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第71章 第71章

郁芒在云市这三天,除了跟家里几只小奶猫玩,就是出去找朋友了。

但是他跟朋友聚会回来,经过隔壁街一间别墅,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

又是冬天了,虽然别墅主人不在了,但是园子依旧靠着主人施下的妖术,维持着四季轮转的模样。

现在这时节,园子里的梅花都开了,婀娜多姿,暗香莹莹。

郁芒站在园外往里看了一会儿。

这间别墅的主人叫素映,曾经教过他一段时间画画,他的伴侣是个温柔的人类,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某一个清晨,他的人类自杀了。

明明前几天都还看不出异常,那温柔的人类男性还在叮嘱素映老师路上小心,可是转眼,他就只留给了素映老师一具冰冷的尸骨。

郁芒小时候受过这对夫夫许多照拂,他十来岁的时候,在素映老师家学画画,他的伴侣总是给他做好吃的小饼干,还会教他泡花茶。

伴侣自杀后,素映老师也离开了云市,没有谁知道他去了哪里。

郁芒从前只是为素映老师伤心,不明白这样相爱的人类和妖怪,怎么落到了这般的结局。

可是如今他的弟弟也爱上了人类,他每次路过这里,总是会更添一分忧虑。

他真怕郁洺也会在跟人类的恋爱里受伤。

他伸出手,在半空中接了一片飘落的梅花。

望着这衰败的庭院,他心底其实忍不住有一分庆幸,周境是个妖怪,他们没有种族,寿命的问题需要去跨越。

他十几岁的时候,还不明白素映老师为什么再也不回来,但他现在明白了。

也许是因为无论怎么在家里等,爱的人都不会回来了,那种绝望比死亡还冷。

“素映老师,我有爱人了,”他低声说道,隔着栅栏,说给不知在何处的故人,“你以前总说我要是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给你把把关。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带他见见你。”

他说完这句话,又看了看这寂寥的园子,松开了握着栅栏的手,拎着要带给家里幼崽的零食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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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芒回家的时候,正赶上家里做午饭,他挽起袖子,也去帮了点忙。

但也许是因为刚刚去了素映老师家,郁芒总有点心情低落,今天也下雪了,外面的园子里一片素白,小猫们的爪印,像小梅花一样落在上面。

郁家的大部分长辈今天都不在,几只小奶猫也被送去幼儿园了,家里反而格外安静。

郁芒准备着小火锅,总是会忍不住往外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想周境了,他刚刚回来,总觉得像感受到了周境的气息。

那股淡淡的草木香,带着微微的苦涩,融在冰天雪地里。

但是他回头看了好几眼,身后都空无一人。

他吃得心不在焉,郁树兰和长川也注意到了,但他俩自己心里也装着事情,其实也没什么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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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午饭难得吃的安静。

午饭结束后,长川泡了几杯茶,一家三口坐在长廊下,望着庭院里白雪皑皑。

郁芒看着院子里的秋千,突然想起前阵子他跟周境路过一个街心花园,夜深人静,四下无人,周境把他放到了秋千上,推着他玩。

说来也是幼稚。

要是白天他肯定不干。

但是在无人的深夜里,周境纵容地看着他,他好像又真的变回了幼崽,幼稚一点,不懂事一点也没关系。

郁芒半边脸藏在杯子后,勾起唇角笑了笑,明天他就要回去了,他准备了好多礼物带回去,给周境的是他今早特地去买的,也不知道周境喜不喜欢。

他正想着,突然听见郁树兰在旁边问,“你明天就要回去了吗?”

