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郑烨自然不是个蠢人,他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怀疑郑宣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实是他与大长公主圆房那日并未见元帕上见血。
他又使了些银钱与那些被放出宫的老嬷嬷老宫女,一番打听下来,竟得出了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大长公主并非是太后嫡出的女儿,而是昔年一位贵人虽生,后来便记在了太后名下。
今上继位后便把知晓当年内情的宫女嬷嬷们赶出了宫去。
郑烨越想越不对劲,只怀疑今上与大长公主间有些见不得人的私情在,因着大长公主有了身孕,才将自己招为驸马。
郑宣不足九个月便落了地,大长公主几乎少了半条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将夫君唤到床榻前,却只能觑见郑烨冰冷刺骨的眸子。
大长公主何等高傲?咬咬牙绝不辩解半句,只一心将儿子抚养成人。
往后的日子里,她与郑烨愈发离心,她每日只住在大长公主府里,而郑烨却与他的二弟妹有了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郑宣成人后,太子对他的恶意不加掩饰,郑烨便愈发笃定他的料想没错,陛下这是在让自己给他养儿子呢,还是个永远见不得光的儿子。
他自然好吃好喝地供着郑宣,还早早地为他请封了世子一位,陛下果然龙颜大悦,连带着自己的官运都一路亨通了起来。
郑烨早已盘算过了后事,待太子继位后,他便寻个由头与大长公主和离,再将郑宣逐出门去,这便能保下郑国公府累世荣光了。
曾老太太此番将他叫来延禧院,便是看穿了他的歹心,只想着能劝解儿子一番、让他不要这般邪心左性。
她冷眼瞧着大长公主不是个愿意委身于人的性子,又如何会做出这样不光彩的丑事来?
宣哥儿虽与长子小时不甚相像,却与驶去的老国公爷有几分神似。
可她这个儿子一意孤行,旁人的话竟是半句话也不肯信。
曾氏冷了心肠,她还有几日活头?能护的住宣哥儿几时?
是以曾氏便满脸疲惫地瞧了下首的郑烨一眼,旋即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已是管不了……你了,只是该给……宣哥儿的东西我便都给了,你也不必劝我,否则我便去陛下面前告御状去。”
郑烨脸色一变再变,最后还是汇成了一句:“母亲安心养病罢,儿子不敢有议。”
*
翌日一早。
苏和静便觉小腹坠痛的很儿,一算日子,便知是小日子来了。
一时忧喜交加。
忧的是身子骨便又要懒懒散散好几日,喜的是不用再应付……宣一过盛的欲望了。
郑宣听后也未曾露出什么失望的神色来,反而用温热的大手覆住了苏和静的小腹,目光担忧地问道:“疼吗?”
苏和静笑了一声,道:“不疼,只是要你多忍几日了。”
郑宣知晓她这是在揶揄自己那事……太过火了些,一时便有些手足无措,好半晌才垂头丧气地说道:“我应当是太没经验了些,这才会让你这般不舒服。”
说罢,他那清亮灵透的眸子里便闪过了几分歉疚,瞧着倒有几分好笑。
苏和静忍不住笑出了声,只道:“并非是技巧的问题,是我身子太弱了些,起先还好,到了后头当真是累得不行。”
摸着良心说,郑宣的动作称得上是轻柔小心,只是自己除了新婚夜里的头一回,后来的每一回都太……长了些。
她实在是受不住。
郑宣痛定思痛,将头埋在了苏和静的颈窝处,低声说道:“往后我一定速战速决。”
苏和静见他又好笑又可怜,一时便忍不住取笑他道:“我怎么觉得你越活越像小时候的宣一了。”
郑宣意识到自己被取笑了后,便故作羞恼地轻咬了一口苏和静细白滑腻的脖颈,便道:“静二!”
苏和静也不甘示弱地将郑宣压倒在床榻上,并在他颈间留下了个咬痕,这才说道:“宣一!”
“静二!”
