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郊区的别墅里。
赵存煦把人小方手上的肉都给咬下来了,这份疯劲让顾野梦身上的几个大汉都被吓住了,根本不敢动。可等雇主催促之后,加之回过神来,他们就又开始撕扯顾野梦了。
“赵存煦!”顾野梦边拼死命踹腿,边放声咆哮,“你不说你爱我吗!你就是这么爱的?!”
“看着我这样,你会快乐吗!”
“我告诉你,我这人特min感,你也知道吧,够不管不顾的——到时候我叫得你那摆设一样的玩意儿秽土转生你支不支持啊——别碰我!滚!”
顾野梦一脚蹬开抓自己腿的男人,又一滚身,让床头柜的玻璃杯摔下来,正砸另一名大汉的脚上。
整个过程中,她嘴上还不停,各种话语极有画面感地连珠而出,激得好不容易通过啃人肉发泄冷静下来的赵存煦,又一次“啪”地绷断了神经:
“我弄死你!!!”
赵存煦冲过来,一把掀走那几个壮汉,自己压在顾野梦身上:“出去!都给我滚出去!滚!!!”
能来跟着赵存煦在21世纪还干绑架的,除了图钱,多多少少也属于社会盲流,不听使唤的那种。
顾野梦漂亮,顶漂亮,身材又顶好,这些人早就眼馋到不行,现在事情到了一半,人却生生被雇主赶走,这些人登时就不乐意了:
咋的,女人到手了就你能搞?
其中一个还不死心,伸出手想偷偷摸顾野梦的胸,结果手才刚伸出来,还没摸上,赵存煦回头就是一口咬下,激得男人立刻嚎叫了起来:
“赵存煦你是属狗的啊!”
“姓赵的,大家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没比谁高贵,你横什么横!”
“对啊!刚开始说好了一起爽!就因为这个,我们才肯这点钱就可以给你干!你要是吃独食,那就加钱!”
“对!加钱!”
一群人吵吵嚷嚷,隐隐有了噬主的苗头。饶是赵存煦再疯,面对这种群起而攻之的大危机,也不得暂时放过床上的顾野梦,去安抚那群混混们:“出去!出去谈!”
他还是想把顾野梦当成他的私有物。
门被啪地一声关上,反锁的声音由外传进内,房间终于被再次清空。
顾野梦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先是疯了一样从床上、地上捡回了自己的衣服,哆哆嗦嗦地全穿上,然后把床单拆了,也裹上,人缩在床板上,像是一个渺小的球,不停地发抖。
被强制压抑下去的恐惧,在暂时安全的刹那,如潮水一般袭来。
不能哭,顾野梦一边擦脸上飞溅的泪水,一边拼命地咬紧下嘴唇。不能哭。
要坚持。
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
脑海里忽而浮现了荀轼。
这家伙……现在一定急疯了吧。
又急疯了,又强装镇定,这人就是装,但……但他一定在为了她而努力。
这个念头,还有道迎,还有小侄女,还有种种种种她留念的存在,都让顾野梦渐渐在浑身冰冷中恢复了勇气。
她不是一个人。
就算现在看不到任何希望,就算危险大到让她已经快撑不下去,全是强撑的强弩之末,就算无数的绝望已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也一定要和他们一起坚持下去。
……
……
良好的身体是斗争的前提。
在冷静下来之后,顾野梦便争分夺秒地继续睡觉,补充精力,以便等待随时可能再次发生的危机。
但既然已经身陷囹圄,那要说能深度睡眠也不可能。于是,在昏昏沉沉中,外面的对话窸窸窣窣地传进了顾野梦的耳朵:
“这钱不能要……”
“他来得太早了,不对劲……”
“可是……”
“荀轼哪个神经病他居然还敢来!”