郁芒一愣,随后点了点头,“嗯,明天早上走。”

郁树兰也不是要挽留。

她低下头思忖许久,茶杯里的热气扑在脸上,让她看不真切面前的雪景。

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感受到长川身上的紧绷,最终还是开了口,“在你走之前,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有个妖怪,我希望你能去看看他。”

郁芒不解地回过头。

“好啊,哪个妖怪啊,你们的朋友吗?”他问道。

郁树兰没立刻回答。

她看着庭院里的池塘,姣好的脸跟郁芒十分相似,却远比郁芒凌厉。

“那不是我的朋友,相反,我们差点你死我活。”她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一幕,无奈地笑了下。

她看了郁芒一眼,从袖袋里拿出了那个螺钿漆器盒子。

小小的黑色盒子,螺钿精美异常,泛着朦胧的光泽感。

从这个螺钿盒子放到桌上起,郁芒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熟悉感,他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他本能地觉得亲近。

他诧异地抬头看着郁树兰。

郁树兰也看着他,“芒芒,我希望你去看的妖怪,是你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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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郁芒五岁的时候,云市发生过一次极为恶劣的绑架案。

一帮土蝼组成的犯罪团伙,趁着郁芒所在的幼儿园外出春游的时候,偷走了共计27个妖怪幼崽。

这伙土蝼最终被以郁树兰为首的护卫局缉拿归案,被绑架的小幼崽们也都得到了解救,唯独郁树兰自己的孩子,她家才五岁的郁芒,被土蝼们弄丢了。

九尾狐长川当场发狂,险些直接咬死这几只土蝼。

他们找了郁芒很久,始终没有找到,连幼子郁洺都无心照看,托付给了族人。

很多人都隐晦地劝他们,郁芒才五岁,又是个孱弱的混血种,很可能没有希望了,但是他们不愿意放弃。

到最后,他们是靠着一个小灰鼠提供的消息,在一个大妖的山林里找到了郁芒。

郁树兰又道,“我跟你爸爸当时都快疯了,但是万幸,你最终没事,有个大妖怪救了你。我们跟他素不相识,他住在靠近百川市的一处山里,你就是被土蝼在附近弄丢的。”

“那个大妖怪捡到了你,对你应该很好,因为我们好不容易再找到你的时候,你一点也没瘦,也不虚弱,穿着干干净净的小衣服,就跟在家里一样。”

她摸了摸郁芒的脸,露出一点笑意。

因为这件事,即使差点死在那个妖怪的手里,她对于那妖怪的感激依旧大于畏惧。

为人父母,最在乎莫过于孩子的安全。

她当时太害怕了,那名为“周”的妖怪不肯把郁芒还来,偏偏又这样强大。

他们都刚经历了孩子被偷走,甚至差点被土蝼吃掉的意外,几乎快要发疯,生怕郁芒落在这妖怪手里,早晚也是被养大当祭品,一心要把郁芒带回去。

可是后来仔细回想,如果这妖怪对郁芒不好,郁芒又怎么会这么亲近他呢。

所以她隐去了当时一触即发的战争,低声说道,“我们找到他后,送上了郁家大半的珍藏,感谢他对你的照顾。但他不舍得把你还给我们,想要留在自己身边照顾。”

郁芒一脸茫然,因为他对这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对小时候的事情一直记得不太清。

他盯着那小小的螺钿盒子,心里模模糊糊闪过了一些念头。

“那你们怎么带我回来的?”他嗫嚅着问。

郁树兰沉默了几秒,还是弱化了当时的危险。

“他是个很强的妖怪,如果他执意留下你,我们也毫无办法。但你还这么小,需要父母的照料,那妖怪看你哭了,就放手了,允许我们带你走。”

“走的时候,我跟那大妖说,等你长大一点,我们还是会让你回来看他。”

这其实是她提出来的。

长川当时已经受了伤,血腥味更刺激了九尾狐的凶性,神志都不太清醒。

但她望着这个人身蛇尾的妖怪,虽然戴着诡异森冷的面具,看不清脸,可她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陡然黯淡,还是让她感觉到一丝不忍。

她很清楚,他们是打不过这个妖怪的,按照妖怪的规则,他们之间只有死斗,谁赢了就可以带走郁芒。

但是因为郁芒哭了。

这个妖怪就这样轻易收了手,放他们走了。

她想,这个妖怪也许并不坏。

他活了几千岁,可能也只这样疼爱过一个陌生的幼崽。

所以他和他们一样,都太害怕失去郁芒。

.

