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第95章 第95章

鲜艳的红蔓延至天边,无穷无尽。

她的身躯像风一样轻盈,和那些破碎的花瓣沉浮在天地间。

再次睁眼时,就置身于赤莲花海,风过平原,赤莲花像火焰一样熊熊燃烧。

——这是裴烬此前没有带她来过的地方。

周围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可腕间的寄情和这里产生强烈共鸣,她的手腕被不知名的力道牵引,翩飞的蝴蝶在指引她。

叶初秋鬼使神差地迈开脚步,跟随那些闪烁的光影,朝赤莲花海深处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在花海里迷失,眼前只有一棵系满红绳的姻缘树。

红绳随风动,和漫天的赤莲花瓣辉映,那棵树的心脏口附近,陈列着一颗散发暗红色幽光的赤莲种,玲珑剔透得像颗红宝石,是这方天地间最耀眼的存在。

而那颗赤莲种的旁边,还陈列着一把熟悉的剑……

独自守在寝殿的少年魔尊压抑着心口的抽痛,察觉到有人闯入那片地域,漂亮的黑眸眯开。

下个呼吸间,裴烬化为流火融入那片花海,直到光影将姻缘树前那道人影勾勒,他才再度凝聚为少年的模样。

赤莲花的红一直侵染到他的眼尾,他看着他放在心尖口的姐姐朝他走来。

叶初秋沉着脸,黑色的瘴气萦绕在她四周,墨色的羽毛与那些赤红的花朵格格不入。

遍地的赤莲花就好似为她的到来铺开的红毯,纷扬的花瓣散落在她的肩头,将她眉间的三瓣莲花印记衬托得更为幽深。

叶初秋一手托着赤莲种,一手执拿冠顶剑,踏着花海一步一步逼近。

她每靠近一点,他的心口就更疼一分,直到她在他的面前,那种感觉,就像踩在了他的心尖上,裴烬捂着胸口栽倒在花海里。

冠顶剑被她举着,指向了花海里的少年,尽管已经很克制,但是她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出她此刻的内心的悸动:“为什么……要替我承受淬情?”

裴烬疼得几乎喘不过气,红艳的花朵愈发衬托得他脸色惨白。

他就躺在赤莲花盛开的平原里,望向她时,黑亮的眼眸深处是汪洋的情潮。

他想要她,想要得紧,恨不得为此死去。

捂着胸口的手垂下,屡次想要朝她伸去,却被那种无力感深深地折断,重新落回泥里,裴烬狠狠地攥紧了花茎,就连那张睥睨神祇的脸,也为此沾染上肮脏的泥尘。

“做什么要伤害自己……”叶初秋拿剑指着他,可是如今她连剑都举不动了,摇摇欲坠。

回应她的,还是他的沉默。

修长的指节掐到泥里,裴烬咬紧牙关克制着颤抖,身躯蜷缩得越来越厉害。

叶初秋的怒意泛滥,魔息翩飞,将那些赤莲花击落得七零八碎。

手中的冠顶剑跌落,她蹲下.身,将花海里的少年狠狠提起来。

“裴烬!”叶初秋吼着她的名字,可没想到最后一声哽咽了,眼泪就不听使唤地落了下来。

“没人让你偿还,我也不想你这样子,你明明知道我是怎样的的性子……”叶初秋说着,语气渐渐软下来。

裴烬疼得还在嘶鸣,半张脸全部花泥覆盖,泪水充盈眼眶后落下,将那里洗涤出一条清澈的泪痕。

“阿烬。”叶初秋擦着他脸上的泥泞,魔息施展,全部清理干净,一字一句地说,“我会心疼的。”

那少年松开紧咬的唇,下唇撕裂,淌出鲜血,裴烬翻身将人压在花海里,去亲吻她的唇。

强势却克制着,只敢浅尝辄止,哪怕克制着心口的绞痛,也不想逾越任何。

叶初秋知道,此刻他的感受,只会比她的淬情还要疼上百倍千倍,她心疼地勾住他的脖子,嘴上还是不服软的倔强:“阿烬,我从未想过把淬情寒骨转移给任何人。你替我承受了淬情,我允许你提一个要求。”

“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都可以……”叶初秋对上他翻涌着情愫的黑眸,已经做好抉择。

若是他想让她做解药,不,她甚至是希望他这么做,希望他能够提出来。

可是,裴烬只是一头栽倒在她的颈窝里,向她提出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心愿:“姐姐……和我结为夫妻,好不好?”

不是“嫁给我”也不是“我想娶你”,是结为夫妻。

裴烬克制着亲吻她的颈脖,乞求道:“一日……就行了,一日之后,你若想解,我不会再纠缠的……”

叶初秋听着他卑微到尘埃里的哽咽,手按在他的银冠上,道:“好。”

魔息微动,她提起他的头颅,捏着他的下巴,亲吻他的唇瓣,用温热的舌安抚他体内的淬情。

直到吻到空气稀缺时,她才松开他,将额头抵上他的额头。

签订生死契,结为侠侣,成为夫妻。

额间的红光大放异彩,耀眼如昼,双方的神识融入契约,时光回溯再度重启。

在裴烬的视野里,生死契的回溯接着此前主仆契的记忆,奇怪的推力将他往前推,他来到她口中所说的“折磨她灵魂”的那段记忆。

魔兽山巅,他接受了萧玦的最后半块碎片,完整的破虚金莲镜才得以重圆,在此之前,他已经集齐了叶初秋的七魂五魄,就锁在那片破虚金莲镜里。

魔尊裴烬收集叶初秋的魂魄十载,辅修鬼道,才从鬼道地界将叶初秋最后一缕神魄召还归位,而那最后一魄,是她的恶魄。

叶初秋的灵魂悉数被囚在那方金莲镜内,而金莲镜又认的萧玦为主。

主人对这世间的厌恶、主人此前在这世间所遭受的非人的凌.虐,全部被破虚金莲镜折射入境面,因而叶初秋的魂魄被囚在那方境内,遭受凌.虐十载。

瘴气化为的人手,拔着她的头发,扎着她的足心,折断她的四肢……

裴烬置身其间,感觉那些欺辱百倍千倍地偿还到他的身上。

他红着眼去阻挡,可是那些滚烫的岩浆穿着他的身体而过。

这是生死契,双方都以看客的身份存在于对方的记忆回溯里,无法改变丝毫。

裴烬只能在地上挣扎,扛着淬情和身心俱碎的痛苦哀嚎,看着她的灵魂被岩浆灼烧,看着她在锁链下挣扎爆吼。

唇齿被烧毁、鼻子被烫开、双眼被烫瞎……翻滚冒泡的岩浆将那块铁壁淹没,叶初秋被焚毁。

可是待到那些岩浆褪去,破虚金莲镜又会将她的神识和魂魄重凝,新一轮折磨再度开启,她便在那样惨无人道的地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被摧毁、被重塑、被摧毁、再重塑……

