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 157 章
元新歌对山本元柳斎重国会问出这个问题早有预料,他短暂地露出一个笑容,却因并非此时真的感到愉悦而很快收回了表情,回答道:“我只是想看看他的选择是否值得。”
护廷十三队中有很多死神都曾为山本元柳斎重国做出过类似的选择,他们英勇而无怨无悔地在战斗中死去,为普通魂魄享受到的和平与安定出尽全部力量,但很难说他们究竟为何而战——是为了尸魂界的延续、死神名号所代表的荣耀、对所在番队的责任感、还是其他什么更渺小却也更真实的存在?
山本元柳斎重国是护廷十三队的总队长,按现世的寻常规则来看,只要他麾下尚有一名死神仍能作战,部下的忠诚便不会允许他的斩魄刀有出鞘的机会。
尸魂界也是这样,死神中最为出众的十二位佼佼者都是他的前锋,他们其中的大多数都有比普通人更加长远的目光与宏伟的目标,“为总队长而战”则变成了最为肤浅的理由。
但在所有得力干将之中,山本元柳斎重国遇到过两个例外,首先是两千多年前的雀部长次郎,最后是刚从真央灵术院毕业的元新歌,他的人生很长,能遇到两位将他看作唯一追逐目标、只因他是他而甘愿燃烧生命的忠臣却实属不易。
因此,即使他知道曾经的元新歌已经离开,也会愿意再在此时的元新歌身上多花费些精力,比如说为完成那苛刻的归还条件而特意兴师动众地安排了一场席位挑战赛。
“如果你拒绝,那这场战斗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山本元柳斎重国率先朝前走去,早早离开的数位队长已经化作远处几个不太明显的黑点,元新歌便也跟上了他的脚步,只听老人又说道,“所谓的新式鬼道成了最大的意义,但那只是你在其他世界曾拥有的能力。”
他早就看破了一切,却没有打消众位队长的积极性,既是因为他认为尸魂界久违地发生些变化或许并非一件坏事,也是因为他不想透露元新歌的真实来历和身份。
“蹒跚云的卍解能力很有趣,因为它就为元新歌而生,而元新歌为对您的忠诚而活。因此,在您身上留下印记只需要让您亲眼看见卍解的全过程,取回印记却步骤繁琐、要求苛刻。”元新歌说道,“我不会做什么与他的意愿相悖的事情,您也知道,我就是他。”
山本元柳斎重国似乎是哼出了一声气音,表示:“我只是认为,你同样也有做出自己的选择的权力。”
“……那我该换个说法。”元新歌在思考一会儿后回复道,“我不是想看看他的选择是否值得,而是想看看做出选择是否值得。”
山本元柳斎重国没有回头,元新歌却知道他一直在认真倾听,这样的认知使他忍不住真的勾起一个满是无奈意味的笑容,解释道:“即使这已经是旅途的结尾,我也从未热烈而真挚地奔向一个人。”
“我曾无数次被人选择,但我自己从未做出过任何选择。”
“那你不该选择我。”山本元柳斎重国给出了略显无情的回应,他表示,“你初来乍到,不该跟着前人的步伐走路,你们终点不同,过程中付出的一切努力就没有意义。”
元新歌摇了摇头,他说道:“没有什么终点不同之说,实际上,我曾与原本的自己有过未能传递出回应的交流,因此我明白——我们的终点都是活出真心渴求的姿态,于是他的过程便是倾尽一切追逐你的步伐,我的过程便是不断摸索、不断学习,直到找到心之所向。”
山本元柳斎重国没再说话,他们静静地保持着元新歌落后半步的距离向一番队走去,没有使用瞬步。元新歌猜这段静默的时间是山本元柳斎重国对那位曾炽热地崇拜着他的青年做出的最后告别,他肩上有近乎于尸魂界等重的责任,无法因这样如烟花般短暂闪过的火停留太长时间。
本该令人感到难熬的沉默也因这个想法显得珍贵起来。
元新歌一路护送山本元柳斎重国回到一番队的队长室,在两扇木门即将被合拢的那时,山本元柳斎重国问出了作为两人私下对话中的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心之所向是什么?”
青年稍微一愣,虽然他刚才的话没有一句是随口之语,但的确没有经过太多谨慎的思考,于是他将迟来的总结概括放在当下,沉吟数秒才给出了一个答案。
“这正是我要通过摸索与学习找到的东西。”
面前的大门被鼓动的灵压合上,元新歌等缝隙逐渐缩小至再也看不到老人的背影,又驻足一会儿才离开。
他回屋换了件没有破损的死霸装,又将天丛云剑放进柜子的最深处安置好,随后去了训练场。一番队不是战斗番队,此时却有大部分队员都聚集在那里,只因为队内正式经过报备统计与赛程安排的席位挑战赛还没开始。
为了不影响各位队长观摩本队的赛事,元新歌和山本元柳斎重国的对战被安排在早些时候,有总队长的绝对实力坐镇,只要元新歌取回印记就能立刻被压制从而结束战斗,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到队务的正常进程。
在这样的考量中,面对八岐大蛇的讨论反而占了大半时间,好在返程并不算晚,即使山本元柳斎重国和元新歌全程步行,此时的席位挑战赛也尚且还没有正式开始。
不过元新歌实在算是姗姗来迟,见到他的队员们都按照等级向他鞠躬问候,几声过后便引来了正手持名单进行最后确认的雀部长次郎的注意。
既然已经对上目光,元新歌穿越层层队员来到副队长身边问了声好。雀部长次郎点点头,他是山本元柳斎重国最看重的心腹,虽然不了解蹒跚云卍解之事,却知道队长与四席之间将会有场战斗,既然此时元新歌能够到场,说明战斗已经结束。
于是他自然地问道:“一切都好吗?”