最后一句出自真神经病的话让顾野梦一下子就惊醒了。
还没来得及启动大脑思考如何隔空配合荀轼,也没开始琢磨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顾野梦,吃饭了。”
是小方特有的鸭子嗓。
顾野梦猛地睁开眼睛。
起伏平缓的一张脸,鼻基底凹陷,看着有些苦相,八字眉很愁地耷拉着,嘴唇和裹着手指的厚纱布一样白。
他倒是也不敢走过来,只是隔得老远,把装着大米饭的盘子连上勺放在地上,然后转身便想走。
顾野梦忽然一跃而起,像一只静悄悄但敏捷的猫,在小方能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间主卧的门有一点坏,每次打开后,只要不刻意地用什么东西抵着,门就一定会自己关上。小方只是来送个饭,以为几秒钟送完就能走,因此没想过要拉住门,门现在是关着的。
“小方,找个机会和我单独谈谈,不然我就放声大喊我俩的风流韵事!”
顾野梦压低着嗓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恶狠狠地说。
小方像是被吓到了,第一反应想要后退,却被顾野梦死死地钳住手腕,怎么也挣脱不开。
“方检!你在干什么!怎么呆这么久!”
是赵存煦的声音。
小方脸色霎时唰地惨白:“你放开我!”
“我可放不开,”顾野梦凑近,脸上露出了恶魔一样的笑容,“你不听话,我们就保持这个姿势吧。”
“方检!”
“你说他进来看到我们这样会什么反应呢?是再咬下你一根手指头?还是干脆拿刀剁了你?”顾野梦步步逼近,直到把小方逼到墙角,“你期待吗?”
“妈的,方检你给我滚出来!”
脚步声响起,吓得小方连忙用口型大喊:“我同意!同意!你先放开我!”
顾野梦这才松开手:“别让他近来。”顾野梦最后撂下一句,然后便躺回床上,背过身,闭眼。
独属于赵存煦的凌乱脚步声伴随着门开的吱呀声卡着下一秒出现。
顾野梦咬紧了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害怕得喊出来。
然后赵存煦并没有走过来,他和小方说了点什么,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出去了。
顾野梦松了口气,揉揉已经咬得泛酸了的脸颊,强迫自己定下心来,开始耐心等待。
也不知道小方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他已经在赵存煦那里信用度为负了,结果几分钟之后,他居然还真的成功做到又一个人进来了。
顾野梦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
“荀轼联系他们了,说要过来交赎金。他们去研究哪条路才能溜号到港口,我负责留守,”小方小声地说,低头看着地面,“你有什么问题就快问,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原来这里离港口很近,顾野梦暗暗记下,同时开口:“放我走。”
“不可能。”小方立刻说。
“小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他们搅在一起,但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和他们一起搅和,对你而言很不合算。你还是应该多为自己考虑考虑。”顾野梦说得很真诚。
“你不觉得你在才拿枪抵着我头之后给我说这些很可笑吗。”小方苦笑,“你觉得我会相信害得我手指丢了块肉的人会为了我好?”
“那时是为了生存,你危害了我的生存,”顾野梦说得很坦然,“但是现在你兑现了诺言,我的生存暂时得到了保证,在这样的大前提下,我可以说些真心话。”
“我可以死在这里,也可以被你们□□,反正痛的也不是你们——但是你呢?你也跟我、跟那疯子一起陪葬你费尽二十多年心血才换来的今天和明天吗?”
小方勾着头,不吭声。
小方家贫,跟荀轼一样,都是靠拼命学习考上好大学,然后咬牙留在这座城市的。
顾野梦知道他能有今天不容易。因此,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对小方的同理心,她都不希望他在不能回头的错路上越走越远。
“你总是这样。”
小方忽而开口了,声音又低又颤抖:“我们爱你,可你却总是漫不经心。赵存煦爱你爱得都发疯了,可你甚至都不记得他。
就像我,你明明没和我睡,却还在赵存煦面前害我——你,荀轼,你们两个都是一样弟弟。太容易得到一切,命运太宠爱你们,所以不珍惜,所以肆意妄为。
我有什么今天和明天可言?我没有像荀轼一样那么优秀,那么努力,也只上了一个普通的大学。我没有自己的生活,我的女人被抢走,从抢走我女人的男人那里辞职后,我找到的所有工作都是007作息——看起来我似乎还是应该放下一个男人的尊严,回去继续给荀轼干,因为他实话实说还是个给钱足并让你准点下班的好老板,
可是,为什么呢?