恶魄归位,她被囚在铁璧上,泛血的十指,白骨被磨砺得清晰可见,她攥着滚烫的铁链,任由掌心的肌肤被烫到糜烂。

她像来自地煞的修罗,披肩散发,面目全非,整张脸被灼烧的千疮百孔,那双好看的眼眸不复存在,化为两具窟窿,血丝和腐烂的血肉淌着脓水。

她凶狠地瞪着前方——那里有张龙椅,椅背雕刻着张牙舞爪的巨龙,那是魔尊金銮殿内的尊位,座椅四周,漆黑的瘴气盘绕成蛇状魔物,魔物游走在空气里,钻入她的五脏六腑。

室内一片昏暗,只有那一束金光打在角落。

光影下,金莲镜的凝聚瘴气,瘴气化为实体,凝练出一道人影。

裴烬在冰寒的黑沼里挣扎,倏然惊悚到发抖。

那道人影,竟分化得和他丝毫不差。

那是二十岁的裴烬,红衣胜枫,剑眉星目,肤色极白,魔纹居左。

男人牵起嘴角,低低地哼出一声嗤笑,眼眸里迸发出的光芒似悬在刀尖上的冷光。

他淡漠地看着她在痛苦和绝望的深渊里挣扎,为她的悲惨勾起愉悦的笑。

男人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扬起头:“姐姐……”

裴烬毛骨悚然,心口疼到七窍流血,血汗层层浸湿,将他那身玄衣染得更为深沉。

那不是他!那是瘴气!他没有对她做过这种事,他也绝不会对她做这种事!

“你这个畜生!”裴烬吐着血在地上攀爬,魔息暴虐,他一头撞向男人,却只是从他的躯壳里穿过。

裴烬栽倒在寒泥里,仓皇回头,那道人影的手按在了叶初秋的头顶。

他心心念念的姐姐,他放在心尖口上的人,正在无声痛哭着,鼻血和清泪滚落,她被一根红缎勒住了早就糜烂的颈。

“住手!你住手!”裴烬彻底失控,眼眸和颈脖爆红,像一只疯狗,“不准动她!我要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赤莲火如海浪翻涌,将整个室内焚烧,而后翻滚吞没,和那些无穷无尽的岩浆汇聚在一起。

咕噜咕噜冒着气泡的熔岩涌进来,宛如恶鬼往她的身躯上撕咬,男人的掌心渐渐沿下,掌控着她的五官,双指按在她的眉骨的位置。

往下再往下……摸到窟窿的粗粝的边角……

剜进去。

“砰——”

金莲镜破碎,赤莲火烧毁了一切,裴烬疼得快要失去意识,可是叶初秋凄厉的诅咒还死死地绞杀着他的心口。

【裴烬!如有来世!我定要将受过的苦,百倍!千倍!还给你!】

“百倍……千倍……”裴烬落着泪,伤在她身,痛在他心上的,分明是万倍不止。

若是早知集散魂魄她会受到这样的痛楚,裴烬宁愿永生永世都活在错杀的后悔和遗憾里,也不想再重生她。

-

裴烬睁开眼。

因为二人此前有过主仆契的磨合,所以缔结生死契的时候,一切水到渠成。

契约成,他们成为夫妻。

这是他做梦都在期许的场景,甚至为了这一天,他早就做足了准备。

这片赤莲花海,他一直没有带叶初秋来,就是想有朝一日,可以在这里向她求婚。

赤莲花代表他不惜一切、浓郁炽烈的爱意。

他连婚服都准备好了,一针一线,均是用赤莲花的花蕊编织而成。

那把冠顶剑,他吩咐魔匠重锻,渡入魔息,重新打造成可以被魔修使用的魔剑,想作为新婚礼物送给她。

寄情为媒,天地为聘,万里花海作证,他愿此生只与她结为夫妻,情之所钟犹如红莲业火,焚烈三生无休无止。

裴烬倒在花海里,望着蔓延到苍穹深处的赤莲花,感觉身子如风一般轻盈。

记忆回溯里看到的过去像一壶浓烈的酒,它的后劲还在喉间辛辣地灼烧着,裴烬只觉得心脏还被撕扯着难受。

“对不起……”

“姐姐,对不起……”

“我没想到会这样……会变成这样……”

少年泣不成声。

“别哭了。”叶初秋躺在他的身侧,翻身而起,捏着他的双颊。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知晓他这是看到她坠崖后的记忆。

“姐姐,我想解了生死契。”裴烬心如死灰,事到如今,他明白叶初秋为何不信他了,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她不信他、恨他,都是应该的。

他对不起她,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再做她的夫君。

说着,他便忍着淬情起身,额头贴上她额间的那一刹,叶初秋偏过头咬在他的唇上。

裴烬怔愣的瞬间,她便扣住了他的手,将他压回花海里,亲吻得愈发放肆。

“我可不做亏本买卖。”叶初秋瞪着他,捏着他的脸恐吓着,“既然结为夫妻,那夫妻之礼还是做全了好。”

“你说是吧?”她缓缓向他逼近,眉眼染了几分冰冷的笑意,咬着那两个字唤他,“夫君?”

裴烬的呼吸一紧,叶初秋再度俯身堵住他的唇,魔息调度间便将他的银冠摘取下来,随后抽开的,是少年的腰带。

叶初秋施法支起屏障,将小小的一隅花海圈起来,同样圈起来的,还有他的颈。

她手中的那根寄情,听她指令,悉数缠绕在他的脖间,暂封住他的魔息。

叶初秋还和往日那般,拉扯着他,将他从花海里提起,一手把玩着他的命脉,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指尖的力道带着不容分说的摧毁欲,她嘴角的笑容阴冷又刺眼,叶初秋用舌尖舔舐着他的耳垂,亲眼见证着他体内的情潮翻卷出一起又一起。

呼吸越来越粗重,赤莲花海的红艳蔓延到少年的双颊上,那双漆黑的眼眸已化为浑浊得深不见底的泥潭。

“这是惩罚。”叶初秋按着他的头颅,吻着他道,“不听我的话伤害自己的惩罚是,不许收敛恶魄,也要在我身下哭着求饶……”

……

雨歇云收后,淬情被安抚,万里花海中凹陷了一大块,全是二人翻滚过的痕迹。

叶初秋枕着赤莲花的茎叶醒来,才稍坐起,便头痛欲裂。

身上穿着的已经不是昨日那件,换成了他早就准备很久的婚服。

昨夜情浓意浓时,旧衣垫在花海下,蹂.躏成泥,叶初秋和裴烬互相为对方更换上这身大红婚服,再次相吻翻云覆雨。

一朝梦醒,叶初秋望着左边尚且阖着眼的裴烬,翻身在他额间落下轻柔一吻。

而后她穿着这身婚服,抄起爹爹的冠顶剑化为一片黑羽往悬崖上方正欲飞去,和坠落而下的叶初芽打了个照面。

“初秋!”那日叶初芽被裴烬扛回来后,花了无数珍材药宝才把命吊回,她一把拽住叶初秋,回头又望了两眼裴烬,“你要去哪里?”

