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他现在死了,我会受到惩罚吗？出去之后，我会不会坐牢？聂家，会放过我吗……”
光影摇曳中,少年垂下长卷的睫毛，巴掌大的脸蛋上满是迷茫,肌肤胜雪，发如鸦羽，在夜色中无端生出一种勾魂夺魄的靡艳。
“他们当然不会放过你。”
米契尔回答他，冷冰冰的直男模样，简直令人联想不到他的风衣外套里会藏着一盒超大尺寸的套套。
人类绝对不可能制造出这样的伤口,聂超凡这样的死状,通常会被认为是星兽或者虫族而为。
只不过现在没有任何一头星兽身上沾染了聂超凡的肢体组织或DNA,这无疑会加大星际法庭对楚波光的怀疑。
楚波光正想说些什么，身后漆黑的洞穴里倏忽传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吼声,成百上千的幽光蝙蝠从洞穴深处飞出。
“不好,这些幽光蝙蝠大概是被尸体的血腥气引来的。”
楚波光睁大眼睛，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浓郁的血腥味让这些饥肠辘辘的星兽比平时更为狂躁，这种蝙蝠的唾液带有极强的腐蚀性,给任何生物都会带去强烈的痛感。
出乎意料的是,他却没有急着躲开,而是主动伸出手，让带有腐蚀性的毒液在手上晕开焦黑的伤疤，风衣上也满是破碎的圆洞。
“不过一些小蝙蝠而已,你躲在身后，不要乱来。”
米契尔这样说，是为了阻止心地善良的小虫母为自己冲锋陷阵。
他拔出身上的脉冲枪,对着飞袭而来的幽光蝙蝠连连发射，例无虚发，在游园会射气球看起来都比这个简单。
身后的少年没了声响。
“没事吧？”米契尔问。
一回头，楚波光早就跑得没影了，小虫母还用得着他提醒，早就独留他一个人面对满洞穴的幽光蝙蝠。
米契尔：“……”
这个小家伙，才长了点心眼，就全用在他身上了。
不过也正好，人形的状态，只会限制他的发挥，耽误不必要的时间。
米契尔丢了枪。
看到面前这个愚蠢的人类主动扔掉武器，幽光蝙蝠奋力鼓动翅膀，再次萌生战意。
然而下一刻，通过篝火投射在穴壁的黑影，从俊美的人类军官变化成了恐怖的巨大虫影。
那是位于宇宙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
本想饱餐一顿的幽光蝙蝠统统吓得全身发抖，翅膀在空中划出一个急刹车——
“啊啊啊啊啊！”
洞穴里传出接连令人惊悚的尖叫声，不过不是来自于人类，而是来自那些可怜的星兽们。
——
哗哗哗。
外面的雨势渐渐减弱，楚波光披着陌生alpha的风衣，赤着脚在雨中奔跑，仿佛惊慌失措的小鹿，后面凶悍的野兽狂追。
附骨癌的漩涡纹和从风衣里掉落出的紫色套套，都极大地削弱了他对那个自称为老师的alpha的信任感。
在这样偏僻的荒岛，谁知道会遇上什么？就是遇上附近的海盗也不稀奇，夏侯焱也好，聂超凡也好，再多的殷勤和示好都是图他一张漂亮的皮囊，如若得不到，就会发疯似的想要毁掉他。路上的碎石硌得赤足生疼，不一会儿脚底便是一片血红，尖锐的疼痛让他的太阳穴疼得突突直跳，血水和雨水染在一起。
“呜！”
楚波光脚下踩滑，重重地摔了一跤，整个人都湿透了。
大雨倾盆而下，密密匝匝，整个世界都浸泡在雨水之中，仿佛要把他淹没。
半响过后，少年抓起潮湿的泥土，自己一个人慢慢从滂沱的雨水里爬起来，浑身上下无一不在滴水，连手指尖都在流淌珠线似的雨滴。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秀美的脸庞闪过一丝决绝之色，仿佛溺死归来的水鬼，少年纯黑色的瞳仁中猩红的血意如烛火跳跃。
他对天发誓，从今以后，他不会再让自己受这样的耻辱。
“谁在哪里？”
一道核能手电筒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
这光芒刺痛了楚波光的眼睛，他眯起眸子抬手遮住强光，从睫毛的虚影中看清楚来人的样子。
“楚波光？你也漂到这座岛上了？”
盛崇京难得有这样狼狈的模样，浑身都有些湿，灰黑色的头发一缕一缕地粘在冷白的脸颊上，看起来病恹恹的。
他发现是楚波光后，本来十分惊喜，但等他他看清少年狼狈的样子，瞳孔针眼般一缩，语气狠厉起来。
他勃然大怒道：“谁把你搞成这样子的？你的衣服呢？该死，是不是聂超凡。我早就看出来他是个不要脸的色胚！”
盛崇京身后还跟着同样虚弱的兰杰。
他看到楚波光，眼神流露心疼：“楚波光同学，你还好吧？聂超凡……他得逞了么？”
在漆黑的雨水中，绝色少年对他们粲然一笑。
“不，他死了。”
他的脸色比雪还要白，形状姣好的唇瓣却红得像血。
——
“就是这个地方？嗯，好大的血腥味……兰杰，你等一下再进来。”
盛崇京皱着眉头，慢慢走进去，走了几步便用手捂住了鼻子。
这个洞穴里的气味简直糟糕透了，比气味更糟糕的是满地的尸体，有些属于人类，有些属于蝙蝠。
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你刚刚说的那个alpha老师呢？人怎么不见了？”盛崇京问。
