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109章

翡冷翠的香味在整个鼻腔内弥漫，沈梧云闭上眼，任热气沸腾。

良久，具体过了多久沈梧云也没有印象，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已经彻底消遁，翡冷翠的味道好像充满了他整个世界。

一旦脱离医院的回忆，他就突然从混沌中清醒，猛地从怀抱中脱离出来，黑暗里一瞬变得光亮。

沈梧云抬头后才看清是顾野。

“你……你怎么来了？”刚从眩晕中清醒，沈梧云一时话还说不利索。

顾野顺势松开原本抱着他的双臂，垂头温声解释道：“在飞机上看到你的比赛，就过来了。”

沈梧云眨了好几下眼，心下枉然，“你……看到了，我很糟糕吧。”

“不糟糕。”顾野揉了揉沈梧云的头，力道很轻，却充满了力量，就像在空间里摩托训练时，拉住沈梧云手的力度。

“你看，你进了决赛。”顾野轻柔地托起沈梧云的下巴向比赛现场的方向转过去，沈梧云看见了打在电子屏上大大几个字的排名，他的名字被工整地列在第八位。

原来，比赛已经结束了。

沈梧云被电子屏上的白光晃住了眼，但还是一直看着显示屏幕。

理智回笼，沈梧云原本外放的情绪瞬间被收敛。

顾野见沈梧云的情绪已经镇定下来了，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同他商量道：“先过去吧，有什么事我们结束再说。”

沈梧云知道估计是自己刚才急需安慰的状态太过吓人，顾野大概也还没缓过来，不禁失笑，但他没拒绝的理由，于是轻声道：“好，谢谢。”

顾野想说不用谢，但到底没把这句说出口，而是轻拍了拍沈梧云的背，掌心的热度带着他的鼓励一点点温暖了沈梧云的身体。

“我过去了。”沈梧云回头冲身后的三人说了声，就走回比赛现场。

其余选手都注意到沈梧云，又转头看向他，青年面色平常地踏步而来，巴赫离沈梧云最近，一眼看到浅藏于沈梧云眼周的红痕。

智腾本和眼睛紧盯着沈梧云，好像要拨开沈梧云平静的表面，亲眼看见里面暗藏的波涌。

但可惜他什么也没看见，只能看着沈梧云一步一步神色镇定地走到选手一侧站定。

英语解说声再次从广播中传来，是在按照排名播报决赛选手名单。

第一名竟然是智腾本和，第二名才是亚历山大，观众席再次发出巨大的声响。

有为智腾本和欢呼的，也有再次惊讶亚历山大没排名第一的。

但这些都影响不到沈梧云，这场比赛的排名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若是智腾本和没拿到第一，他还要怀疑自己的动作水平。

只是智腾本和仍然不依不饶的，在广播排名播报完后，眼神还是死死地盯着沈梧云，妄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悲伤、失望、嫉妒……什么情绪都好，唯独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

这不是智腾本和想看到的表现，他也不想看到沈梧云在察觉到智腾本和的目光后，敏锐地看向他，眼神真诚地恭喜，“你这次表现得很好，期待同你的决赛比拼。”

智腾本和难得没维持住他脸上假意友善的笑容，眉弓突起，两边眉毛紧皱成一个倒八字，他直觉哪里出了问题，却弄不明白。

智腾本和头次率先移开目光，兀自沉思，他这次做得很明显对沈梧云有致命的影响，从比赛状态就能看出来，他当然没想影响沈梧云多久，但也没想到他能恢复得这么快。

真是低估他了，还是说……

他往入口方向看，眼里蕴着浓浓的暗色，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那大概就是沈梧云的两个教练。

此时直播间内主持人语气激动，没有按照排名一个滑手一个滑手的解说，而是直接跳到第八名，“沈梧云拿到了决赛资格！他是我国滑板运动员中目前唯一一名晋级决赛的滑手！即便只是第八名的成绩，但对于我国滑板领域仍然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直播间内弹幕随着主持人的解说瞬间掀起一阵猛烈的高潮，弹幕如行进的潮水般瞬间刷满整个屏幕，将画面遮了个干净。