“峻岐山,仙盟。”叶初秋握着冠顶剑道。

叶初芽深知这一役是决战,害怕男女主的误会永远没有机会解开,当下另一只手也拉住了叶初秋,她想告诉叶初秋,这一切都是她的错,都是她安排的剧情,可是她害怕被玄雷劈,上次那次剧透已经严重到劈掉了她半条命的地步。

叶初芽左右为难,叶初秋撒开了她的手,道:“初芽,我想办法托住萧玦,你去神庙寻白施粥,到时候我会将萧玦引到魔兽山,你将粥粥带到那里,我会令萧烈护好你们的安危!”

她的整一个计划里,为什么是没有裴烬的?

叶初芽睁大眸,猛然奔上去拉她的手:“初秋!别怪阿烬!都是我安排的剧情!上一卷结尾!是萧玦的破虚金莲镜凝聚瘴气将你的灵魂囚禁,也是怨念化形成裴烬的模样,使你的心魔滋养,这一切!都是萧玦的阴谋!他为了唤醒你体内的黑莲羽——”

“轰隆隆!”

玄雷的声音滚动,叶初芽下意识地松开叶初秋,却被叶初秋护在怀里。

有过被电的经历,叶初秋召唤冠顶剑出鞘,魔息护体隔绝叶初芽,她打算生抗的时候,后背一重,裴烬将她护在身下,替她抗下这道玄雷。

暗红色的魔息格挡在他和叶初秋之间,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玄雷一丝都未降落在她和叶初芽身上。

裴烬闷哼一声,这记玄雷不似叶初芽那道凶狠,却也让他身躯哆嗦,嘴角溢出鲜血。

他早就醒了。

睁眼时,他看见玄雷劈下来,叶初秋将芽芽护在怀里,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化为流火驰援而来,将她们护住。

“阿烬!”叶初秋反身抱住裴烬,后者艰难地扯出一抹微笑,道:“我没事……”

叶初秋望着他惨白的面庞,将人抱在怀里,魔息渡入他的体内,缓缓解除他身上玄雷的麻痹效益。

“我都知晓了。”叶初秋轻轻地道,“阿烬,对不起……”

方才叶初芽所说之事,都是她在生死契的记忆回溯里看到的——从他第一世成为魔尊后开始追忆,一直追溯到这一世他在山洞里承诺阿冬,他会替阿冬永远保护好他的主人……

他一直,都在用做的告诉她,他很爱她。

叶初芽见笔下的男女主解开误会,心里倒真真松了一口气,可是她旋即发觉方才的玄雷不太对劲,并不是天道降下来惩罚她泄露天机的,倒像是……

赤莲花海上空,叶初秋原本坠入进来的魔域入口似乎被蛟珠破开,蛟珠融化成雨降落。

魔域的雨,从未这般清澈过。

裴烬淋到雨水,骤然心生警惕,缔结生死契后,夫妻一脉同心,叶初秋也觉察到这雨水的蹊跷。

不只是蛟珠化成的雨水,还有几道闪电在那方入口附近蛰伏,方才降落而下的玄雷,便是源自那方入口。

“蛟珠和玄雷!有人在破除魔域入口的结界!”叶初芽惊道。

她话音才落,那方入口青光乍现,青莲剑斩出的剑风宛如刀刃十字交叠硬生生将魔域的天空撕裂。

血红的天空掉落斑驳的块状碎片,宛如刀子尖口散落而下。

那些东西的下坠速度惊人,剑风推迭着他们前进,如风暴横扫过来,叶初秋和裴烬同时施展魔息,支起一方屏障。

清脆的碰撞声密集如擂鼓,周遭的赤莲花海均被毁于一旦,结界破碎的缺口处,萧玦手持绝尘青莲剑而来。

叶初秋瞳眸紧缩,萧玦的身侧,分别悬浮着被做成傀儡的沈清淼、还有失去意识的蛟玲珑,另外一只傍于他身后释放玄雷的白虎分明是!

“粥粥!”叶初秋大吼。

冠顶剑飞驰,朝萧玦那头袭去,后者也不知道捏了个什么诀的功夫,白虎于他后方位窜出,格挡在前。

叶初秋不想伤到粥粥,魔息操纵冠顶剑回旋。

白虎嘶吼一声,玄雷劈到冠顶剑上。

叶初秋收回剑,叶初芽扯着她的裙摆道:“那是炼制死侍的前置,先用秘术将白虎的神识涣散,进而达到操纵的目的,旁边那只火魔蛟也是!”

“狗东西!”叶初秋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叶初芽道:“但是还有救,粥粥和那只火魔蛟都不过暂时被操控,还没有真正沦为死侍,想来是时间不够了,萧玦决定破釜沉舟!”

萧玦从见到白施粥的奇异能力后就从未停止追捕他的想法,三日前他亲自去了趟神庙,与那妖皇搏斗,才从他手中将这只白虎抢走。

当然,不枉他在神龙妖皇手里费这么大的劲,这只白虎的玄雷确实好用,他此行复活褚晶晶,用的是献祭的法子,此举违背天道、逆天而为,势必会降下天怒雷劫,但是有这只白虎在手里,定然不足为惧。

而今若非不是到了褚晶晶魂魄游离人间的期限极限,他也不必如此着急地强行破开魔域结界。

碧霄五莲,他已拥有赤莲、青莲、金莲,眼下,就只差黑白双莲。

萧玦的目色蓦然变得锋利,五莲最后其二皆融于叶初秋体内,唾手可得。

他满目贪恋,踏着结界边缘,执剑轻功就朝叶初秋袭去,萧玦将魔息和灵力同时凝聚于剑,一金一黑的气焰交织流转。

男人俯冲而下,嘴角扬起志在必得的笑,黑金色的气流盘旋于身后,竟然隐隐浮现出翅膀的形状。

羽翼载着他如闪电飞驰过来,速度快到叶初秋只能捕捉到一丝残影,几乎是靠一种本能意识抬剑格挡。

“叮——”

魔化的冠顶剑和绝尘青莲剑对上,庞大的气流旋转,将周围的赤莲花荡开。

青莲剑的威力,震得她的手臂都在发麻。

但是冠顶剑魔化后,连带着原主人生前的意识也被堕魔,叶淮杰守护女儿的心愿悉数化为瘴气从剑柄周围扩散,将那把魔剑淬炼得无坚不摧。

叶初秋握着剑柄,感受到它在掌心里的嗡鸣,她抬起剑,含泪唤了一声:“爹爹……”

秋儿会帮您报仇的!一定会的!