寂静无声的庭院里。

长川一直一言不发,垂头看着手里的茶杯。

他曾经失去过一个幼弟,死在了其他妖怪手里,所以他比郁树兰更经不起这些刺激。

但他自始至终,在妻子与儿子交流的时候,还是保持了安静。

直到此刻,他才抬头看了郁芒一眼,落寞道,“我和你妈妈都觉得,如果你很想他,那就回去看他吧。但你要答应我,你会回来。”

他也不是什么仁慈的妖怪,某种程度来说,他跟那个蛇妖几乎是一模一样,只在乎自己看中的家人。他最怕的就是,郁芒回去了,就会被那只该死的蛇妖扣住,再也回不到他们身边。

可他始终记得,在他刚把郁芒抱回来的时候,郁芒半夜哭着醒来,说要找大蛇。

郁芒根本不知道那是个怎样厉害的妖,只知道这是个会守在他身边的大蛇。

他舍不得郁芒这么难过。

.

郁芒说不清自己心头是什么感觉。

他想起了自己一直做的那个梦。

那片开着紫藤花的山林,戴着红白面具的男人,抱着他的手,睡前哼给他的安眠曲。

他纠结地皱了皱眉头,问出了他最在意的问题,“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这件事?”

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个妖怪的存在。

仅存的一点片段,他也以为是做梦。

郁树兰跟长川对视了一眼。

“因为你生病了,”郁树兰说道,“我们把你带回来后,你大病了一场,因为混血种的原因,你比别的小妖怪天生体弱。病好后,我们发现你丢失了快一年的记忆,包括你走丢的这段时间。”

这到真是个意外,他们俩虽然怕郁芒被抢走,却也不想自己抹去孩子的记忆。

郁树兰道,“你当时病得很厉害,是靠着涂山先生的阵法才恢复的,治疗的时候,你的一部分记忆溃散了,仅剩的一点,都进入了这片蛇鳞里。”

现在想来,那个妖怪给的蛇鳞,应该是留给郁芒的一个法器,所以才能容纳郁芒的一小部分记忆。

她把那个螺钿盒子推给了郁芒,“你不再记得那个妖怪,对当时的我们来说,确实是松了口气。但现在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判断力,你有权知道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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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芒的手碰上了那个盒子。

但他没有立刻打开,反而有些失神。

冥冥中,他像是听见了一声铃铛的声音,应该是个挂在绣球上的小铃铛,轻轻晃一下,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说……那是个人身蛇尾的妖怪?”他喃喃问道,“他长什么样子啊?”

郁树兰记不太清了。

反而是长川道,“他也是个混血种,大概是蛇类和树妖的结合,看不清脸,他一直戴着一个红纹白底的面具。”

听到这声回复,郁芒的心一下坠入了深海里。

他突然不敢打开这个盒子了。

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觉得这盒子里的东西这么熟悉了。

一瞬间,他想起了许多事情。

妖市里,荼信看见他,眼神里的茫然。

秘境入口处,那个青女看见他,叫他“小少主”。

还有那天的月下,便利店门口的长椅上,周境靠近他耳边,低声念出了他梦里的歌谣——

“草木无心,岁岁枯荣。

子若有意,为何不归?”

他的手莫名有些抖。

他想起了谭小白的话,“那小童养媳被人抢走了,周先生一蹶不振了很久,最近才找到了。”

他心里有种矛盾的害怕。

有一瞬间,他很希望救了他的就是周境。

没有什么捡来的小妖怪,没有什么子虚乌有的童养媳。

自始至终,就是他与周境。

但是他想起刚才路过的素映老师的家,他又希望不是周境。

等待一个人太痛苦了。

素映老师受不住,所以才离开了。

如果真的是周境,那周境又等了他多久呢。

.

郁芒的手在空中停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了那个盒子。

黑色的螺钿盒子里,铺着一层细细的绒布。

而在绒布上,是一片漆黑的鳞片。

蛇类的鳞片。

冰冷又温润,泛着淡淡的光泽,像一片薄薄的黑玉,在这个干净冰冷的冬昼里,散发出一丝已经快要消失的草木香。

郁芒伸出手,把这片蛇鳞握在了掌心里。

蛇鳞坚硬,可是真的握紧了,却没有割伤他的掌心。

他雾蓝色的眼睛里突然蓄满了泪水,轻轻眨了眨,就掉在了那黑色的鳞片上。

是周境。

不会错,这就是周境的鳞片。

救了他,照顾他,又在多年以后陪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周境。

没有什么童养媳,也没有什么捡来的小狐狸。

自始至终,跟周境相遇的那个小妖怪,都是他。

.

