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第44章 第44章

◎我只会做◎

——他是真的为你改变了很多。

曲懿还在为这句话发愣,叶淮却忽然转换语气:【他会爱人是个好征兆,但你也不能大意。】

她回过神,一脸迷茫地敲下:【什么叫不能大意?】

叶淮:【他身体里有一颗定时炸弹,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会引爆。】

曲懿还是不懂,一连串问号甩过去。

叶淮:【他在上大学的时候,我替他制定出了一套专门针对他的情绪评断标准,从负五到正五,由他自己打分,正负代表情绪的好坏。】

叶淮:【超过负三,就证明他的情绪已经开始失控,每到那个时候,他就会通过选择伤害自己的方式,压下心里增长的暴虐情绪。换个词说,就是自残。】

叶淮:【目前只出现过两次负四,所以我还不知道,负五究竟对他意味着什么,要付出的代价又是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每次的情绪波动都与你有关。】

说是提醒,其实更像一种威胁,曲懿手指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僵硬,艰难摁下四个字:【我知道了。】

同叶淮的聊天一结束,徐清澜那边的电话回拨过来,这会曲懿不光手指僵硬,语气也是硬邦邦。

要怪也怪她太不擅长说出一些关心的话。

“盛景还好吗?他最近又出过门吗?情绪怎么样?”三个问题齐齐甩过去。

盛景缺乏一定的共情能力,但不代表他对别人散发出的恶意毫无感觉,换言之,他的感受只是来得比常人迟缓轻微些。

徐清澜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都是十几年的老邻居,不会乱嚼舌根的,反倒是你,懿懿,不要忍着,该发泄的时候就得用力发泄。”

曲懿愣了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妈妈生下你,不是让你来受别人的污言秽语的,撇开艺人这层身份,你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别人受到委屈的时候可以肆意发泄,同样你也是。”

曲懿鼻骨忽然一酸,到最后也只能挤出和回应叶淮时一样的话:“我知道了。”

温北砚离开的时间有点久,这给了她足够的时间调节情绪,等他回来时,她已经恢复到没心没肺的样子。

“砚砚。”

“……”

“不要这么叫我。”

和想象中一模一样抗拒的口吻,曲懿装作没听见,接过他递来的缓解痛经的药,循着记忆问:“听叶淮说,他给你设置了一套情绪打分机制?”

温北砚没答,而是没什么表情地轻笑一声,丢下意味不明的四个字:“他还挺闲。”

更像在质问:他怎么又来骚扰你?

曲懿展眉笑了笑,就着水把药吞下,水杯放回茶几上,眼疾手快地拽住他胳膊不让他走,继续问:“我要是亲你,你能达到多少,正二有吗?”

等人挨着坐下后,她凑近,右手轻轻托住他下颌,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

温北砚语气轻描淡写的,眼睛深似海,一如既往地将欲望藏进每一个细微的眼神里,“要是亲吻就能达到正二,我可能会死。”

这话超过了曲懿的理解范畴,“什么意思?”

温北砚淡淡补充,“要是随随便便的肢体接触就能造成巨大的情绪波动,那一天下来,我的心脏早就承受不了。”

正二对他来说,也算是大的情绪波动了。

他的解释依旧隐晦,但这次曲懿听出了原本的意思,甚至为此添油加醋地倒了泼黄色颜料。

在对面深沉的注视里,她藏在长发里耳廓红了半截,嘴上依旧在逞强,装出一副没皮没脸的模样,“上床呢?总能有点影响吧?”

撩完就准备跑,但动作没能快过他,她被他一把扯了回去,警告和蛊惑各占一半的气息拂在她耳侧,“身体不舒服就安分点,等结束,你有很多机会可以检验有没有影响。”

卡在她腰间的讯号太危险,她见好就收,安分下来。

半会说:“别伤害自己了,你不难受我还心疼。”

他突地一顿,低沉地应了声:“我知道了。”

-

综艺的第二期录制推迟了几天,曲懿没等温北砚,跟大壮先回了国,第二天下午,宋吟的一段采访视频被顶上热搜榜单。

记者故意搞事,借着她曾经是曲懿助理的身份,明面上是在采访她,实际上问的全是和曲懿有关的话题。

镜头前宋吟一直保持得体的笑容,嗓音轻柔和缓:“虽然我跟在曲懿姐身后有一段时间,但我说到底也只是个生活助理,很多私密的事情她不会让我知道,更不可能交给我处理,包括她有男朋友这事,我也是和你们同一时间知道的,别提隐婚生子了……”

【这扑鼻而来的茶味,我真是呕了~】

【这绿茶以为自己几斤几两,谁都能碰瓷?】

曲懿退出微博,眼睛斜过去:“你是不是跟风骂了几句?”