萧玦的青莲剑再度横扫而来,叶初秋扬剑,忆起幼时叶淮杰一招一式教导她练剑的模样。

叶初秋含泪起招,每拦下萧玦的一剑,冠顶剑积攒的剑意便多一寸。

爹爹所创的《问沧剑诀·冠顶》,便是有着“苍龙伏雪,气吞山河”的气势,磅礴的剑意在一招一式间沉淀,犹如蛰伏于沧銮山岭的野兽,伺机而动。

萧玦屡次结印朝叶初秋抓去,后者总能利用他急功近利的破绽,破开他的攻势。

萧玦余光流转,扫到姻缘树后躲躲藏藏的叶初芽。

他内心一直忌惮这突然冒出来的“神机阁神女”,分心捏诀召唤白虎前去。

叶初秋逮着他分心的这个契机,剑指苍穹,魔息凝聚,化为雷霆一击朝他刺去,萧玦回神格挡,被这一剑逼得后退几步。

但是那头白施粥听令跃下,白虎的速度一向极快,几簇赤莲花扑扑被虎爪破开,白虎的利爪眼瞧着就要朝叶初芽扑去,后者从腰包里摸出纸鸢放飞。

纸鸢载着叶初芽驶离,虎爪劈到姻缘树上。

只听得轰隆隆一声,树干被折断,倒落下来,激起万千泥尘和四散的赤莲花瓣。

那股扬尘致使周遭气流顿变,叶初芽乘着的纸鸢堪堪破碎,她屁股底下的纸破了个大洞,直接从半空中栽倒下来,魔尊的流火凝聚成裴烬的模样,一把将叶初芽抗走。

白虎拔出虎爪,朝少年魔尊追了出去。

然白虎的修为不高,根本不是裴烬的对手。

地处赤莲花海,裴烬召唤了几束荆棘过来,就将那只白虎捆成了粽子,轰隆一声,虎躯砸在泥里,啃了不少土。

白施粥化为少年郎的形态,在荆棘还没追上他幻化的速度时从囚笼里钻出。

赤莲火如长蛇燃烧,将那只白虎困住,赤莲花的枝蔓再度缠上他的双腿。

裴烬打算公报私仇的时候,叶初芽在他的咯吱窝里扑腾,又召出一只纸鸢载着她朝白施粥飞去。

裴烬生怕她会出什么事情时就见她从怀里摸出纸符咬破唇取血随意画画,纸鸢载着她撞上白施粥,叶初芽看准时机快准狠一把往白施粥额心里贴,身子则从纸鸢上跃下直直往他怀里扑。

一人一虎滚落在赤莲花海里,符咒贴上白施粥脑袋时他骤然清醒。

远处,叶初秋被萧玦的攻势逼得节节败退的时候,裴烬化为流火上前,再度凝聚成形时,赤莲火宛如一头凶猛的蟒蛇朝萧玦撕咬而出。

后者不得不分心捏诀,控制赤莲火,叶初秋扬剑,剑锋自下而上上挑,激荡万千花瓣。

青莲剑翻转,化为屏障隔绝她的攻势,萧玦被震荡后退,抬掌捏诀,召唤死侍前来。

原本破碎的结界,一只只死侍犹如人形蜘蛛扒着锋利的边缘,轮流挨着坠下。

叶初秋抬剑召唤黑羽,却也只是将部分死侍销毁,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怕是半个仙盟的人都被他召集了过来。

见状,裴烬通识传递给大陆上的其余魔族旧党,魔域的入口大敞。

魔兽山那头,萧烈率叶淮杰座下弟子前来。

“你们!”叶初秋惊讶,不只是她爹爹门下,还有很多魔族首领带领旧仙盟的势力。

叶初秋不可思议地望向裴烬,只听他道:“姐姐,我早就计划着这一天了。”

萧玦迫害仙盟,狠辣武断,必然会遭致反抗,裴烬所做的事,不过是给予那些正道修士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以往仙魔大战,都是仙对魔,一黑一白,正邪分明,而今这场仙魔之战,却是仙魔联手,屠戮这着白衣的穷凶恶极之辈。

“师姐!帮师父报仇我们都想出一份力!”人群里不知道哪一个师弟义愤填膺地怒吼,应和声此起彼伏。

除了叶淮杰座下,还有其他诸位长老座下的弟子也集结起来,虽然数量不多,但聊胜于无。

最让人意外的是,此次集结前来的门派,最中流砥柱的竟然是中等规模的门派和小门小派,他们本来人丁稀薄,萧玦看不上眼,倒是成了漏网之鱼,而今这些小门小派一道集结在一起,倒是催生出澎湃的战力。

战局扭转看似只在一瞬间,但是那些死侍实在难缠,恐怕只有赤莲火和黑莲羽这种焚尸化骨的术法才能完全将死侍斩草除根。

裴烬召唤赤莲火,但是萧玦那头也有能力操纵,那些火焰止步不前。

少年眉梢轻拧,但很快舒展开,清冷的声线唤道:“火魔蛟一族可在?”

回应魔尊的是火魔蛟一族的流火,虽然威力不及赤莲火,但是焚烧死侍是绝对够的。

火魔蛟一族,大皇子和二皇子一脉悉数被除,三皇子在二位大哥锋芒毕露的爪牙下蛰伏许久,终于有一番天地施展抱负,他感激魔尊裴烬的赏识,对于魔尊的指令义不容辞。

操纵那些死侍也是要消耗萧玦不少魔息的,而今被旧仙盟和魔域的势力拔除,损伤不可避免地反噬到他自己身上。

萧玦嘴角溢出血迹,摇摇欲坠,青莲剑直插地里才堪堪维系身形。

他今日实非要将搏斗上升为仙魔大战这等规模,事态的发展超乎他的预计,但是他始终记得他今日事最重要的目的,是取得皑莲花和黑莲羽。

萧玦拔.出青莲剑,魔息和灵力再度凝聚成羽翼,被赤莲花瓣席卷的苍穹,沈清淼的躯体缓缓下坠。

她阖着眼,身着神机阁的修士服,璀璨的金丝纹路在日光下折射光芒,她双足赤.裸,足腕和颈间挂着银铃,随着半空掠来的疾风发出轻颤。

叶初秋提剑上前,被一道金光轰退。

裴烬揽过她的腰肢,将人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望着那天边绚烂的金光,道:“破虚金莲镜。”

叶初秋稳定身形,也抬头望去,只见沈清淼的躯体下方盘旋着一面破碎的镜子,镜面波光流转,如梦似幻,似流动的细沙兑了金箔粉尘,又似林间山雾,清河泥沙。

流体云谲波诡地翻转着,镜面外围一圈却雕刻得鬼斧神工,朵朵金莲惟妙惟肖。

破虚金莲镜由大大小小共计十块碎片重塑而成,此前潜伏在叶初秋另一根仙骨里的“系统”那块也在其间,甚至是镜面最核心的那片,正对着沈清淼心口的位置。

倏而,那面金莲镜像是骤然间被放大了百倍,化为一丈宽的半径被撑开,境内涌动的金光和细沙犹如深海漩涡,裹挟着极强的吸附力。

在那股诡异的吸力面前,叶初秋感觉浑身上下都在被撕扯着,最先被它吸过去的是长发,似乎空中有一只无形的巨手一把攥住,叶初秋只觉脑门发紧,扬手一剑斩断了去,却被那股吸力再度缠住,她的身躯竟然凭空悬浮而起。

“姐姐!”裴烬一把拉住叶初秋的另一只手。

那力道委实古怪,那种感觉不讶异于生剖她的仙骨。

她是断过一次仙骨的人,自然知晓这其中滋味,但是很快,她便察觉到熟悉的感觉又一齐弥漫到她的胸口附近。

萧玦这是!要再度挖她的仙骨!

