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在祁斐面前,无数漆黑的藤蔓破开地面,挤开花枝,将明琰的整个屋子缠绕得严严实实。
这些藤蔓黑雾缭绕,长满了暗红色的毒刺,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呵,不让进就不让进,搞得花里胡哨的。祁斐一边蹙眉审视着这些阴诡植物,一边暗中鄙弃那个红眼剑灵的莫名行为。
不对,那玩意儿虽然沾染剑气,但满身邪气,哪里会是应天地灵韵而生的稀有剑灵。
祁斐十分恨铁不成钢,小明这个笨蛋徒弟一定是被这个小白脸骗了哇!长得好看的男人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零花钱还不是要师尊给!
程泽云走过来,“师弟,明琰那孩子醒了?”
祁斐蹲在路边,闻言幽怨的捧起命灯:“醒是醒了,但这是怎么回事?”
程泽云顿了顿,他凑过去认真的打量了一番,分析道:“灯火明亮,却闪烁不定,嘶——这这这……”
“这什么?”祁斐心头一跳,立刻催促。
“这——不好说。”程泽云背着手,一脸的高深莫测。
祁斐心中窝火,一边悲伤一边哔哔:“那剑灵浑身煞气,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看看他那眼神,就是一心要拱了我家白菜。我养了十几年的徒弟啊,若非你拦着我,我怎么能容忍他和我徒弟共处一室这么久?”
他抱着明琰的命灯,像个忧伤的老父亲。
程泽云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折扇来,哗的打开立在身前,笑眯眯的道:“寻常药物无法治愈明琰,他身上有和明琰同源的气息,灵力也特殊奇异,倒不如让他试试。你看,明琰那孩子现在不是好了吗,师弟你现在也可以放心了。”
说罢,他眼瞳一转,微笑道:“对了,之前帮你砍这些藤蔓砍得手疼,我知道你那有从东海仙山带回来的灵药,师兄不贪心,两瓶就够了。”
那灵药一滴便价值千金,两瓶,姓程的也真敢开口。
祁斐顿时就不悲伤了,他抽出怀中的赤霄剑,凌然道:“灵药珍贵,治疗师兄这点小痛有点可惜,不如师兄陪我打一场,也好物尽其用。”
“咳!”程泽云合上折扇,摆正了脸色:“区区小伤,倒不必让师弟如此费心。”
他一拍脑袋:“宗内杂务繁多,我就不陪你在这蹲守明琰了,师弟不必送我。”
程泽云足尖一点,踏起流风瞬间离开。
这下轮到祁斐不要脸了:“师兄且慢,听闻你最近得了一件法器,很是厉害,不如借给我把玩几天?”
程泽云速度很快,权当没听到。
祁斐冷笑,迅速追赶过去:“这个法器不行的话,那我们聊聊多拨给星杓峰一块灵药田的事吧。”
程泽云:……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
明琰面无表情的推开了封于斯。
她猛的吸入几口新鲜空气,剧烈的心跳渐渐平复。
青年双手撑在她身侧,长长的黑发垂落下来,与她散落下来的头发交织。
他目光灼热,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低声询问道:“大人?”
明琰闭了闭眼睛,十分不自在:“我没有刻意忽视你。”
她也懒得再装不认识了,十分干脆:“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我们两个绝无可能,我要的只有你安安分分,不与深渊那些生物往来。”
明琰从来都是知道封于斯对她感情的,曾经为了杀死他,她也曾借此诱哄,但顶多也就亲亲他的额头脸颊,真正如此放纵,这还是第一次。
想起刚才的情形,明琰耳尖又烫了起来。或许因为另一半神魂在他体内,每当与他亲近时,灵魂深处传来的战栗激荡总是让她恍神。
她不该这么纵容封于斯了,从一开始的牵手拥抱,到现在的……他越来越得寸进尺。
“为什么?是因为我是低贱的怪物?”
封于斯声音沙哑,他眸中的热情被浇灭,像是被全世界欺负背叛,唇色似乎都变得更加苍白起来。
“可是我爱您,爱得快要痛死了。”他卑微乞求,眼眶发红,“我愿意将心脏都捧给你,只求你不要推开我。”
“我不需要你的心脏,这世界本来就没有永久的陪伴,你的想法不可能实现。”明琰十分冷酷无情,她自己又活不长,牵扯进这可怕的情爱纠缠中干什么,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冷汗顺着封于斯高挺的鼻梁落下,他拳头紧握,眸中沾染了化不开的浓墨,忽的扣住明琰下颚,恶狠狠的吻了下去。
或许他憎恶过曾经冰冷无情的掌司大人,可一旦有了拥有她的希望,他又忍不住的心动和靠近。
想要将那天上的耀眼星辰摘下,卑鄙的把她永远留在污泥里。
再不会有人能像她一样,一言一行都牵动他的感情,让他爱恨都刻骨铭心。
只能是她,也只要她。
封于斯眼底有血色积聚,他呼吸越发粗重,毫不留情的啃咬着明琰的嘴唇,强行按压下她的挣扎,他将自己手腕上的锁链也缠绕在她的手腕上,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明琰被他咬得作痛,呼吸紊乱间,便感受到那个混蛋离开了她的嘴唇,低头咬上她的锁骨。
“封于斯,你疯了!放开我!”体内灵力被他死死压制住,她抬起腿想要踹开封于斯,却又被他腾出一只手按下。
他呼吸烫得惊人,在她脖颈上咬下一个个渗血的牙印。
明琰挣扎不开,真是怕了他,只好委曲求全,后退一步安抚道:“你听我说,我曾经剜了情根,不可能……不会轻易爱上任何人,但我可以试着接纳你。”
封于斯顿住,他抬起头,眼中血色渐渐退去:“……真的?”
