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新生儿是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胖胳膊胖腿儿的,比木木刚生下来时还壮,足足五斤三两。
红叶不是头胎,依然受了不少罪,折腾到第二天中午才生下孩子,精疲力尽地抱了抱孩子,吃了碗鸡腿面就睡着了。
闺女又生了个男丁,冯春梅在女婿家加倍扬眉吐气,拎着一篮红蛋挨家报喜。云娘已经六、七个月了,在产房里陪着她,受了些惊吓,乔氏米氏安慰“都是这么过来的”。云娘对展卫东念叨“不生了”,展卫东哄她“生完了给你打钗子”。
木木被哄到外婆家玩了一天,第二天回自己家一瞧,娘亲肚皮瘪了,身边多了个哭声洪亮的小家伙儿,趴在炕边耷拉着脑袋:他和周家的小姐姐玩得好,也想有个小姐姐,和大人一说,被取笑了:姐姐是不可能了,最多有个妹妹,现在却冒出个弟弟。
“娘,娘。”他扒拉扒拉红叶,“我不想要弟弟,你给我生个妹妹。”
这话被当爹的听见了,板着脸把小家伙儿拎起来,“傻不傻,以后弟弟跟着你,打架练功吃饭有帮手,多好。”
木木坚持“我要妹妹,我就喜欢妹妹”那口气,就好像他爱吃米饭,不爱吃面条。
展南屏被儿子逗笑了,敷衍“过两年,啊?等弟弟大点,娘再给你生个妹妹。”
过两年在三岁半孩子心里,比明天还遥远,木木眨巴着眼睛,很快把这事扔到一边,用手指戳弟弟红彤彤的脸蛋。
展家喜气洋洋的,却一商量,没按照木木惯例办洗三:府里风波暗涌,消息灵通些的都低调行事,看二房的热闹:
孔连捷不再和苏氏说话,到苏府找到苏氏父母连同两位舅兄,开门见山把事情说了。
苏父苏母大惊失色,连同舅兄,统统不信他的说辞,苏氏嫂子闵氏更是说“见到我们姑奶奶再说”。
孔连捷答应了。
苏氏和孟妈妈商量过了,对着父母兄嫂哭诉一番,咬紧牙关,拒不承认“陷害赵氏”之事。苏家人与她密谈半日,苏父对孔连捷说,“苏氏说错了话,不是存心的,愿向赵氏赔罪,向亲家赔罪”,苏母和孔连捷央求“一日夫妻百日恩,又有了晓哥儿。贤婿念着玉兰往日的好,原谅了玉兰吧!”
孔连捷却不肯:他是老伯爷和兄长手把手养大的,从小到大受到受到的训诫便是“观人首观心术”,若某人心底纯良,便愚笨些、急躁些也使得;若某人心肠歹毒,再美貌、再恭敬、再伶俐,也不能放在身边。
在他和孔家人心里,苏氏已经是个无可救药、望之可怖的人了。
孔连捷一口拒绝,对苏父苏母说:“我没法和苏氏过日子,府里大哥做主,更是无有苏氏存身之地。不如两家好聚好散,我与苏氏和离,之后各自婚嫁,两不干涉,苏氏嫁妆统统退回去,什么时候想看晓哥儿,说一声,我就把晓哥儿带过去。若是不肯,我便一纸休书,与苏氏再无瓜葛。请两位今日便把苏氏接回去吧。”
苏父不乐意了,气冲冲地拂袖而去“我女儿好好一个人,嫁给你一年就生了儿子,你可倒好,仗着你伯爵府势大,便来欺我女儿!罢罢罢,见官去!”苏母哭哭啼啼:“玉兰常说,你原配留下的哥儿姐儿连同姨娘日日与她对着干,我劝她忍着,想不到,是你这个当爹的纵容!我的玉兰,命怎么这么苦!”
苏氏嫂子嘟嘟囔囔“说我们姑奶奶存心害人,跟话本子里的事似的,谁信?说出大天去,世子夫人安然无恙,我们姑奶奶糟了大罪,我们姑奶奶图什么?我们家招谁惹谁了?这不是欺负人么?”