叶初秋扛着那股力道,魔息护体,可悉数被那古怪的力道吸附,眼看着魔息即将流逝完,裴烬将他的那份也渡了过来。

不只是她,其他仙盟修士和魔族一个接一个地被那金莲镜吸附进去,每吸食一俱身躯,金莲镜另一面照耀着沈清淼的光就越来越耀眼。

就连裴烬的赤莲火都化为一缕红烟被抽入其间,破碎的赤莲花凋零,全部朝天上涌去。

他们,就好像置身于花瓣和泥尘的风暴中。

“啊啊啊!怎么又浮空啊!救虎命!”白施粥在地上打着滚,虎爪遁进泥里还没抓稳,和叶初芽双双往天上飞。

擦过叶初秋身侧时,叶初芽大吼:“那是献祭,萧玦他就是个疯子!他想把我们全葬了!”

轰隆隆的玄雷击下,叶初芽攥着老虎尾巴,玄雷被白施粥吞没。

眼瞧着白施粥和叶初芽要上天,叶初秋魔息一动,冠顶剑咬在唇间,腾出另一只手去拉白施粥。

如此,裴烬拉着岩石和叶初秋,叶初秋拉着白施粥,白施粥又被叶初芽扯着。

四人如一条长长的麻花在空中扭动,可金莲镜的吸附力越来越强。

“他的灵力足够他操纵金莲镜这般久吗!”风沙声巨大,叶初秋咬着剑说不了话,只能魔息扩音道。

她和叶初芽之间还隔着一个人,传到叶初芽耳朵那里时被风切割的七零八碎,但好在亲妈是听出来了,大喊:“他何止灵力,他还有魔息!他体内现在应该有四根仙骨,两根剑修仙骨,一根魔修仙骨、一根药修仙骨,阿烬的一根、你的那根、还有你亲哥的一根、沈岚枫的一根!”

轰隆隆的玄雷再度劈下,被白施粥吸附,可白施粥体内能够贮存玄雷的容量似乎已然达到峰值,多余的玄雷便被他放出来,噼里啪啦地被金莲镜吸附。

那面镜子导电,玄雷在金框外转了一周,化为细碎的紫光弹射在萧玦的青莲剑上。

神剑发出清脆的嗡鸣之声,可那记玄雷却好像也闪过叶初秋的脑海,让她顿然清明。

魔息扩音间的语气都浮现了些焦急的喜色:“初芽!你再多说些!”

“说什么啊!”叶初芽扯着喉咙大喊,母女同心,顿然明白了!

“把他老底全兜出来!不要停!”

“我说我说!可我从哪里开始说啊!”叶初芽焦急万分,眼看着金莲镜的吸附力越来越强悍,而裴烬手中那块大石头也快碎了,索性有什么说什么,一股脑地全倒出来。

“萧玦的生母是前魔尊萧熔第一、二、三,第三个女人,他就是个渣男!第一个老婆是那个蛟族公主没成,杀了人家全族,第二个老婆是只白虎,是粥粥的娘亲!”

白施粥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你这女娃娃在说什么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突然说虎娘亲啊!”

叶初芽没理他,继续大喊抛设定:“第三个女人我上次已经说过了被雷劈了半条命,第四个女人是东南朱雀神女!第五个女人是!是——阿烬的娘亲!峻岐山芳华剑尊!林芳华!是前魔尊萧熔惦念一辈子的朱砂痣!”

“轰隆隆——”

“唰唰唰——”

绝尘青莲剑被萧玦掷出,盘旋到裴烬身侧,击穿岩石。

裴烬此刻的心弦犹如手中的裂石,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失去最后的仰仗,四人瞬间被金莲镜的洪流卷进去。

叶初秋心里暗叫不好,魔剑的御剑飞行她从未尝试,但是眼下便只能走这一险招。

冠顶剑被她掷出,在即将被洪流席卷的那一刹那,她默念口诀,剑面放大十倍得她操纵,她奋力拉了裴烬一把,将人抱在怀里,踏上长剑,爆吼:“粥粥快放电!”

白施粥不敢犹豫,全身玄雷释放出去,劈到金莲镜上,隔着镜框传导过去,萧玦始料未及这玄雷的凶猛,手腕被震麻。

萧玦阴鸷着眼眸望着被余电裹挟的掌心,眼底的急不可耐压抑不住,马上就要冲破束缚。

白施粥放完电,全身瘫软,被叶初秋捞了过去,叶初芽拽着他的老虎尾巴,被甩飞出去。

“初芽!”叶初秋心颤,叶初芽忍着被洪流吸附的压力,从怀里摸到一只纸鸢符咒。

纸鸢载着她乘风,她调度灵力运转角度,翻身跃上了金莲镜的边框上,叶初秋这才松了一口气,驱使冠顶剑也逆着洪流驶向镜框,翻身跃上。

她脚才落地,萧玦执青莲剑劈了过来,叶初秋扬剑格挡,被逼到镜框边缘。

萧玦的眸光中淬着冰冷,他铁了心地要让叶初秋坠下去,便暂与她拉开身位,蓄力又是一击。

可就在这时,那悬浮在金莲镜上的少女突然被金光普照,悬立而起,沈清淼杏眼惺忪着还夹杂了几丝茫然,她似是讶异周遭的事物,望向萧玦时还有几分不可思议。

那并不是沈清淼的声音,是一道陌生的女声,声线清澈如白素典雅的梨花。

她道:“阿玦,镜心似君心,破镜难圆,往事不可追。”

破镜难圆……

只一句,便让萧玦红了眼,捏着青莲剑的手颤颤发抖。

叶初秋没有半分犹豫,牵着裴烬的手,通识传话:“夫君,借我些魔息。”

扬手,冠顶剑掷出,如苍龙出山,叶初秋的黑羽化为它无坚不摧的鳞甲,赤莲火化为它的尖锐的獠牙,一口,咬在萧玦的胸膛上。

萧玦目瞪口呆,看见那起死回生的少女又轰然倒下,露出指里夹着符咒的叶初芽。

残存的灵力还萦绕在指尖,方才电光石火之际,叶初芽用符咒强行连接沈清淼的躯体,并用一张可以拟声的符咒模拟褚晶晶的声线。

她是作者亲妈,对他们之间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啊啊啊啊——”萧玦得知被骗,怒火喷烧,不惜自爆,灵力和魔息扑散开,连带着破虚金莲镜面也被震荡出裂纹。

叶初秋自知这破虚金莲镜是个关键之物,便穷极所有魔息阻碍它的碎裂,是以漫天黑羽飘零,和地表的赤莲花瓣交杂,绘制成一副壮丽决然的画卷。

“轰!”