明琰吐了口气,“真的。”
她被紧紧圈在一个带着凉意的怀抱里,勒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许骗我。”青年闷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明琰忍了忍,僵硬微笑道:“好。”
他太疯了。
“大人,”青年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清浅的呼吸:“我受伤了,很疼。”
他埋首在明琰的颈窝,语气饕足。
封于斯拉起她的手按在他自己的肩头,又重复了一遍:“很疼。”
明琰任由他抱着撒娇:“太黑了,我看不到,怎么为你上药。”
“但我不想撤去黑暗,”封于斯正常了起来,捏了捏她的指尖,“别人会进来。”
明琰避开这个话题:“我不是什么大人了,叫我名字就好。”
轮回数次,她的精神力也消耗不少,加之身体的限制,比起之前简直弱得像只菜鸡。
可封于斯这个笨蛋不知道,他不知道什么是北境荒原,不知道什么是万剑宗,不知道什么是轮回转世,只当这是无聊的掌司大人游戏人间的一个片段,兴致没了,自然会抽身离开。
印象中的掌司大人向来很厉害,天下间仿佛没有什么能难住她的事,大概也是因此,封于斯才没有在她吐血昏倒后过于疯癫。
笨蛋。
念生殿早已埋入历史的尘埃,曾经久居圣山之巅的掌司也已死在千年前。她的灵魂得到惩戒,坠入轮回,生生世世都不得善终。
门徒遍布四海九州的庞然大物一朝坍塌,或许有人还会向往,可明琰这个当事人一点也不怀念。
说是掌司,可她也不过是被烙上奴印的,殿主的一条走狗。
或者说,是一条身负盛名,实力不错的狗。
从前是为家族,后来是为殿主,她从来只是一把好使的杀人利刃,在他们眼中没有任何其他价值。
黑暗中,封于斯眨了眨眼睛,他能清晰的看到明琰脸上的表情,浅淡,轻柔,像蒙着一层薄雾的完美雕塑,唯独没有喜悦的爱意。
他手指紧了紧,伸手扯过明琰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盯着她的脸,虔诚无比:“大人始终是大人,我的性命,身体和灵魂,全部都属于你。”
“但你不能像之前一样……太过分了。”
封于斯声音有些轻,像是彻底摆脱了什么沉重的枷锁,他轻轻咬了咬明琰的指尖:“我不会死,却会疼。”
或许是封印在剑内空间太久,他的性子与之前相比变了不少,从前缄默内向,只需多给个眼神就会欣喜满足,而如今主动炽烈,像一团暗红色的火焰,疯狂直白又热烈。
明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撇开脸:“嗯,不会再对你过分了。”
青年得到承诺,心情愉悦,忍不住在她唇上吻了吻,裹在房间外层的黑色藤蔓带着雾气一同钻回地底,悄无声息。
久违的阳光撒入房间,明琰推开他的纠缠,蹬上长靴下了床,没话找话:“我昏迷多久了?”
“一个月。”他回答。
封于斯不留痕迹的蹙了蹙眉,身体自愈能力很强,刚刚还在渗血的伤口已经凝固结痂,脸上的伤似乎也止住了血,没有疤痕,只余一块干涸的血迹。
可她还没有为他敷药疗伤。
他这满身的伤口都是为了温养她受损灵脉留下的,他想要……由她亲手敷药包扎。
青年垂下眼帘,抬手抚上刚刚止血的肩头,在犹豫着要不要撕裂伤口。要把握力度,撕的自然一点。
还未来得及动手,明琰忽然起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金色的温暖阳光撒在明琰残破的院子里,白烛花瓣撒了一地,到处都是激战后留下的沟壑和碎石,明琰深吸一口气,这些暂且不提。
她站定在院子门口,望着眼前场景,不禁生出不好的预感。
——江恒这小子一来准没好事。
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叼着草叶的少年拖着一个浑身伤痕的弟子走了过来,他丝毫不在意那受伤弟子的感受,走得步伐稳健,地面留下一条长长的拖痕。
一个白衣师妹仓惶的跟在后面,见状几乎要哭出来了,苦苦哀求他:“师兄已经赢过阿崎了,不要再折磨他了,求师兄放了他吧。”
少年散散漫漫,并没有理会师妹的请求,等来到明琰院子附近,看到远远站立的明琰时,这才停下了脚步,一开口就不是很动听:“师姐,你这两年真是威风扫地,什么人都敢来挑战你了。”
他扬了扬下巴:“这个人喊着要挑战你,我无聊就陪他过了几招,喏,现在你来和他打吧。”
打你个鬼啊打。
明琰眼皮子直跳,她仔细看了看,此人满脸青紫,浑身狼狈,看起来格外凄惨。
她眼力不错,但那张肿胀的脸确实难认,饶是她也端视许久,终于循着他眉眼间的熟悉感认出了来人身份。
哦,是元寻崎。
明琰沉默了,她通过元寻崎充满羞恼和愤怒的眼神,已经能想到明天宗门内部新的八卦奇闻。
早知道还不如继续躺尸。
师妹冲过来蹲在地上抱住奄奄一息的元寻崎,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是阿崎不懂事,擅自跑上峰顶来挑战师姐,都怪我没有看好他,我愿替他承受一切处罚,求师兄师姐放过阿崎吧!”
一旁的少年吐掉草叶,双臂环抱,嫉恶如仇满脸正气:“明琰,听到没,人家在求你,你难道不说点什么吗?”
江恒长得俊俏,明琰觉得如果这张脸被狠踹一脚的话,一定会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