那片黑色的鳞片在空气里慢慢融化了。

化作当年仅剩的一点记忆,钻进了郁芒的脑海里。

他咬着唇,眼泪不知不觉淌了满脸。

郁树兰跟长川都吓坏了。

他们猜到郁芒会难过,却没想到郁芒反应这么大,两个人慌忙揽住郁芒,“怎么了,是想起来什么吗?”

长川更焦急,“你是生气我们瞒着你这么久吗,爸爸错了,应该早一点告诉你。”

郁芒摇了摇头。

他不是这意思。

他抬头看着父母,忍了又忍,才能说出话,“不是……我只是,想他了。”

他看见了许多模糊的碎片。

那个从没有过家庭生活的混血蛇妖,怎样笨手笨脚地抚养他。

他离开的时候,周境最后一次帮他理了理衣襟,而他抱着周境说,他一定会回来。

可他没有做到。

那个好不容易才学会给尾巴扎小辫的妖怪,就这样被他留在了那片紫藤花下。

一晃就是十五年。

郁芒的眼泪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我想他了。”

他又说了一遍。

.

这天晚上,郁芒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那片融化得只剩一角的鳞片贴在他的心口,明明是冷的,他却觉得安心。

他望着院子里郁郁葱葱的树影,想着不知道周境在干什么。

其实他刚才下午就想坐列车走了,迫不及待想去见周境。

但是云市的列车站突然需要停工修理,他不得不留到明天。

他摩挲着胸前的鳞片,想起周境跟他睡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喜欢用尾巴紧紧缠着他。

他从前还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想来,也许是周境心中的不安作祟。

他左右睡不着,干脆披上衣服,出去走走,最开始只是在庭院里散步,但是走着走着,他就沿着围墙,走到了家门外。

在他家门外,有一棵参天的榕树,已经百岁了,没有生出树精,依旧是一颗普通的老树,他小的时候经常跟郁洺在树下玩。

所以他爸爸在这棵树下也做了一个秋千。

他坐上去,轻轻晃着,脑子里还乱糟糟的。

其实他又想见周境,又觉得近乡情怯。

他要怎么跟周境开口,说起这十五年的分别。

十五年对于妖怪来说,确实是沧海一粟,几乎是一眨眼就过去了。

可是他才二十岁,他觉得十五年很漫长。

他忍不住给周境发了条信息,“你睡了吗?”

“没有。”

半夜三点,周境几乎是秒回。

郁芒犹豫了几秒,打个电话过去,他隐约在空气里听见了一声铃响,但又像是错觉。

周境很快接了起来,“怎么这么晚还给我打电话。”

周境的声音还是一样温柔清冷,像冰雪融化后,不再刺骨,却还是带着凉意。

郁芒听见这声音,胸口就像被堵住了。

他有许多话想跟周境说,但还没开口,鼻子就先一酸。

他说不出来话。

周境意识到了不对,“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没事。”郁芒吸了吸鼻子,坐在秋千上轻轻晃着,脚上还穿着拖鞋,“我只是突然觉得,我好像很不守信用。”

周境不明白。

但他很快想偏到了别的地方去,“什么意思,你明天回不来了吗?”

他危险地眯起眼,脑子里掠过种种不好的猜测。

但是郁芒很快否认了。

“不是这个。”

他的拖鞋尖在地上蹭了蹭,踩着明亮皎洁的月光,还是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周境,我知道你捡到的小妖怪是谁了。”

电话那边陡然沉默了。

郁芒一只手抓紧了秋千的铁链,弯了弯嘴角,但眼眶还是红的。

“下午的时候,我爸妈告诉了我,其实我五岁的时候走丢了,被一个大妖怪捡到了。这个妖怪对我很好,一直照顾我。我也答应了要回去看他。”

“但我把他给忘了。”

郁芒低下头,他穿着一件蓝色的刺绣睡袍,这件睡袍还是周境给他买的。

他能听见电话那头,周境变重的呼吸声。

他问周境,“我是不是很不好,把你忘记了这么久?”