一句话,苏家看准这件事没有白纸黑字的证据,只有孔家仆人的证词,又是内宅隐私,未必能把苏氏如何。孔家若报官或是张扬开来,对赵氏没有好处,彰显孔府内宅不宁,管束无方,加上孔令骁这位皇帝近臣,立刻在京城成为风口浪尖、街头巷议的话题:忠勤伯世子在兰州遇兵乱,世子夫人在京城被弟媳陷害,弟弟闹着休妻,啥?你不知道?来来我告诉你。
当今皇帝不喜臣下张扬跋扈,对待公卿之家甚严,若被人拿着“兰州兵乱”的事情做文章,必定对孔连骁及伯爵府不喜。
孔连捷气得半死,却不能真把苏氏休了:家里有嫁出去的丹姐儿,有马上出嫁的娴姐儿,有待字闺中的慧姐儿玲姐儿,有尚未娶妻的几位少爷。他亲生儿子晓哥儿无论有一位“陷害世子夫人”的亲母,还是一位被夫家休回去的亲母,无论举业还是娶妻,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至于他自己,死个原配休了续弦,名声算是完了,一堆嫡子嫡女庶子庶女,很难找到第三位夫人了。
孔老夫人知道了,和老伯爷、长子儿媳商量一番,便劝孔连捷:“她们家和稀泥,不外是不愿意把苏氏接回去。总不能为了打老鼠,把玉瓶砸了。也罢,便这么凑合着吧。”
孔连捷不悦,“娘,我不愿和苏氏待在一个屋檐下。”
孔老夫人也是无奈,念着沉香木佛珠道“和苏家说清楚,既然他们家不要女儿,硬把苏氏留在我们家,日后你和苏氏各过各的,晓哥儿却不能留在她身边,免得教坏了。家里衣裳嚼用日常供给,我们家一分不减,苏氏在院子里,就不要见别人了。日后,等晓哥儿大了,分出去单过,把她接出去,也就罢了。”
这么一来,孔连捷忍上15、6年,就到头了,左右他是男人,房里有妾有子女,苏氏顶着伯爵府二夫人的名头,这辈子独守空房,死后有人拜祭,也就这样了。
事已至此,孔连捷只好答应,回去带走晓哥儿,把苏氏和仆妇丫鬟、陪嫁关在院子里面,派府里护卫守着,不放出一步。苏氏哭哭啼啼吵闹不休,他不搭理,不去看,自此歇在外院。
苏家知道了,隔几日就派苏氏嫂子到府里探望,又逐渐散出去“孔连捷宠妾灭妻”,闹得颇大。
孔连骁知道了,对弟弟颇为内疚,“是我识人不清,耽误了兄弟的终身。”孔连捷打起精神,安慰兄长“关你什么事?是苏氏黑心肝。左右我有昭哥儿娴姐儿。”
孔连骁自己夫妻恩爱,见弟弟此后同弟媳形同陌路,有老婆相当于没老婆,心里难过,在京城淘换数日,寻到孔连捷喜欢的古玩买下来,送到他的书房,又对赵氏说“娴姐儿快嫁了,开了我的私库,给娴姐儿添嫁妆吧。”
七月初,柏哥儿--展定疆给次孙起的小名--在家里过满月,展家相熟的护卫、朋友,吕家的熟人统统来了,比木哥儿满月时还热闹。
云娘早早和娘家说了,上次进过府的云娘母亲带着她最大的妹妹来了,一边给红叶恭贺,一边陪陪云娘。
扈婆子给红叶送了两篮子猪蹄肥鸡,到处宣扬“大展媳妇连生两个儿子”,那架势,全是二丫三丫的功劳。
绿云、彩燕、双福连带香橙一个不少,管长春院小厨房的钱妈妈也来了,送小衣裳的送小衣裳,送吃食的送吃食,都笑道“大展护卫是世子爷身边数一数二的,以后啊,我们还得靠红叶提携呢。”
孔连骁叫外院厨房抬了八桌丰盛席面到展家,过来喝了杯酒,见众人拘束,没有坐席便走了。孔老夫人、赵氏、丹姐儿和娴姐儿派了贴身丫鬟厚赏红叶和柏哥儿,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其中不乏贵重之物,耀花了众人眼睛。
红叶颇为困惑:成亲和木哥儿出生的时候,娴姐儿可是没有露面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红叶抬头,见到一位笑眯眯的中年妇人,穿一件墨绿团花对襟褙子,铁锈红百褶裙,染黑的头发挽成圆髻,插戴两根赤金镶青玉簪子和一朵铁锈红色绢花,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
是徐妈妈。
“瞧瞧,气色可真好。”比起上一次相见,徐妈妈一扫眉宇间的颓废,俨然回到马丽娘掌权的时候,亲亲热热挽着红叶胳膊,“三年抱俩,放在哪里都是恩爱的,我们红叶啊就是命好,一嫁就嫁了个好夫婿。”
一时间,红叶仿佛回到原来的世界,自己和徐妈妈推心置腹,同坐一条船。
她定定神,像招呼普通客人一样,“妈妈如今可是忙人,今天有空,亲自来了。”
自从苏氏被禁足,长春院大大小小的事务无人打理,娴姐儿便向父亲建议,用生不如用熟,依旧由徐妈妈管着。孔连捷一想,昭哥儿七、八岁了,再过几年定亲、娶妻,徐妈妈是马丽娘留下的人,自己也放心,便答应了。
这么一来,徐妈妈重新风光起来,二房人见了,无不称一声“妈妈”。
徐妈妈笑道“便是再忙,也不能空了我们红叶。”又向周围人介绍“我可是看着红叶长起来的,这孩子从小就伶俐,是个有福气的。我常对我闺女说,你若能和红叶一样,我就闭眼了。”
就像这几年她和红叶多亲热一样。
徐妈妈又低声说“二小姐也是惦记你的,派了双玉,这不,托我跟你说,若有什么事,回二房招呼一声,我们是一家人。”
嫁给展南屏的红叶,可不是被马丽娘赶回群房的红叶了,诺,没有红叶通风报信,徐妈妈就不能及时知道苏氏的错儿,无法扳倒这位二夫人。
红叶笑着应了,把徐妈妈安排到贵客的位子,香橙几个恭恭敬敬地陪着。
热热闹闹一天,红叶中途歇过一回,等客人走了,夜间累的不行。今天云娘母亲妹妹留在府里,二丫三丫挤在一间房,冯春梅回家去了,木哥儿闹着跟爹娘睡。
展南屏把木哥儿带到隔壁,给他讲故事,木哥儿一会儿“我要吃鸡腿”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往炕下爬“我要我娘”,展南屏吓唬他“再折腾,狼外婆把你叼走”,木哥儿挥着小拳头“我打狼外婆!”
另一边,红叶哄着小儿子,等小家伙儿吃饱睡了,肚子也饿了。她懒得去厨房,从床头拿几块点心,边嚼边到隔壁一瞧--展南屏打着呼噜,臂弯搂着木哥儿,一大一小睡得很香。
白天出现的困惑像潮水一样消退了,红叶已经在这个世界扎了根,再也不会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2322:40:42~2022-07-2519:35: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452901、步步人、25456167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