第89章 99归真
寨里闹成了一锅粥,但曾乙的运气却出奇的好,刚刚甩开了追兵他就在一处密林中遇见了妻子和女儿,看样子她们也仅仅是受了些惊吓而已。
救他脱困的人早就没了踪影,随着一支马队狂奔而来先前攻寨的官兵也撤了,这一连串的变故让曾乙百思不解,这可是征伐攻取呀,怎么像是儿戏!
他本想进寨探查一番,但想想里面的境况便觉浑身发冷,何况自己还带着妻女,还是先行离开更妥当些。
江湖第一帮派?这下算是彻底栽了!
……
好不容易应付了小丫头章立又想起了那些奇怪的梦,心里仍旧愤愤不平,静坐就静坐呗,哪个天天想着娶媳妇了,整日的连命都顾不过来呢,还笨蛋?你才笨蛋呢!
不过有一点却很奇怪,静坐百日是师祖交代的,他是怎么知道的?那九个手印就更离奇了,他就是梦中那个藏头畏尾的怪人吗?他与师祖也有关系?唉!都弄糊涂了,那人在梦里,老头是活人,怎么会连在一起呢。梦套着梦,纠缠不休,这是常有的事,真信了才是傻瓜!
其实昨夜的梦最真切的还是那首狗屁诗词,竟变成了一条蛇,想想也挺好玩儿的,莫不如就试试,看看究竟有何妙处。
想着他便拿起了笔,原本连着的语句被他列成了格律的模样,再一看还真像一首诗,只不过除了第一句其它的仍旧不通。
一念成炁乃生乾坤始。
久分分久合善与善正。
合牵炁气通玄器恶反。
散意真临兵斗混与质。
凝名重前行者成恶无。
意无九列阵皆三彼相。
象相出重六入重与涉。
万相无真相有世此阴。
合生众塑处微极隔阳。
翻过来调过去仔细瞧看,正中的九个字一下子延伸开来,“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他突然记起,这不是师祖常说的九字真言吗?
接着再看,“一念成质处微极正反”,他豁然开朗,原来如此,这首诗竟然是拆开了绕在一起的,正像那条卷起的蛇。旋转着展开便是:
一念成炁乃生乾坤始。
正反质无相涉阴阳隔。
极微处塑众生合万象。
意凝散合久分分久合。
善与善恶与恶彼与此。
世有相真无相相无名。
意牵炁气通玄器混成。
三重入六重出九重真。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记得那次在坟地里看见夜间出殡和母亲的影像时就是凭着这句“一念成质处微极正反”脱困的,他还清晰记得那种脑壳开窍般的感觉,当时他就惊叹,师祖教他的这几句话竟大有妙用。
他问过师祖,不过寻常的字句,缘何聚在一起便有了神通?师祖的回答也简单干脆,他说文字不过就是一些代表固定意思的符号,其本身并无意义,这些字聚合起来之所以通玄是因为它们被赋予了有别于这个天地的意境,字不成句也很正常,因为它本来描述的就不是人间的事物。所谓的九九归真,这个“真”才是关键所在。当然,光是知道这些字句也没用,关键是须有被授意的意念,愈强则更强,这就是“真”。
那老者也说“世间之字,却非世间之义,参透即为法理,谬误则是众生妄念。”,看来这些胡诌八咧的说辞还真是不得不信,听人劝吃饱饭,还是做个乖孩子吧!
……
章立又扮起了算命先生,
正如俗语所言,吃惯了嘴跑惯了腿,正常的时候当然还是做自己最擅长的事,这样才自然。
江湖第一帮派威虎堂出了大事,似乎与逆匪有所牵连,这种时候哪怕有一点点端倪都不能忽视,章立正是因此而被主使所遣,去泰安一探究竟。主使大人明言,彼时会有人配合,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身涉险。
此刻,他就坐在一架马车上,顺路的,便宜。往前看,那里正有一座小镇,该到歇息的时候了。
进了小镇章立便径直走进了街旁的一家客栈。
要低等客房,歇息,找小馆,要便宜饭食,一切都重复着做,自然也是为了符合此时的身份。
饭馆里人不多,章立坐定时才觉出,旁边桌上一老者似乎在注视着自己,瞥眼瞧去却不由窃笑,竟是个盲眼老头。
那老头灰布衣着,扎着发髻,半尺的长苒,腰背直挺,看上去竟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嗯,没想到还遇上同行了。”那老者微笑着偏过身子。
章立一怔,心道这老头真是神了,竟能凭空猜出自己的身份?