【好厉害，沈梧云决赛加油！】

【长得好帅！加油哇！】

这是不懂滑板的路人们。

【我草我草，真进决赛啦？】

【牛，我本来都没想过咱国选手有人能进的，我都默认又是陪跑了！】

这是滑板老哥们。

突然屏幕上横空飘过一条弹幕。

【我敲，你们都不记得沈梧云世锦赛拿过第一了？虽然不是街式……】

这条弹幕一发出，瞬间像是某种油剂的导火索，点燃了关于沈梧云实力的讨论。

【前面的，不是街式比赛你说啥呢？街式大神那么多，你说说碗池有几个？】

【费尔南多不是？你敢说费尔南多不神？】

【除了费尔南多呢？你还能举出哪个滑手的名字？】说话的人步步紧逼道。

回复的人没吭声了，原先说话的观众离开直播间，好像不过瘾一般直接在词条里发了条微博。

“要我说，首先我对@沈梧云能够成功晋级决赛感到很佩服，但也仅此而已。我想稍微懂一点的老哥们，不说混板圈十年，就四五年的，咱们能够看出来这次半决赛沈梧云的表现，离前五名很有差距，出招没什么章法，整体显得很混乱，好像什么动作都做，我不禁疑惑是没有提前制定战术吗？”

“当然，我想说的重点不在这里，而是关于他的实力探讨，起因很冗长，我就不加以赘述了。沈梧云拿到第八名，并不代表他实力有那么强劲，我个人认为他这次能进决赛运气是占了很大一部分的，第八名的成绩已经是顶天了，能前进一名简直就是幸运女神眷顾。”

“如果有不服的那请先回答我的这个问题，不说亚历山大和智腾本和，您觉得包括亨利、麦克斯还有达西瓦尔这好几名滑手，哪个很好超过？我把话放在这，拿我五年的板龄作担保，要是沈梧云决赛拿到前五名的好成绩，我直接倒立洗头，以此条博文为证，比赛结束那天发视频。”

这条长文微博一出瞬间引起了一片哗然，本来没有兴趣的路人见此也引发了兴趣，干脆在词条里讨论起来。

“好狠，但是我喜欢。”

“能进决赛水平也不至于吧，感觉博主说得有点过了……”

有认可博主的，也跟着博主立下flag，“沈梧云要是拿到前五，我就直播跳舞。”

滑板老哥们并没有觉得博主说的话有错，反而觉得有趣，他们本来也没觉得沈梧云能进决赛，毕竟其他滑手的实力很强劲，于是干脆也跟风立下flag，引起一阵热潮。

被风潮吸引来的路人一看进了决赛，就点进奥运赛链接看回放，然后被沈梧云的长相瞬间惊艳到，纷纷发表了博文。

“这个小哥好帅啊！现在做运动员的都这么帅了么？”

“原来叫沈梧云，小哥哥有微博吗？滑板动作真的好酷！”

不同人参与讨论，不管是关于沈梧云的水平还是他的颜值，都让讨论阅读量一个小时之内就刷到了几千万。

大面积的讨论瞬间把沈梧云粉丝站都吓住了，她们可从来没见过这么盛大的场面。

由于于小飞的工作性质，于笙一直关注着这场比赛的动向。

她混了粉圈这么多年，还不清楚这么大流量的讨论度是个什么趋势？那她不就白混了。

本来因为沈梧云的重心有所转变，路透行程的物料就不怎么更新了，话题度大大下降，超话里天天就是老粉支撑着，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大的流量，可不得好好宣传一下吸引新鲜血液？

于是于笙很快私戳了沈梧云粉丝站，语句很简单，“快写小沈的安利博文！”

因为于笙是大粉，粉丝站也一直同于笙手上的微博有联系，看见于笙的消息也很快冷静下来，一脸兴奋地回道：“小于，你文笔这么好，要不你来吧。”

于笙一想，也是，想找靠谱的写手不容易，还不如她自己来。

很快就有一条大粉的博文发出。

“@我姓于是你大爷：敲敲，咱家万年小宝藏终于开始受到关注啦，那就来安利一波！正主微博@沈梧云”

“小沈是一个很努力的宝，虽然现在努力的方向并不在唱跳上，但他在极限运动领域的努力大家是有目共睹。以下是小沈近一年的比赛：巴黎高飘远比赛第一名、曼岛TT摩托车赛第一名、滑板世界锦标赛碗池组第一名、阿尔卑斯山速降滑雪第二名……这是我目前整理的，也许有遗漏。”

于笙发布这条博文前查找了各种途径，总算找到了含图片的报道，并将链接都附在了比赛后面，还附上了沈梧云的自拍照片，无一例外都是挑着绝佳的角度。

整条简单易懂、一目了然。

很快就有云朵们自发团建在博文下评论点赞转发，博文也没过多久就被云朵们推到词条前排。

由于奥运会的特殊性质，所以词条在热搜置顶，还有源源不断的路人涌进词条，看到博文中的照片的一瞬间都愣了，这长相简直是惊为天人！

再往下一翻，比赛履历也是吓人，晃眼一看都是“第一名”，基本还都是不同的极限运动。

没有人会不喜欢长得好看又有实力的人，滑板自身危险酷炫的特质也吸引了众人，不知不觉就点进沈梧云的微博准备舔屏，却发现他微博像是一片荒地，最早一片博文还是一年前发表的风景照，照片下全是让沈梧云加油比赛的。