……
外头的丫鬟们俱是一阵面面相觑,不知道里头的两位主子又在闹什么闺房情趣了。
又过了两日,郑宣便带着苏和静去了趟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每日只在府里浇花弄柳,闲时再与女官们打打双陆,也是过的不亦乐乎。
她不愿往乌糟糟的郑国公府去,一时不想瞧见那无耻小人郑烨,二也是不想让儿媳难做人。
这二十年与寡居一般无二的日子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远着些相处与日日凑在一块儿要好上许多。
她从未受过婆母的磋磨,自然也不想磋磨儿媳妇,她住在这大长公主府里,儿媳便不必日日请安问候,也不必早来夜归的立规矩,儿子也不必心疼难过。
怎么看都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
是以这一回郑宣带着苏和静来大长公主探望她恰是合了她的心意。
大长公主将手中的剪子递给了身边的女官,又笑颜盈盈地与婆子们说道:“今儿宣哥儿来了,快让厨上去做些他爱吃的菜,再添两盅牛乳羹,静儿爱喝。”
周围的女官和丫鬟们都被大长公主的喜色感染地欢喜了起来,往日里大长公主过的再闲适,总也有一个人孤独寂寥的时候。
世子爷能隔三差五地瞧一瞧大长公主,这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正堂内。
大长公主先是与郑宣和苏和静说了会子闲话,便将郑宣打发去收拾临水阁,只道:“既是来了,今夜就住在这儿,一应衣衫用具我这儿都备着呢。”
婆母的吩咐苏和静自然不敢不从,便道:“母亲说的很是,听闻大长公主府里的梅林天下一绝,儿媳正想亲自品鉴一番呢。”
大长公主本生的端雅□□,如今明镜般的眸子里闪上了喜意,便显得愈发和善,只与苏和静商议起了赏梅之事。
苏和静也识趣地忘记了大长公主将信件交给了安平侯的那一回事,坐在她的下首全心全意地奉承讨好她。
大面上两人亲若母女,一点也挑不出错来,内里两个却都在绞尽脑汁地对对方攀谈。
一个怕自己太过严肃,给儿媳留下个刁蛮婆婆的印象,一个怕自己太过随意,给婆母留下个不孝不贤的印象。
待郑宣回到正堂后,入目所及的便是累瘫在太师椅上的大长公主和不停喝茶缓解尴尬的苏和静。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便上前问大长公主道:“母亲怎么瞧着这样疲累?莫非是昨日没睡好的缘故?”
大长公主摆了摆手,心里责怪儿子没眼色,面上却笑道:“是了,我如今年岁大了,夜里睡得不安稳。”
苏和静放下了茶杯,便殷切地与大长公主说道:“母亲睡得不安稳,兴许是枕头不大好的缘故,儿媳这便回去给您做个艾草枕头。”
大长公主见她即刻起身要往外头走去,连忙唤住她道:“你且歇着会儿罢,艾草枕头我私库里多的是,不必你亲手做了。”
郑宣见自家妻子慢吞吞地坐回了位置上,脸上虽未见慌乱之色,手却又不由自主地放在了案几上的茶杯之上,一口接一口地入肚。
郑宣便回身好奇地问她道:“静儿,你是早膳吃的太咸了吗?怎得喝了这么多水?”
苏和静面色尴尬,见大长公主探头朝自己看过来,便只能胡乱地点了点头。
大长公主便立刻对身后的女官说道:“去和厨上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少放些盐,一切清淡为主。”
喜欢咸口的苏和静:“……”
她偷偷瞪了好几眼郑宣,只恼怒他看不懂眼色,还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郑宣却以为她眼睛里进了什么东西,便把她搂进怀里要替她吹眼睛。
苏和静哪儿敢在婆母面前这般拿乔?连忙从郑宣的怀里挣脱了开来,在郑宣不解的目光下,她勉强解释道:“这两日眼睛有些不舒服,许是有些畏光。”
她本事胡乱攀扯,谁知大长公主却悄悄记在了心间,忙吩咐后头的女官道:“去给临水阁换条遮光的帘帐,把窗户纸也换了,就换成我库里的软烟罗。”
苏和静无语凝噎。
该如何和婆母相处,她还需要继续参透一番才是。
晚膳时分,苏和静不肯落座,只说要在一旁服侍大长公主。
谁知郑宣却一把将她拉到了身旁,硬压着她坐下,还道:“母亲最不喜吃饭的时候有人立在她身侧伺候。我母亲身边的那些女官们,每日用膳之时最为松泛。”
苏和静将信将疑,便只得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镶金的梨花木桌上摆着银丝三鱼、鲈鱼莼羹、翡翠白玉汤、松鼠鳜鱼、酸笋鸡皮汤并一些郑宣爱吃的油焖鹿筋和胭脂鹅脯。
苏和静只略用了些便放下了筷子,因她心内不安,便要去替大长公主斟杯茶来,却被郑宣一把按住。
“你坐着吃就是了,我去倒茶。”
郑宣便替母亲和妻子各倒了一杯茶,又分别为其二人夹了些菜,这才自己吃了起来。
苏和静就着郑宣夹的菜吃完了一碗碧粳饭,大长公主也在她后头撂下了筷子,唯独郑宣继续大快朵颐地用起了饭。
大长公主心里生了个念头,往后儿子儿媳来公主府探望自己时,还是各自用饭吧,省得凑在一块儿尴尬不已。
苏和静只想着要尽快弄清楚该如何和婆母相处,即是她吃饭时不能伺候在侧,也要想法子让婆母舒舒服服地吃完一顿饭才是。
唯独郑宣一个人茶足饭饱后,便不由自主地叹道:“这厨子的手艺当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