我努力了,可我一无所有;从小父母、老师给我承诺了太多,这座城市的诱惑也太多,可我什么都没有,并肉眼可见地没能力在未来去拥有什么。
我在从荀轼那里辞职后,就跟着赵存煦混。我跟他见识了很多有钱人,越见,我越觉得没什么努力的意义。”
小方心灰意冷地说。
但他突然又抬起头,眼睛里爆发了一阵亮光,像是久在病床缠绵的人忽然得救一样:“我努力过!前段时间,我像荀轼当年一样,把所有的钱都投去炒币了!他不说,但我打听出来了!他就是这么起家的!”
“可是……”
“可是我错了。我才买,币就暴跌。我全赔进去了,血本无归,还因为加杠杆欠了我怎么都还不起的钱。”
回光返照消失了。
小方又敛下了眼眸,这次他更颓丧了,鼻音重得明显,又带着一种幻灭之后的绝望:“我没有明天了。”
他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
顾野梦咬咬牙:“我可以出钱帮你还钱。”
“你还有什么用?”小方笑了笑,“我还是要进监狱。”
“未遂绑架的从犯,且有立功表现,不会进去太久的。”
“然后呢?我是一个邢余之人,同样没有未来。”
“我承诺,你出来之后,我可以帮你找到一份工作。”
“所以呢?我要的可不是简单的一份工作。”小方轻笑了起来,“而且我也受不了再给荀轼干。”
顾野梦摇摇头;“是给我干,或者我给你找别的雇主——不过小方,我这个时候大可以顺着你的话说一切,但我还是想说实话,那就是我从头到尾就不是你的女人,荀轼也没有欠你什么。”
小方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眼神里射出仇恨的光。顾野梦都担心他下一刻会冲过来掐死自己,但她还是毫不妥协地继续往下说:
“我承认,我和荀轼是很幸运,我们必须感恩命运。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讨厌的不是荀轼,他从贫寒起家,又努力又幸运地有了今天,同时并没有把车门焊死,不让后来人跟他一起上去,反而经常还会给后来人搭把手——这样的人,哪怕不是我的丈夫,我也觉得他是值得尊敬的。”
“如果你讨厌这样的荀轼,那你又如何相信,同样出身的你自己,也有翻身、也有追求更美好生活的权利呢?”
“人都是幸灾乐祸的,这是天性。看到不如自己或者跟自己一样的,突然超过自己,会嫉妒;看到一直比自己强的人继续比自己强,那倒是也还好。但我想,哪怕是为自己有朝一日弯道超车考虑,我们也要努力克服这样的人性。当然,我这么说,是有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因为每个人的痛苦也都是真实的。”
“我想说的是,无论如何,无论何时,重新开始都有可能。生命还很长,给它一个机会,我也承诺我会帮你,尽自己最大努力地帮你。”
小方阴鸷地看着顾野梦。
顾野梦微微一笑,坦荡地看着他。
小方忽而怪笑了一声:“你说够了没有?”
他走过来,一巴掌打在顾野梦脸上,顾野梦霎时脸就红了一片:“什么东西,说这么多废话,还当我是傻子?”
“假惺惺的,真恶心。”
他在地上用力啐了一口,然后转身就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赵存煦正冷冷地看着他。
小方有点吃惊地看着他:“赵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赵存煦凝视着他,半晌,忽而一巴掌打过去,“你凭什么打我的女人?”
小方低下头,不敢吭声。
“不过她也确实欠教训,”赵存煦怪笑了起来,整个人有种又痛苦又爽的纠结感,“干得漂亮。她还想跑?她也配!”
“等我带她上船……我就干死她!”
小方捏紧了裤腿,牙齿咬紧了下唇,面上却作出了往常一样懦弱的模样。
“你手指还好吧?”赵存煦问。
“还好。”小方惶恐地说,“没什么大事了。”
“我这人就是有点控制不住,但是说通了就没事了。”赵存煦大笑,走过来,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多担待,我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赵哥,我知道的。”
小方说得恭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