大壮有点排斥这个话题,缩起脖子支支吾吾:“没骂,就是一时没忍住,在微信上帮你说了几句。”

“说?”曲懿可不信。

“不过懿姐你放心,她看不到的,”大壮脸色发黑,咬牙切齿地说,“我也是刚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我删了……做人做到这份上,可真是难为她了。”

曲懿不置可否。

“等会懿姐,你今天来《不夜城》片场做什么?”

“当然是当面教育前助手好好做人。”

曲懿微笑着下了车,看见林枳已经站在片场门口等着。

林枳扫了眼周围,压低音量:“现在休息室就她一个人,但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经过,要打要骂你尽量在五分钟内解决。”

大壮听她这么说,瞬间明白林枳对曲懿这趟的目的是心知肚明。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反而在这推波助澜?

他怨怼的目光扫过去。

林枳一眼看穿他的想法,耸耸肩表示无辜,曲懿决定的事情,从来不是她单方面能干涉的。

一路上没什么人,曲懿高跟鞋一路敲到休息室,宋吟听见声音后,脑袋转了过去,脸上挂着精致的妆,笑容也是恰到好处。

两人的目光隔着一段距离相撞。

曲懿眼睛微微眯起来,偏头交代大壮:“守着门,别让任何人进来。”

大壮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想说什么狠下心忍住了,顺从地应了声,离开房间,反手带上了门。

里面的声音压得很低,听不见始末,只有断断续续传来的几句脏话,没多久插进来别的声响,类似于脚跟着地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清晰。

视线里多出一张稍显陌生的脸,大壮的神经骤然绷紧。

这演员之前见过曲懿的助理几回,看见他像块木头一样杵在门口,脚步顿住,扫了眼紧闭的门,两秒后注意力重新落回男人身上,这次才把他认出,面露惊讶之色,像在问:“你怎么在这?”

大壮笑眯眯的,暗地里翻了个“谁知道”的白眼,含糊其辞:“我懿姐在里面跟朋友探讨人生,诉诉旧情。”

话音刚落,屋里响起清脆、自带打脸效果的巴掌声。

站在门后的两个人齐齐一愣,彼此交换了一个无语凝噎的眼神。

离开剧组去停车场的路上,大壮瞥见曲懿通红的掌心,“懿姐,你刚才下手是不是太狠了,还左右开弓?”

曲懿瞥他眼,“嘴巴张这么大,都能看见胃了。”

然后才随口说了句,当作解释,“光抽她一个巴掌,哪能解气?一只手打疼了就换一只,我想她现在的脸应该比我的手更红,哦,还肿。”

“……”

上车后,曲懿点开在休息室录下的音频,外放。

除了骂人的话,大壮什么也没听见。

“你录音是为了以后给自己多出一条可以让别人喷的黑料吗?”这次连称呼都省去了,语气荒唐又无奈。

“你懂什么?”曲懿递过去一个鄙夷的目光,“我这辈子没在吵架的时候骂过脏话,这是第一次,也是第一次发挥得这么好,我得留下来当个纪念,以后再遇到什么让我不痛快的事,就拿出来听一听,比什么都管用。”

“……”

雨又开始下起来,雨丝从半开的车窗里飘进来,空气冰冷又粘稠。

比起夏天毫无征兆的暴雨,曲懿更讨厌秋末冬初的细雨,跟轰轰烈烈差得远了,总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曲懿感到透不过气,窗户开得更大了,又从包里摸出一包女士香烟,含上。

大壮诧异不已:“懿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她哪会抽,最多会把他渡入她口中的烟吞没至肺腑自我折磨。

“你这都看不出来吗?”

未被点燃的烟夹在指间,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像极吞云吐雾的姿态,耳侧碎发散在风里,一撂撂地扬起,又簌簌落下,眼睛埋着水雾,迷离得窥探不出一丝真情假意。

“我在装逼呢。”

大壮被她的话堵到快要心梗,转过身,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被雨模糊成一片混沌的风景。