那老者又是一笑,“小师父莫疑,适才是店家说又来了一个算命的,方有此一说。”
章立心下释然,忙拱手道:“老先生请了,晚辈初来此地还望多多照拂。”
老者摇摇头,“此言差矣,后生可畏,该照拂的恐怕是我这个老瞎子吧!”
再聊下去似乎也没什么意思,再说也根本没什么可聊的,章立只道了声“您请”,便专心等起了饭菜。
“小师父年岁不大,该是刚入此行吧?”老者像是有意攀谈,口气极是温和。
章立不忍慢待,便随口道:“不足一载,其实也不能算入行,不过是奉师命历练而已。”
少顷,老头又道:“小师父自东北而来,是为了一件大事吧。”说完还诙谐地一笑,似乎颇为得意。
章立心里一震,这老头怕是真有些道行,怎地竟一语中的?不过,自古同行便是冤家,争食的,这老头一大把年纪了,怎生如此不暗世事?
老头还是笑,“小师父,眼下刚交申末,天时尚早,可否陪老朽聊聊道法?”
章立顿生警觉,这老头语出惊人,行事更是尴尬,怕不是论道炫技这么简单吧。
不过看老头孩童般的笑意,似又无甚奸邪可言,或只是好聊善谈罢了,师祖不是也说“不可拒人千里”吗,聊聊又有何妨!于是,干脆坐在了老者的对面,再次拱手道:“那晚辈就请教了。”
老者摆摆手,“来那么多礼干嘛,老朽又看不见。”
这是真瞎还是假瞎呀?吓人捣怪的!
别说,这老头还真有两下子,闻风辨动,能堪透常人心里,那么他原本应该是……
“您老原本应该是……”章立试探地问。
老者微笑着点点头,“不错,不错,小师父冰雪聪明,的确是难得!”
“老先生过奖了,您老是如何测得晚辈缘何来此呢?”
“这其实也简单,当然是凭借易数的变化了。”
章立自小也随师祖修习过《易经》,他之所以敢摆摊算命当然也是有所心得,在一些常态上佐以聪慧一般来说还是可以应付的。不过,对于这些他一直是半信半疑,尤其是推测尚未发生的事,那就更是猜测了。
章立实话实说:“晚辈也曾随师修习,却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能是其云亦云了。”
“道亦多途,却殊途同归,是为大道也。”
大概是觉出章立不解,那老者又道:“夫所以谓之观物者,非以目观之也,非观之以目,而观之以心也;非观之以心,而观之以理也。这就是所谓的圣人境界,往大了说可知天地生成以及古往今来的诸多变化,往小了说可以推测人之祸福,预料家道兴衰。”
这句话章立知道,正是本行祖师爷邵雍说过的话。以理观物的意思是,要达到一种无我的状态,把自己的判断抛除在外,以纯粹无偏见的眼光来看待这个天下,甚至将自身视为万物中的一员,不起任何的区别之分,只有这样才最贴近大道。凡心死,道心生,当一个人不受惑于个人的意愿时,他的思维就能够接近于道了。
“可什么又是‘道’呢?”
老者轻捋长苒,若有所思道:“在这世上,人和天地相比无疑是沧海一束,但彼此之间又似乎有着某种联系,冥冥中自有其规律在交织,将天地和万物紧密的联系在一起,这种东西就是道了。”
老者又接道:“道只有一个,但得道的途径却各有不同,就比如一群被不明所以禁锢起来的人,他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身的结局,此时就一定会有人根据某种状况来推测将要发生的事,从而做出抉择,这就好比悟道。同时也有另外一种状况,外面的人出于某种目的而选择性地把消息透漏给里面的某个人,就好比是泄露天机。总之,道就是这天地间最大的秘密,一旦破解也就知晓了存在的意义。”
章立最后问老者,他能否办成要办的事,但老先生却摇头不语,似乎已无须多言。
这两人一个问一个说,虽略显怪异,却也没有引起食客的注意,毕竟是一老一少两个算卦的,聊的也无非就是谁能算得更准而已。
回到客栈,倒在床上却睡意全无。
章立不由感叹,这哪里是什么闲聊,分明就是在刻意讲道嘛!这老者究竟是谁?又是什么用意呢?
这天地之间真的有什么玄机吗?如老者所言,破解了天道就知晓了存在的意义,他又想到了那本毁掉的书,难道那也是刻意泄露的一线天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