观众们翻了老半天终于翻到了一张自拍，路人们懵了懵，怎么感觉跟比赛里的不一样。

最后仔细对比看了看才发现是剪头与没剪头、化妆与没化妆的区别，随即通通点了关注。

一瞬间沈梧云的微博粉丝数呈爆发式增长，但很快增长速度渐渐下降，变成几个小时才增长一个的速度。

于笙一看，是有游泳比赛预赛开始了，词条里的话题也渐渐讨论游泳选手去了。

但于笙还是很满意，一场半决赛的宣传就涨了两三百多万粉。

沈梧云的个人超话里也有新粉丝截取了沈梧云的半决赛比赛图片，加了滤镜发在超话里，超话的活跃度顿时上升了不少。

网络上的流量增长沈梧云并不知晓，他正坐在板场外的蓝色凳子上。

巴赫拿了两瓶无包装的矿泉水过来，“要喝吗？”

“谢谢。”沈梧云伸出手接过。

巴赫拧开瓶盖，张嘴灌了一大口水，随后回道：“这有什么好谢的。比了快一个上午，累死我了！”

他向后一躺，双腿叉开，整个人毫无坐相地瘫在凳子上。

沈梧云笑而不语，也打开瓶盖，喝了一口。

一上午的眩晕虽然已经过去了，但凉水润过喉咙的那一刹那仍然觉得头脑又清爽不少。

巴赫坐直上半身，吨吨几口喝完矿泉瓶里的水，将矿泉瓶放在脚下。

沉默了会儿突然道：“我其实很理解你。”

“什么？”沈梧云将原本停留在矿泉水瓶上的目光移向巴赫。

巴赫没去转头看沈梧云，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亚历山大是我的亲哥，但他从小跟我父亲一起生活，噢，你还不知道吧，我父母在我出生没多久就离婚了。”

沈梧云此刻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这个时候巴赫需要的是一名懂得沉默的倾听者。

“我一直跟着母亲，因为从小就分居生活了，其实我跟亚历山大小时候没怎么交流，当然，包括现在也是。我父亲是一名银行家，很理性，对亚历山大的要求也挺严格的，我母亲是一名插画师，对我采取放养状态。这就导致我跟亚历山大的差距越来越大，他不管做什么都很优秀，我其实也有点怕他。母亲也很心疼他，但是我有时候总是会觉得有些不平衡吧，所以亚历山大尝试什么我也会想要去做，证明我不比他差。”

“从小我想干什么，我父母不会说什么，就由着我去，但亚历山大想要去做计划之外的事，我父亲总是想尽办法阻止他，父亲想让他继承他的事业。后面亚历山大还是偷偷去参加了比赛，我父亲就将他的左腿打骨折了，他在病床上休养了挺久的，腿一好就又去参加比赛了。”

“也不怪我父母更看重他一点，我确实没办法做到像他那样，”巴赫缓了口气，原本流到下巴的水滴也已变干涩，“本来是跟着亚历山大才走上滑板这条路的，但我后来也迷上了滑板这项运动，滑轮从板场上滑下时我能感觉到它在同我的心跳共振。”

巴赫知道沈梧云一直有在看着他，他转头视线撞进沈梧云的眼底，神情郑重，“所以喜欢什么事物是自己的事，喜欢不是让你变得不快乐的，如果热爱那就请持续坚持下去，巅峰的路上总是会有阻碍。”

耳边好像响起了滑轮与地面的刮擦声，声音激烈好像要摩擦出火星子，滑轮撞击于地面应和着沈梧云的心跳。

医院寂静只有“嘀嗒”的点滴声被热血猛烈的撞击声逐渐取代。

沈梧云听到这，大概也明了了，巴赫肯定也是看出他今天比赛的状态不对，所以特意找机会跟自己说了这番话。

沈梧云也没有什么长篇论调的话，最后语气诚恳道：“谢谢，我会的。”

巴赫看着他，眼神温柔一笑，“我一直把你当做值得敬佩的滑手，一定还有很多同我一样的人，不要辜负。”

“一定。”