曲懿盯住他的半截后脑勺看了两秒,笑容逐渐凝固在嘴角,将烟碾碎,戴上耳机,然后将未放出的录音循环听了几遍,指尖若有所思地敲着锁屏键。

快到云澜水岸前,给周挽发去消息:【给我买点水军。】

在休息室发生的事,这会已经被传了出去,越传越离谱,五花八门的流言蜚语到最后总结成一个看似不争的事实:曲懿和宋吟算是彻底撕了。

周挽自然也知道了,憋着气,手指重重敲下:【压你和宋吟不合的料?】

Y:【买单方面黑我的水军,就在我和宋吟不合的热搜底下骂我。】

周挽:【?】

周挽:【花钱找骂?】

周挽:【我看你是真疯了。】

Y:【不是你一直强调的,黑红也是红。】

-

第二站在泰国,节目分上下两期播出,这两期宋吟不在,节目组少了很多可以通过最近一段时间的热搜衍生出来的噱头,加上曲懿在摄影机前过分老实,一点新鲜话题都制造不出,零星的镜头被剪得稀巴碎。

靠综艺提升自己的知名度,从来不在曲懿的规划里,就算没有镜头她也毫不在意,录完节目直接回国。

刚下飞机,就被叫到周挽叫到盛安。

看着对面那张丝毫未受到给黑粉影响的脸,周挽恨铁不成钢地咬紧了牙,开始喋喋不休的说教。

曲懿漫不经心地附和几声,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给温北砚发去在泰国游玩的照片,其中几张是个别人的合照,全是长发的性感女人。

温北砚:【你旁边这个是人妖?】

Y:【你怎么看出来的?】

刮过来凉飕飕的一阵风,曲懿脊背不自觉一挺,紧接着眼睛对上屏幕里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他一直在看你。】

这个“他”用得特别微妙,曲懿看得一阵好笑。

她对别人的注视格外敏感,但照片里她真没看出来,耳边周挽还在唠唠叨叨地说教着,她依旧一句没听清,举起手机,屏幕对过去:“我旁边这人在看我吗?我没觉得,不过温北砚说他是在看我。”

周挽花了两秒反应过来这姓温的是谁,极速扫了眼屏幕,冷冷一嗤,“你这男朋友的滤镜太厚了,真当全世界的人都对你有非分之想?”

曲懿唔了声表示赞同,无可奈何地叹气,“我跟他说过很多次了,他就是不听,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周挽不想再听她变相地秀恩爱,重新拐入正题:“你确定你和盛景的照片是宋吟爆出来的?”

“我上次去找宋吟,宋吟说是霍霄干的,那又坏又蠢的狗东西,一直记着很早以前我坑他的仇,出狱后还是把我当成眼中钉,暗地里跟踪我呢,我回南城的那段时间也是,和盛景的照片就是那时被他找人拍下的。”

周挽持怀疑态度,“宋吟说什么你都信?”

“信啊,为什么不信?”

“……”

抛开感性的情绪,曲懿拿出合理的证据继续分析:“照片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宋吟看到我和盛景视频聊天是在几天前,时间线不符,而且她不会使出这种利用别人家人来达到自己目的的下三滥手段。”

周挽不能理解她对宋吟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任,“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家人,为了家人,她可以轻易舍弃自己,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更懂得将心比心。”曲懿抬起头,看着周挽说,眼睛里酝酿着什么,深不见底。

周挽带了她这么多年,有时候觉得她很好看懂,什么情绪都表露在脸上,有时候又觉得她做事没头没脑的,不能用常人的思维方式去解释。也可能,她所有显而易懂的神态只是她想让别人知道的假象。

“那你还特地跑到她那,抽她几巴掌?”周挽敛神问。

“没抽,”曲懿掌心对着掌心,用力一击,“我那会自己鼓掌呢。”

“……”

周挽脑门青筋都快蹦出来了,“你不是还赏了她很多句脏话?”

曲懿一脸无辜,“我那是赏给霍霄的。”

周挽默了默,又问:“既然你和宋吟无仇无怨的,那为什么还让我买水军,让网友都认为你跟她不合?别用黑红也是红那套搪塞我。”

曲懿看向窗外,下着雨,白茫茫的一片,许久才说:“不是为了让网友认为她和我不合,而是为了让霍霄这样认为。”

周挽一怔,还想问什么,曲懿打断:“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

周挽敛神,说起更重要的话题:“有部戏,想让你去试镜。”

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什么戏。”

“《撕夜》。”

曲懿手指一紧,嵌进皮肉,留下深浅不一的印子。

这是江稚鱼生前的最后一部剧,只拍到一半,她就留下了一封遗书自杀,种种原因,这部剧跟着不了了之,时隔五年才重启。

周挽认真观察着她的反应:“这部戏,你不想接。”

用七个字,鞭辟入里地戳穿对方的心思。

曲懿跟她打太极,“你这话说的就像我不用去试戏,已经被内定了一样。”

“曲懿,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沉默片刻,这次她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我不想。”

“为什么?”