-

那面金莲镜缩小回正常大小,主人殒落,它可重新认主,正巧那时叶初秋的鲜血滴落于镜心,所以这面看上去即将就会破碎的金莲镜认了叶初秋为主。

叶初芽完成她的任务,趁着白施粥还没昏厥,一把揪住老虎尾巴将所有因果细细道来:“这事还是得从大渣男萧熔说起……”

裴烬在通识里问叶初秋:“何为‘渣男’?”

叶初秋:“……我一会再和你解释。”

叶初芽看了眼裴烬,才缓缓道来……

那是仙盟还没建立的时候,林芳华因为宗门任务和闲来没事干化为凡人的萧熔相遇。

林芳华聪慧、貌美、强大,如峻岐山巅上的青莲,不染纤尘,一言一行皆如月光流水沁人心脾。

魔尊萧熔又是个浪荡子,前脚刚和东南那只朱雀神女分手,处于空窗期,后脚就对林芳华一见钟情。

萧熔有过很多女人,除了魔尊的身份,他还有纵横情场的资本——俊美非凡,便是林芳华那样清心寡欲的女剑尊见到化为凡人的萧熔,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正因为“多看了一眼”,使得二人的命运紧紧纠缠在一起。

萧熔对林芳华展开热烈追求,每次她下山执行任务时,他都陪伴在侧。

萧熔装凡人小白花装得一手好,刀山火海都陪林芳华闯荡,偶尔耍点心机制造危机让林芳华“美救英雄”,二人的感情也就由此升温。

直到魔尊萧熔意外掉马,林芳华得知真相后与他断绝往来,但架不住魔尊会哄会说情话,绫罗绸缎、珠宝翡翠都是俗物,魔尊萧熔追求林芳华从不送俗物,送花、送鸟、送山风、送月光,投其所好,寄情山水间……

林芳华被他打动,并且魔尊萧熔在追求她期间确实信守诺言,并未伤害过他人丝毫,反而屡次在仙盟围剿魔族陷入险境时帮衬一二。

但是正道修士和魔修坠入爱河是不被世人所允的,不论魔尊是否从良,因为在他们眼里,魔尊便是邪恶的化身,永远会与正道为敌。

因而他们的恋情无论是对芳华剑尊来说还是对魔尊萧熔来说,都是极为艰难坎坷的,却也因此更加刻骨铭心,所以才能让海王收心。

林芳华和她的剑侍林芳如在峻岐山剑道上的造诣极高,无论如何门派都不会允许她自甘堕落,除非林芳华愿意将《芳华剑歌》和绝尘青莲剑留下。

可这两样都是林芳华毕生的心血,又岂是说能割舍便能割舍的,林芳华不肯,惨遭师门禁足。

但是尚在热恋期的两人,如何能忍受不见面的思念?林芳华和林芳如情同姐妹,身量相貌也十分相近,林芳如不忍心见林芳华为情所困,便多次替林芳华打掩护,替代她禁足,林芳华则隐匿气息下山去和萧熔见面。

短暂的见一面只会让见不到的日子更加难熬,林芳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和魔尊萧熔私奔。

峻岐山穷尽师门之力追踪林芳华,讨伐魔尊,将林芳华带回,等待她的是师门严厉的惩罚。

在这场讨伐中,魔尊萧熔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保护心爱的女人,他开始渴望力量,渴望一统三界,于是用前女友朱雀神女的羽毛和一朵千年雪莲炼化出殒世黑莲羽。

黑莲羽一经诞生,便招致九天玄雷轰顶,玄雷震动三界,八荒坐立不安。

仙门百家忌惮萧熔,便组建了仙盟。

仙盟百家的盟主由峻岐山的长老担任,此长老一心一念只想让《芳华剑歌》和绝尘青莲剑留在峻岐山,好使峻岐山在仙盟中的地位固若磐石,便拿林芳华作要挟,想让萧熔自毁黑莲羽。

萧熔不肯,见到林芳华被峻岐山的人百般折磨,他满怀怨念引燃黑莲羽想为林芳华报仇,这才有那场让人谈之色变的仙魔大战。

那一年叶初秋三岁,林芳华已经怀上裴烬。

黑莲羽焚烧三界之时,萧熔把暗狱赤莲火给了林芳华抵挡黑莲羽,而自己选择和仙盟百家同归于尽。

最终,萧熔被镇压封印,仙盟八大世家忌惮剑谱和青莲剑,便将它们各自一分为四,分别由八大世家保管。

林芳华怀有身孕,潜逃至凡间归隐,化名裴艳。

赤莲花的花语是,不惜一切、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望之爱,所以林芳华给腹中孩子取名为“烬”,以此铭记她和萧熔这段铭肌镂骨的感情。

叶初芽讲到这里的时候,本来还想开玩笑地提一句“所以阿烬的本名应该叫‘萧烬’”,见他脸色不大好便咽了回去。

而叶初秋则下意识牵紧裴烬的手。

裴烬此刻魂不守舍,甚至不去想为何叶初秋的女儿会知道他娘亲和他爹爹相爱的全过程。

叶初秋见状,赶忙转移话题地问:“这和萧玦有什么关系?”当下,她将从萧烈那里获得的有关萧玦的情报复述一遍。

叶初芽接着她的话道:“他十四岁那年下落不明的原因就是关键!”