沈梧云手指攥向内，同巴赫碰了下拳。

从板场出来已经到了下午时分，司机还在板场外尽职尽责地等待，沈梧云没再停留坐上小车，与巴赫一起返回了奥运村。

简单吃过午饭，就前往主办方专门为选手及教练修建的会议室。

几天的时间沈梧云已经把奥运村的建构都摸透了，他很快找到会议室的具体位置。

这是一栋专门的供比赛团队们探讨的平屋，走进去有很多红木房门的会议室房间——只要提前申请就都能使用。

沈梧云找到会议室，推门进去看到了吴教练和刘果橙，还有顾野。

内里是惨白的墙壁，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投影仪摆放在会议桌上。

“诶，小沈，来啦！快坐快坐！”吴教练冲沈梧云招手。

吴教练正准备招呼他随便找个位子坐下，顾野就已经拉开了他旁边的座位。

沈梧云也顺势坐了过去。

沈梧云一坐下就对上顾野的眼神，顾野眼中透着光，神色柔和，磁性的嗓音滑过沈梧云的耳侧，顾野温声解释道：“我是作为奥运会赞助商来的。”

沈梧云点头表示知道了。

吴教练和刘果橙找沈梧云也没有别的事，只是确认沈梧云的心理状态，顺便再次跟沈梧云做下心理疏导。

经过反复确认后，吴教练和刘果橙才放下心来。

他们再没有别的事，就离开了会议室，会议室内只剩下沈梧云和顾野两个人。

“关于系统的事，你准备怎么处理？”顾野开口道。

沈梧云转眼看向顾野，他有一瞬间的愕然，他知道顾野有话要说，只是没想到话题无关比赛。

随后沈梧云反应，“系统现在的能量够多少人了？”

“两人。”

沈梧云了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他早就猜想到系统会私藏能量。

顾野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块蓝色透明状如同晶石一样的东西，“这是我制造系统时创造出来的，里面就包含了系统的’意识‘。”

蓝色晶石状的小玩意在顾野的手掌心里显得格外小巧，同芯片一般。

沈梧云拿起举高到头顶细细观察，阳光向里折射生成五彩眩光，细碎的颜色尽数落入沈梧云的眼里。

虽然晶石看着很坚硬，但真正拿到手里只感受到了轻盈，好似完全没有重量，指甲不小心刮到晶石表面，就划出一道狭窄的白痕。

沈梧云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上的东西。

“你还没回答我刚开始的问题。”顾野专注地看着沈梧云的动作，再次问道。

沈梧云手拿着蓝色晶石，冲顾野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说着，沈梧云右手用力，精巧的青筋从薄白的皮肤上凸起，晶石很快在作用力下被碾成粉末。

“这样不就好了，”沈梧云用纸包住粉末，“我想做的事，从来不需要谁的制约。”

顾野嘴角噙住一抹笑意，他的视线紧跟在沈梧云的脸上，好像并不在意沈梧云将晶核碾碎。

“有件事我想你比赛完后跟你说——”

“叮咚！”提示音从沈梧云手机里传出打断了顾野的话。

桌面上手机屏幕亮起，沈梧云看到通讯软件上显示是帕特里克的私信。

他用中文发送了一条【加油】

“我答应了。”沈梧云将手机揣回兜里，转头回笑。

他知道顾野后面想说什么，他想顾野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

决赛在半决赛后一天，沈梧云准备就绪前往比赛现场。

蒋隋昊和张梓虽然没有晋级决赛，但仍然可以坐在奥运选手的位置上观看比赛。

直播再次开启，因为是决赛，再加上立flag的博文，大家都想知道最后结果，所以这回的观看比赛的人数比半决赛要多得多。

比赛现场。

沈梧云走到候场区，已经有好几名选手到场了。

他遥遥望了眼找到吴教练他们所在的位置，视线所及除了那几名熟悉的面孔，竟然还看到了柳枝。

柳枝穿着大红色的旗袍，雍容中却不失典雅，她优雅地理了理头发，注意到沈梧云，笑着对他张口。

沈梧云能看出口型说的是“旗开得胜”。

这边智腾本和见沈梧云到了，走到他面前，面色沉沉，声音里的狂妄再也藏不住，“这次，我依然能赢你。”

沈梧云视线最后在观众席上绕了一圈，落到眼前的智腾本和身上，语气平静却有力量，“那就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于笙是于小飞的妹妹。

关于大家一直关心的小沈爆红，其实我真的没有忘记，大家首先可以了解一下极限运动到底有多小众，在全世界范围内，外国人受众更多一些，我国关于极限运动的报道真的很少。想要仅凭这些比赛报道就得到大规模关注其实是不可能的。宝宝们也可以仔细想想，这些年你认识哪些极限运动员？因为这个考量，所以我安排的爆红情节是在奥运比赛的时候，奥运会的流量有多大想必大家都了解。

极限运动小众是真的小众，我如果写小沈因为比赛拿冠军而爆红，那极限运动就变成大众运动了（滑板因为首次列入奥运项目，其实受众也渐渐变广了）

最后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