在公司相遇的时候。

在高中,周境在台下看他作为代表上台祈福的时候。

他都没有认出周境。

当了两年的队友,朝夕相处,他都不知道身旁这个对他疏离的队友,其实是这世界上曾经最疼爱他的人之一。

“对不起。”他轻声说道,“我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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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冷风擦过树叶,带起一阵萧索的沙沙声。

这个寂静无人的夜晚。

云市似乎也在沉睡着,只有这棵榕树,和榕树边上的一角还醒着。

“没关系。”

周境低声说道。

他没有想到郁芒的父母,居然还会主动告诉郁芒。

他没有去追问,也没有责怪郁芒的意思。

“你生我气吗?”郁芒问他。

周境沉默了一瞬,他望着眼前的月光,缓缓道,“曾经生气过。在你刚走的那几年,我甚至不愿意去看你。”

郁芒呼吸急促了起来。

但周境又道,“可是后来就不气了,因为比起生气,我发现我好像更爱你。”

不管是作为家人的幼崽郁芒。

还是作为他爱人的,长大后的郁芒。

在他这里,都拥有特权。

郁芒笑了起来,他鼻尖还红着,把自己团在了秋千上。

“你不能总是这么惯着我,”他轻声道,“会把我惯坏的。”

周境并不在乎。

有什么要紧,从小的时候起,只要是郁芒的愿望,他都会替郁芒实现。

哪怕是离开他。

“那就惯坏好了。”周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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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无声,榕树的叶子倒映在地上,郁芒突然发现这树叶的影子里,像藏着一点小蛇尾巴。

但他又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他听见周境问他,“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郁芒在秋千上晃了晃。

“睡不着。”

他盯着倒映在地上的树影,又轻轻补了一句,“太想见你了,所以睡不着。”

周境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但是片刻后,他低声道,“那你抬起头,往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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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芒不明所以,却还是照做了。

他抬起头。

只见朦胧的月光下,婆娑的榕树树影中,慢慢出现了一个人身蛇尾的影子。

一身漆黑的长袍,袖口绣着蛇鳞般的花纹,宽大的袍子下,不是属于人类的修长双腿,而是黑色狰狞的蛇尾,艺术品一样,危险又美丽。

而顺着这蛇尾往上看,这又分明是个俊美的男子,素白修长的手指,宽阔的肩背,红而柔软的薄唇。

但是在他脸上,却戴着一个白桦木制成的面具,惨白的底色,冰冷又没有生气,红色的妖纹却诡异而美丽。

一双金色的眼睛从面具后静静地望着他。

郁芒呼吸一顿。

他胸口的蛇鳞微微发烫。

他残缺的记忆,到现在都只恢复了一点,但就是这仅剩的一点里,有他跟周境的初遇。

他躲在森林的岩石底下,抱着意外得到的果子在啃。

突然间,他听到声响,抬起头,看见了一个人身蛇尾的妖怪坐在树上,漠然地望着他。

强大又美丽。

危险又冷淡。

就像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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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从郁芒的手里掉了下去,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但是谁也没顾得上。

周境其实也有些羞赧。

说好了在家等郁芒回来。

但他也一样不守信用,十几年前的记忆一直影响着他,促使他千里迢迢,跟来了云市,就坐在这棵郁家门外的榕树上守候着。

他并不想做什么,也不想跟郁芒的父母碰面。

他只是来等自己的爱人。

而现在,他的爱人说想要见他。

所以他伸出了手,跨越过十五载的分别,轻轻拉住了郁芒同样伸出来的指尖。

“我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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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完了。

我很喜欢最后结尾的地方,周境来接他的小新娘回家。

月色下,人身蛇尾的妖怪,白底红纹的妖怪面具。

和十五年前初见一模一样的场景。

所以才想把正文停在这里。

后续的一些地方会在番外交代的,不过我要休息几天,写得我脖子好疼。

芒芒跟周境,洺洺跟姜昼的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两只小猫咪,都会拥有漫长的一生与温柔的爱人。

故事停在了这里,但他们的生活还是会继续。

谢谢喜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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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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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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