“不管我演得怎么样,这部剧已经逃不开''江稚鱼生前最后一部未完成作品''的标签,哪怕对着荧幕面前我的脸,观众第一时间想到的也只会是江稚鱼。”

曲懿头也不抬地说:“你知道的,我这人傲,最不喜欢被人当成退而求其次的替代品。”

周挽不信她顾左右而言他的说辞:“仅仅是这个原因?”

曲懿还是不肯直面问题根本,死犟道:“还有,我对自己的实力心知肚明,别说超越江稚鱼,我压根演不好这个角色。”

她可以做到在一次次的打磨中让自己慢慢贴近角色,江稚鱼不同,她对每个角色有着天然的理解,换句话说,她仿佛就是为角色本身而存在的。

天赋之别,高下立见。

算起来她的起点要比江稚鱼高很多,接的第一部戏虽然只是小成本的网剧,但角色含金量十足,第三部戏就接到了A级古装剧的女主角,反观江稚鱼,演员表一直拉到底才能看到她的名字。

要不是霍霄出现在杀青宴上,当众欺辱江稚鱼,被她出手制止,她们两个短期内不会产生太多的交集。

曲懿被雪藏的那段时间,江稚鱼经常来找她,两个人在一起毫无节制地聊圈里圈外的事。

是金子总会发光这个道理不假,虽然起点低,但通过努力,又有天赋加持的江稚鱼只花了半年,就追赶上曲懿获得的成绩,没多久又成为圈里知名鬼才导演卢征的亲定女主角。

曲懿对她的感情极其复杂,她把她当成可以共同进步的知己,也是能疏解负面情绪的心灵导师。

还喜欢苏祈那会,江稚鱼总在她耳边念叨:“曲懿,爱别人的时候,也别忘记爱自己。”

她反反复复的提醒,才不至于让曲懿在一段无望的感情里走火入魔。

可除此之外,江稚鱼还是曲懿最强大的竞争对手。

曲懿慢慢意识到,在付出同等的努力下,自己永远都无法超越比她更有天赋的江稚鱼,无能为力下滋生出了一种浓烈的嫉妒。

对一个人的嫉妒太多,再深的友情也会变了味。

……

见她死性不改,周挽索性把话摊开说:“别人不了解你,我了解,就算你找了一堆借口欺骗我,可你永远欺骗不了你自己。”

曲懿自嘲地笑了声,“你说的对,我不愿意接这部戏,只是因为我还没有办法从容地面对跟她有关的一切。”

她复出后的第一部戏,担的是女五的戏份,而江稚鱼却是那部戏里的女一,有天晚上,她看见霍霄揽着江稚鱼的肩膀进了同一个房间。

她不带思索地忽略了她眼里的求救信号,随随便便地以“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理念在她们之间划开一道无法逾越的裂缝,甚至后来出现一种更为荒唐的念头:江稚鱼是靠不体面的手段为自己赢得女一的角色,她之后的顺风顺水,也是靠着这种手段。

——她自命清高,没法跟这种不自爱的人继续做朋友,疏远是第一步,再过一段时间,她们就能形容陌路。

多好。

可她没等来那一天,江稚鱼先在她心里埋下了一颗无法铲除的种子,时间一久,用愧疚滋养的种子长成参天大树,盘根错节的枝条牢牢束缚住她,没有给她留下丝毫喘息的余地。

“其实在她——”直到现在,曲懿依旧没法接受“自杀”这个结局,“出事那天晚上,她给我打过电话,我挂断了……我不知道那是她的求救电话。”

“她把我当成了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朋友,当成了能够拯救她的希望,可到最后,我才是压死她的那根稻草。”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得到她死亡消息的那一刻,我心里最先涌上的是害怕,我怕是因为我没接她的电话,才间接害死她的,然后才是愧疚。为了消除对她的愧疚,我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

她很清楚霍霄是害死江稚鱼的罪魁祸首,为了让自己好受点,她就必须让霍霄受到他应有的惩罚,那个时候她身单力薄,只能选择最愚蠢的做法,以自己为诱饵,设下陷阱让霍霄身败名裂。

法律宣判不了的罪行,她要让他被舆论压垮。

关键时刻她却退缩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甚至连饭都咽不下,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因为苏祈,才把自己身体折腾垮的,只有她清楚,并不是这样。

开刀住院后没多久,传出霍霄性侵某演员的消息。

霍霄的入狱归根结底和她并没有半点关系,但她心里的愧疚却在自圆其说下减轻几分,为了彻底消除江稚鱼在她心里留下的阴影,她尝试着将她从自己的记忆里抹除。

不去想她,忌日那天,也不去祭拜,甚至连一句缅怀都不曾留下。

曲懿目光不知道落在哪,嘴角的自嘲始终没消失,“在她去世的第三年,我才在心里又一次承认了她是我的朋友,也将她从记忆里解封。”