萧玦十四岁时,叶初秋九岁,裴烬六岁。

林芳华带着裴烬在凡间东躲西藏了六年,终于被峻岐山的人寻到踪迹。峻岐山派遣林芳如处决林芳华,师命难违,听闻林芳华有一六岁大的孩子,稚子无辜,于是林芳如便想了个瞒天过海的计策。

裴烬生来体内带有魔尊萧熔的赤莲火血脉,所以能够替代裴烬的便只能是萧熔的其他子嗣,萧玦那年外出执行任务下落不明,实则是被林芳如带走。

但是萧玦足足大裴烬八岁,骨骼年龄无法造假,林芳如就给萧玦强行喂下缩骨的药。

断骨之痛常人都难以忍受,更何况缩骨,那惨痛无异于全身骨头尽断。萧玦从小就生活在被凌.辱的环境中,意志力被磨炼得极为强大,即便是那样子的惨痛,他求生的本能还在抵抗着。

林芳华自知对不起师门,愿意以死谢罪,但不想让裴烬受到牵连,便将裴烬锁在了水缸里。

林芳如放火烧了住所,将萧玦推入火海替代裴烬,折断林芳华剩下的半根仙骨回峻岐山复命。

这是唯一可以让裴烬保全的方法,峻岐山果真以为林芳华和她诞下的孽子已死,高枕无忧地继续做仙盟之首。

只是谁也没想到,在那场大火里,萧玦活了下来。

他全身上下都被灼烧,却还是顽强地挺了过来,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带着滔天恨意憎恶着这个世间,使得方圆百里的妖灵邪祟都被他的怨念和变态的执念吸附过来。

他想要报复这个世间,他想毁掉这个世界,听闻漠北神机阁有一法器可以逆转时空回到过去,萧玦养好伤,动身前往漠北。

在漠北,他虽寻到了破虚金莲镜,但却丢掉了一颗心。

萧玦为了破虚金莲镜假意接近那任的神机阁神女,褚晶晶。

褚晶晶单纯、善良,萧玦伪装成难民流离在漠北,如愿得到她的救治。

萧玦利用自己过往的悲惨经历博取褚晶晶的信任和同情,将她的善良最大化程度利用,更是不惜以此为借口,怂恿褚晶晶盗取破虚金莲镜:“晶晶,我只看一眼就好,只想问问那面神镜究竟还有没有方法治好我的这一身伤。”

褚晶晶实在于心不忍他那副模样,便答应了萧玦,而“神机阁神女”的身份行事起来也格外方便,她成功取出镇阁法宝破虚金莲镜。

但是萧玦却毁约了,他一共问了金莲镜两个问题。

其一,有关于他身上的伤;其二,有关殒世黑莲羽。

金莲镜都给予他答案,但是萧玦并不满足,还想用那面神镜做更多的事,所以他打晕了褚晶晶,盗走金莲镜,滴血令其认主。

金莲镜易主,神机阁阁主察觉,派遣弟子围剿萧玦,褚晶晶也在列。

寻到萧玦后,愤怒的褚晶晶和他对峙,失手打碎了破虚金莲镜,气急败坏的神机阁长老们用一张符咒引爆褚晶晶。

原来,长老们正是利用二人之间的纠葛,让褚晶晶前去托住萧玦,好将萧玦和金莲镜一同缴获,可如今镜子被毁,长老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萧玦。

萧玦虽欺骗了褚晶晶,但他心里对褚晶晶一直有一份情,看着曾经细心医治、照顾他的心上人在眼前血肉爆开,萧玦的理智彻底崩溃,他将自己的怨念和憎恶渡入破虚金莲镜,以镜做诱饵,从漠北假死遁逃。

他用金莲招魔符替换自身,将自己和东南药山上的魔兽.交换位面,他在药山上奄奄一息的时候,遇到了初出茅庐、上山采药的沈清淼。

沈清淼少年心性,才学了新的药修术法,而今练手的小白兔就送到了面前,她自是好心地替萧玦医治。

萧玦见她只是个单纯的小药修,并且沈清淼的性格和褚晶晶十分相似,就连容貌也极为相近,这勾起了他的恻隐之心,便没对她下杀手。

他右手腕内侧有一道长伤,沈清淼心血来潮,说要替他缝线。

萧玦便允了。

这伤是被金莲镜的碎片割伤的,难以修复,所以那些伤疤就永远留在他的腕上。

之后的几个月,沈清淼都会上山来寻他,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

只是萧玦藏得深,随便编造了个身份,沈清淼就相信了,他甚至还从沈清淼嘴里套出不少关于百锦楼的消息,也知晓了药王神谷当年衰落的往事。

《锦绣药王经·毒》中残缺的那几页,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萧玦自那之后,就开始研习医术,因而这是他为何会各种医术的原因,并且他根据沈清淼那些破碎的信息一路摸索,凭借体内积攒的怨念和瘴气,寻到了《药王经》中残缺的那几页,练就了制作死侍的方法……

有了死侍,萧玦的野心也就越来越大,金莲镜曾经告诉过他可以恢复残破身躯的方法——玄清皑莲花,素有“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只是他调查到,此花被沧銮宫叶淮杰用给了叶初秋。

叶初秋体内殒世黑莲羽的魔秽将萧玦的注意力转移到金莲镜告诉他的第二个问题的答案——若是他想毁了这世间,可以重塑黑莲羽。

萧玦这一辈子都在研习那本《毒》,知晓这世间不止黑、白、金这三味旷世奇莲,还有一把神剑,名唤“绝尘青莲剑”,以及威力丝毫不逊色于黑羽的暗狱赤莲火。

只不过他没能继承魔尊萧熔的炎阳仙骨,即便得到了火种,也无法发挥它真正的实力,所以他研制出了“淬情寒骨”,借此来筛选出“炎阳骨”和“断情骨”。

直到他发现,魔尊萧熔和林芳华的儿子裴烬、也就是他在那次大火中顶替的少年,是纯正的炎阳仙骨,也是赤莲火的继承者,更是在不日后的仙魔大战中,被神剑认主。

萧玦嫉妒、憎恶裴烬,听闻他想要破虚金莲镜复活殒世黑莲羽和玄清皑莲花的拥有者叶初秋,这正合萧玦的意。

因为此前褚晶晶失手打碎金莲镜那次,萧玦能感知到,是因为他当时的魔息不够,才没有实现时光回溯的效应,但是,若是魔尊裴烬穷极毕生修为摔碎金莲镜,那必然可以回到过去,重启人生!

萧玦已经知晓这一世所有的事态发展,他想回到过去!想重新筹划一切!他一定要将皑莲花、黑莲羽、赤莲火、青莲剑全部得到!另外,他还想再见一面褚晶晶。

不论如何,她都是他这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心动……

听到这里,叶初秋已经将所有都理顺了。

玄雷一道接一道地落下,白施粥攒满了就放出去,往复循环后倒是睡着了。

只有裴烬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叶初秋道:“他又是何时杀了我兄长和沈岚枫的呢?”

叶初芽思忖片刻道:“这也是我当时觉得不可能的原因。我想了想,大概是萧玦第二世想获取其余四莲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吧。‘叶笙寒’这个身份就很好办事,你十二岁那年他被魔修擒走,萧玦就趁机扒了他的面皮假装‘叶笙寒’,等沧銮宫的人寻到‘叶笙寒’,根本不知道芯子已经换了个人。他又可以借和叶淮杰有隔阂、父子反目成仇这个点,归隐山巅,继续完善他的计划。”

“至于沈岚枫……”叶初芽顿了顿道,“第二世,萧玦杀沈岚枫的时间应该要比叶笙寒更早。因为沈清淼是六岁拜入的师门,所以他应当是在沈清淼六岁前就将沈岚枫杀了,然后顶替了沈岚枫。萧玦会医术,不论是《锦绣药王经》的医术还是毒术他都了如指掌,所以伪装沈岚枫没有任何压力。”

“我想大概是因为沈清淼和褚晶晶的性格、外貌很相似,因为我当时在做设定时,就有点这个想法,搞点替身文学什么的……沈清淼和褚晶晶共同点还有一点就是,她们都很喜欢梨花和竹叶。”

如此,倒是勾起叶初秋的回忆,每次叶笙寒使用术法时,周边飘散的不是梨花就是竹叶。

只是叶初秋在听到“替身文学”那四个字眼时,忍不住想抽叶初芽。

“别打别打!”叶初芽已经很识相地自己跳开了,“我这不是没搞成嘛!”