这句话中包含了太多意思,个个拆分出来未免过于麻烦,好在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元新歌干脆统一回应道:“是的。”
“这次席位挑战赛的赛前统计中,除开基本不会参与战斗的队长与副队长外,作为三席的冲牙也没有受到挑战。”雀部长次郎的笔尖在手肘夹着的本子上轻点几下,他说到,“名单上原本有几人想要向你发起挑战,但自从你前往魂葬实习进行救援那日开始,挑战就被陆陆续续的撤回了。”
并非是想要对见风使舵的队员们进行嘲笑,雀部长次郎只是想要表示:“接下来没有与你有关的战斗,如果觉得有需要,你也可以先回去休息。”
“没关系,我也想稍微学习些经验。”元新歌客气地回应道,“我就在您附近,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直接吩咐我就可以了。”
雀部长次郎点头应了一声,元新歌则朝后退了些,找到了人最少却也能比较清楚地将擂台收入眼中的位置。
人多的地方一定会有麻烦发生,这是无论哪个世界都亘古不变的真理之一。即使人群中心对战的两人是一番队的普通队员与七席,这样本该算得上精彩的战斗也依然不能将所有人的所有注意都完全吸引过去。
元新歌听见前面的一伙人正窃窃私语,如果仔细分辨,能听出他们在讨论雀部长次郎与副队长一职的匹配程度。
这样的流言蜚语不是第一次出现,元新歌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算长,却也知道雀部长次郎因很少参与战斗而被部分队员侮辱,足以见部分糟糕家伙的狂妄程度。
队长山本元柳斎重国公务繁忙,又因年事已高而没有旺盛的掌控欲,从而并不面面俱到地包揽所有权力,加上实力毋庸置疑、地位至高无上,往往倍受队员尊敬,绝对没人会在他面前对副队长出言不敬。作为三席的冲牙源志郎之情况与他比较相似,两人真正了解到雀部长次郎窘境的可能性较小,但元新歌不同。
作为四席,他资历浅、年纪轻,本人又只是话少,并非难以相处的类型,虽然实力在传言和实践中不断得到证明,但那也只是使他坐稳了四席的位置,距离山本元柳斎重国在众队员心中的形象还差得远。
这就使他有了听到那些言论的机会。
雀部长次郎就在人群的最前列,或许是全心全意关注着擂台上的情况,或许是早就习惯了部分队员对他的不满,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维持着笔直的站姿和专注的精神状态,认真地做好属于自己的工作。
想起昨天那张写着“戒骄戒躁”的纸条,元新歌动了。
他舍弃咏唱发动缚道之四·这绳,由灵力制成的金色光绳瞬间从指尖飞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仍然在得意地发表鄙夷之言的队员死死捆住,只是通过调节灵力输出调整光绳的长短,甚至连手臂都没动一下便轻松将他直接扯得重心不稳、又因无法调节平衡而重重摔在了地上。
小范围内的队员们在顷刻间安静了一瞬,包括雀部长次郎在内,多道目光一同投向尚且没有收回光绳、依然牵着那道黄色细鞭的元新歌。
“抱歉,”元新歌平静地说道,“灵力不小心失控了。”
雀部长次郎的视线在元新歌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然后又看向正狼狈趴在地上、憋红了脸只为抬起头不让口鼻触地的队员,他沉声说道:“放开他吧。”
元新歌表现出十足的恭敬与顺服,应声后干脆地取消了缚道。
“什么灵力失控!难道你是四席就可以欺人太甚吗?!”那队员起身后立刻跳脚道。
“了解蹒跚云能力的人都知道,我只是灵力输出的媒介,像是现世的热武器,枪都有走火的时刻,为什么灵力不能失控?”元新歌像是单纯觉得不解,他问道,“你是什么尸魂界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还是能放出过同时绞杀五只大虚的黑棺?如果你比我更加了解灵力,那趁今天正是席位挑战赛,不如让我向你讨教一番?”
元新歌难得一次性吐出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拿身份压人,雀部长次郎有些惊讶,但他作为副队长,维持秩序才是首要之务,于是他克制住表情变化,微微扬起声音说道:“今天的大事是席位挑战赛,大家将注意力放在擂台之上即可,无需因小事争执。”
这话即是给了那队员一个台阶,又是对元新歌隐晦的制止,但前者并没领情,而是因为元新歌的这番话而更加恼羞成怒。
让他彻底闭嘴的是击在他脚下的白雷。
发出攻击的元新歌并无太多悔改之意,也毫不在乎被攻击那人的想法,只是满是歉意地对雀部长次郎说道:“副队长,实在抱歉,我似乎有些太累了,情绪不稳时就会灵力失控,希望没为您添麻烦。”
——表现出了对跳脚那人的十足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