“她死在了冬天,每到这个季节,我就更想她了。看到路上和她长得相像的人,会忍不住想起她,一个人对镜研磨剧本的时候,好像镜子里藏的那个人是她,想着如果是她的话,会如何演绎这个角色,如何处理这段复杂的情绪转折。她在我脑子里出现的次数一多,我才意识到,我对她的依赖远远超过了自己想象。”

“周挽,我不知道她要是还活着,她的未来会不会变好,但我是想要她活下去的。”

话题拐进死胡同,气氛也被带得越来越沉闷,周挽另起话头,“霍霄那边,你打算怎么做?”

手机屏幕又亮了下,曲懿分心看去。

依旧是温北砚发来的:【我在LK,晚点回去。】

曲懿敲下【那我去LK找你】的同时,轻轻说道:“趁他醉到不省人事的时候,给他塞颗头孢,送他上西天。”

“……”

-

离开盛安,曲懿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被汹涌的人潮不断逼退。

可当她回过神,发现这条街上分明只有她一个人,笑着笑着眼角渐渐湿润,这种空荡荡的感觉让她觉得难以承受。

周围太安静,安静的氛围更容易勾起一些不愿追溯的回忆,她想起刚才和周挽关于宋吟的最后一段对白。

周挽问:“你之前对宋吟这么容忍,就是因为她长得像江稚鱼?”

曲懿没心没肺地笑笑,无所谓打马虎眼,“谁知道呢?”

“曲懿!”周挽脸色绷得难看,语气里带点怒意,以此来宣告此刻正经的样子不是曲懿开开玩笑就能敷衍过去的。

沉默延续了很久,但曲懿毫无感觉。

“江稚鱼有个妹妹。”她垂下眼帘,强装出的轻松在今天反复多次地提及同一个名字后荡然无存,极力遏制的情绪无果,被咬到发白的唇泄露她的痛苦。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只需要点到为止,周挽听明白了,诧异的神色延续了五秒,随后是更为强烈的疑惑:“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曲懿从唇齿间挤出一声“是”,许久才接上:“我以为她是来报复我的,报复我当初没有在她姐最困难的时候拉她姐一把,反而间接把她姐害死了。”

江稚鱼跟她提起过宋吟,准确来说是“江吟”,在见到江吟的第一眼,她就认出了对方,只不过她装傻充愣没有戳破。

在她看来,要真如她预料的那般,江吟是来向她报复的,她心里反倒会好受些。

然而相处的时间越久,这种想法随之否决,她看到了江吟身上的天赋,这种天赋不应该被埋没,也能看出江吟也是真的热爱演戏,所以才会提出让她去当演员。

“那天我去《不夜城》片场找她,问了她我一直不敢问的问题:如果不是为了报复,那她为什么要来我身边。”

“她说,她是来见我的,她想知道她姐唯一在乎的朋友究竟是什么样的,等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之后,再去报复该报复的人。”

周挽:“是霍霄?”

“是。”

手机响了声,曲懿的意识被拉拢回来,温北砚问她大概几点到LK。

曲懿算了下时间:【半个小时后到。】

烦闷的情绪莫名消散些,片刻她故意问道:【我三天两头去你那,应该不会有人在背后说闲话吧。】

对面回:【他们不敢。】

曲懿轻轻笑了声,长长舒出一口气。

温北砚:【你要是害羞,我可以先把他们支走。】

她害什么羞?

曲懿发过去一个微笑的表情。

半个小时不到,车停在LK大楼楼下,工作区域一个人都没见到,曲懿被这架势惊到,一阵无语。

已经不需要人带路,她都能精准地找到他。

“砚砚。”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温北砚落笔的力度重了些,抬头,看见她朝自己走来,绷起的神色有了些缓和。

“见到我你开心吗?”

“开心。”毫无波动的两个字。

“……”

曲懿嘁了声,抬起手扯了扯他的唇,让微笑的幅度看上去再明显些,“来的路上,我也替自己制定了一套情绪评判标准。”

停顿片刻,她比了个手势,“现在差不多是负三。”

温北砚没问为什么,把人圈进怀里,低头继续翻阅资料。

曲懿一脸不可置信,“我这么难受,你就不会安慰一下?”

“我不会说好听话。”语气理所当然的。

这个确实,曲懿点头附和。

转瞬即逝的沉默后,温北砚停下,低哑的声线在空荡的房间里响起:“我只会做。”

巧妙的一语双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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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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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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