“而且第二世好像卡BUG了,我穿了过来顶替了神机阁神女的位子,褚晶晶没有复活,萧玦没能如愿见到她。估计就是这个原因,这一世的萧玦才会抹杀沈清淼的意识,想用献祭的法子复活褚晶晶!”

“这BUG卡得莫名其妙,我小说就写到了第二世青渊门之变的翌日那里,第二世我的初步大纲是确定你的主线任务和修炼升级的一些支线……”

说到这,叶初芽有点尴尬,拉着叶初秋在她耳边悄咪咪补充一句:“这主线任务就是系统发布的那些,什么‘报复裴烬、玩弄裴烬’……”

叶初秋牵着裴烬的手顿然一紧,另一只手没好气地捶在了叶初芽的胳膊上。

叶初芽一屁股栽倒在泥里:“哎呀!娘亲打闺女了!”

叶初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明明她才是作者亲妈,结果穿到个小孩子的躯壳里……

想到这,叶初秋忽然又捋出几点困惑,将叶初芽从泥里拉起来,小声问:“对了,上次和阿烬缔结主仆契,阿烬在记忆回溯里看到我在现代的过去?为什么会这样?”

“是因为破虚金莲镜。”叶初芽很笃定地道,“我帮你梳理一下这块镜子。它一共碎了两回。”

“第一次碎,是在第一卷的萧玦和褚晶晶手里,当时萧玦十七,你十一、十二岁的样子,对吧?这第一次碎,萧玦魔息不够,他没回到过去,而你被传送到了现代。”

“为什么我会被传送到现代……”

“别问,问就是因为你是女主。”

“剧情需要是吧?”叶初秋撇了撇嘴。

叶初芽继续梳理:“这第二次碎,在第一卷的结尾,阿烬摔的。阿烬魔息够,所以时光逆转了,叶初秋、裴烬、萧玦,三人一并回到过去,重生,这才有的第二卷,真正的你也被金莲镜从现代带了回来。”

“那我在现代的那段时间,书里的‘叶初秋’又是谁?”叶初秋问。

叶初芽差点想暴跳起来,又望了眼一旁气场大开的魔尊裴烬,吞了吞唾沫,坐回去轻声回:“你问这奇奇怪怪的问题干什么?这根本就是两个位面的事情,时间线又不是重叠在一起的。你穿到了现代去,但是书里的剧情该怎样发生着它还是怎样发生着的呀,第一卷我不是好好写完了吗!更何况,你穿的那个‘现代’,和我的那个‘现代’,也不是一‘现代’啊,只不过世界框架差不多,但是你的那个‘现代’,还是书里的世界,你的两次穿越,都是我安排的穿越,是在大纲里的,你一直属于这个世界。只有我的出现是个意外,我确实不属于这个世界。”

叶初秋细细理了一遍,才道:“那系统带我过剧情的所谓的原着是怎么一回事?”

“哎呀!”叶初芽一拍手,“系统是系统,我给你安排的金手指。过剧情的原着、也就是你在现代里看到的原着,是我写得最初的一版《初秋烬》。原着是不是青渊门之变那夜你就要和裴烬那啥了是吧?”

“……是。”叶初秋总觉得和作者亲妈说这种事有点奇奇怪怪。

“原着这时候阿烬才十六!十六!放在现代未成年啊!不能写!我写了,然后被举报了……全文给我锁了,让我改文……”

叶初秋:“……”

“所以你第一世过剧情时做得那些事比如没有对十六岁的裴烬下手,都是我改版后的《初秋烬》里的内容,只不过那时候的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意识到自己是在一本小说里。原版我写到哪里,改版后我也就改到哪里,反正还是个烂尾小说,至于这一世的剧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书中书是吧?”叶初秋还好没被绕晕。

“对,很简洁地概括了。”叶初芽道,“或许已经不能称这一世为‘书’了,因为它就是一个平行世界。初秋,是你,是你们的所作所为,影响和改变着这个世界。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作者。”

……

很久之后,叶初秋回想起叶初芽的这番话,都会觉得这世间的相遇甚是奇妙,人的际遇也会在一个个不同的机缘巧合下驶向不同的轨迹。

叶初芽说,捏碎那面金莲镜,她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

彼时,叶初秋捧着那面破虚金莲镜,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叶淮杰死了、阿冬死了、林穆恒死了、萧烈也在方才的激战中殒落了、淼淼因为魂魄离体昏迷不醒……还有许许多多因为萧玦而命丧黄泉的无辜人……

“这面镜子只能最后再碎一次了,日后怕是再也不能修补了。”叶初芽洞悉了叶初秋的想法,郑重道,“初秋,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叶初秋笑了笑,穿着那身火红的婚服,她望向了不远处也同样一袭红衣的裴烬,“是心之所向,本心使然。”

言罢,她深呼吸一口气,摔碎了镜子。

金光一闪间,她下意识地回手。

裴烬化为流火凝聚在叶初秋的身后,紧紧牵住那只手。

-

清晨,和煦的阳光洒在床榻间。

榻上的少女心里上一刻还想着“糟糕!忘记问粥粥神龙妖皇为什么要抓他!”,下一刻她便睁了眼。

依旧是在熟悉的寝殿,只是动动身子时,腰间似乎有些重。

叶初秋向下望去,她的那只小羊羔穿着那身承宠专用轻薄且透的寝衣还缩在她的怀里贪睡。

她估摸着这一世的开头大概是回到青渊门之变的事后清晨,心尖砰砰砰跳得直快——这是一个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间点,她的记忆还在,魔息和灵力都在,足够解决萧玦这个隐患。

叶初秋迫不及待地想去见爹爹、阿冬还有淼淼,猛然从床榻上起来。随着她这一举动,那头的少年也睡眼惺忪地醒来。

“阿烬?”叶初秋试探地唤他。

那少年身子贴过来,黑眸熠熠闪光地望向她,道:“姐姐,再叫一声‘夫君’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番外我缓慢更新哈,会很甜很甜很甜的030

宝子们收藏我的预收!《被摸龙角后小徒孙从良了》女师男徒哦,师祖和徒孙谈恋爱得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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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魔尊被我虐成恋爱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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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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