楚波光看着满地的狼藉，他对这冲天而起的血腥气非常适应，不觉得难闻，反而觉得……怪美味的。
啊，看来他果然变成了虫族。
楚波光眨眨眼，用手也把鼻子捂住。
“我也不知道，当时血腥味引来了很多的幽光蝙蝠，那个老师让我先走一步，然后我就遇到了你们。”
盛崇京蹲下身，仔细观察聂超凡残留的半边脸，他的眼睛甚至还没闭上，依旧惊恐地睁着，似乎在临死之前看到了特别恐怖的怪物……
这副样子像什么呢？
像被什么野兽吃了一半，又没吃完。
仅仅是幽光蝙蝠，真能把他啃成这样么？
“还真是聂超凡，他真死了？死在了新生赛里？”盛崇京语气带上了些微的不可思议。
聂超凡好歹是S级的alpha，狮子星副星主的长子，死在这种地方，在星际之中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必须把事情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盛崇京抬起头，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楚波光低低道：“我们被冲到了这个荒岛上，因为下大雨不得不来这个洞穴避雨，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然后聂超凡忽然就想强行标记我，可能是我发出的声响太大，惊醒了洞穴里的幽光蝙蝠，就被它们给……”
少年苍白的脸色，微红的鼻尖，拥有一种让任何人都无条件相信他的魔力。
他默默伸出手臂，上面果然有黑色的伤疤，因为雨水的冲洗，才显得没有那么严重，但在那白皙的肌肤上，可以说是触目惊心的疮痍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也要死在这里的时候，一个自称是我们军校老师的陌生alpha出现了，但是我看他并没有穿我们军校的制服，口音也奇奇怪怪的，心里对他一直不信任，趁着他与幽光蝙蝠打斗，我就先跑了……”
楚波光隐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不由得握紧。
他从来不是个喜欢撒谎、善于撒谎的人，但现实逼得他不得不用谎言去掩盖真相，如果被人发现是虫族，后果不堪设想。
盛崇京打量了他一会儿：“你身上的衣服是那个男人的？”
“是的，但我不认识他，”楚波光说的是实话，“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是个很厉害的怪人。”
在盛崇京的注视下，他有些紧张，微微侧过脸去。
谁知对方少见地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和地说：“你受委屈了，这个家伙欺负我们军校的omega，死在这里，也是咎由自取，你不要自责，也不用害怕。至于那个怪人……或许是附近的星盗？”
暗处的某个怪人陷入沉默。
他没想到第一次给小虫母留下的印象竟然是这样的。
“你不怪我么？或者……怀疑我。”楚波光不敢相信盛崇京这一关这么好过。
“怪你？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聂超凡死在这种地方，我们巨蟹军校能逃得脱干系？当然只有把他的死做实成罪有应得，才最有利于舆论，”盛崇京冷冷道，“我可不想到时候，家里的糟老头子对我抱怨巨蟹星招不到新生。”
原来不是为了自己。
楚波光安心了，他就说嘛，他的魅力不可能这么大。
“这件事，还要和兰杰商量商量。”
可怜的omega一走进来，就被冲鼻的血腥味和腐烂味臭得吐了一地。
他用贴身丝帕擦擦唇角，笑容虚弱道：“没关系，楚波光同学，作为一个omega，我愿意为自己的同类作证，我们亲眼看到聂超凡被星兽杀死，你只是个无辜的被害者。”
“谢谢你，兰杰。”楚波光还以为自己和omega的关系很差，没想到这时候兰杰居然会和盛崇京一样，选择为自己做伪证。
兰杰盯着他的脸缓缓笑了：“……没事，我一直想和你做朋友，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么客气的话。”
语尾微弯，竟然带些细腻的缱绻。
“那现在怎么办？”楚波光心中有事，并未发现这份怪异。
盛崇京估计是闻惯里面的味儿了，手放了下来：“这里到处都是血，晚上还是去住帐篷吧，我们在沙滩边捡到了部分船体残骸，这核能手电筒就是从里面拿的，上面还有两个帐篷和部分食物，应该能撑到救援队过来。”
人都死了，他们可没义务给聂超凡守灵。
看他把手放下来了，楚波光也慢慢把手从鼻子上放下来。
忽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
兰杰对他莞尔一笑：“楚波光同学，今晚你和我睡一个帐篷吧，我们都是omega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