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第11章 第十一章

对于鬼的记忆,辛渐冉在不知道“鬼”这个名词的时候就有了。

它们中的大部分都长得像人,只是有些有完整的人形,有些肢体破碎,还有一部分是没有实体的雾气,但无一例外的,是对他的恶意和垂涎。

在发觉他能够看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尖笑,恫吓,制造各种可怕的幻觉和动静,想要在他极度恐惧的时候把他吞噬。

最接近死亡的时候,是被一对他已经忘记姓名的养父母强迫着去游泳的时候,他遇到了水鬼,几乎要淹死在水里,被一位大师救了,还被送了一串护身的佛珠。

他告诉他,鬼怪最擅长的就是摧毁人的心智,用幻觉迷惑人自找死路,他的命格很难摆脱鬼怪的侵扰,只能学着去面对,去冷静,克服恐惧。

但是谈何容易?

他学着假装看不到那些鬼,学着去忽略敲门的声音,忽略陌生的喊着他名字的声音;学着住进一个陌生的地方,用拙劣的仪式把这里变成一个鬼怪不能轻易进来的场所;学着去无视一切不对劲的事情;学着对着一切避之不言。

他变得害怕黑夜,晚上从不出门,睡觉一定要有光线,他也害怕正午,那时候见到的鬼不比晚上见到的少,渐渐地,他就不出门了,他窝在他能找到的安全的地方,拒绝去面对一切。

他害怕,他不敢。

而现在,对上弟弟的视线,他轻声问:“我要做什么?”

“在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去开门,把鬼引进来。”

辛渐冉还是不敢。

除了害怕之外,这显然是个很关键的任务,他恐惧自己搞砸这一切。

他局促地垂下眼睛,“我……”

他看到了施怀熹。

哪怕知道施怀熹在小布偶身体里,但是现在布偶小人了无生机地垂着,因为重力头微微往前顷,辛渐冉看得很不舒服。

如果……如果他死了,这个布偶就会永远是这个样子。

再也不会飘起来,不会趴在他肩膀上跟他一起玩游戏,不会说话,那个把他从死亡、自欺自人、无望的恐惧里拉出来的人,会因为他遭受比死更加凄惨的结果。

心跳声撞得他胸膛痛,耳朵好像也在耳鸣,响着尖锐的嗡嗡声,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又干又紧,却很坚决,“我可以,但万一我没有把鬼引进来呢?”

辛灼平静接话,“我在这里,不会出事。”

辛渐冉放下心来。

事情都安排好了,辛灼对沈东来说:“你现在收拾东西去侧卧,手机留下。”

沈东来火速照做,很快就收拾好,关上了门。

辛灼在门上贴了一张符,然后把小布偶拿出来,“现在可以动了。”

软软的布偶在他手里“活”了过来,胖乎乎地翻了一下,然后用力地伸了个懒腰,伸完还舒服地呼了一口气,感慨说:“还是这样舒服。”

辛灼顿了顿,就见他飘到辛渐冉身边,说:“时间还早,不如玩会儿游戏?”

辛渐冉愣了愣,他伸出手,很轻很轻地捏住小布偶的圆手晃了晃,回答,“好啊。”

他从包里拿出平板,辛灼下意识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打开了游戏。

怎么又是一个新游戏?

玩一下之前的游戏不行吗?好不容易才玩熟练了的,气死。

他双手环臂,面色更冷了,但是在场的一人一鬼都没空注意他。

“先去砍树造房子吧。”

“……这个树我们也砍吗?”

“砍砍砍,把蘑菇吃掉……有怪来了,砍它!”

辛灼冷着脸看看他们砍树杀怪造房子,越看越入神。

“墙呢,墙去哪儿了?”

辛灼面无表情地在占了半个屏幕的工具栏里指着一个框,“是不是这个?”

“对对对!”

顺理成章地,玩游戏的变成了两个人加一只鬼,一通手忙角落之后,重开了两次,终于在天黑之前搭起了一个又破又寒酸的房子,辛灼最后在墙上放了一排的房子,让房子……更加寒酸了。

游戏里的小人坐在简陋的椅子上,看着怪物在房子上跳来跳去。

游戏里天亮了。

游戏外,辛灼从屏幕上移开视线,辛渐冉已经抱着毯子睡着了。

他又去看坐在他口袋里的施怀熹,后者仰着头回看,很小声地问他,“你不玩了?”

辛灼坐到另一边沙发上,走之前还把替身小纸人贴到辛渐冉背上,问施怀熹,“你不睡?”

施怀熹仗着他看不见打了个哈欠,“白天睡多了,不困。”

“下午的时候你也睡了?”

“……嗯呐。”

其实并没有,辛灼肯定是要通宵留意动静的,施怀熹想着能陪一会儿是一会儿。

“不困就接着玩。”

辛灼说着,把平板往上递了递。

这意味着接下来是施怀熹的操作了。

施怀熹喜欢挖土,挖到地穴去找宝藏,这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因为被怪物噶掉的概率要比挖到宝的概率大很多,还时常面对上不去地面的困境。

施怀熹很喜欢。

所以辛灼就见证了什么叫“菜且爱作死”以及千奇百怪的各种死法,看着施怀熹两手控住操作台,淡定地从掉了一地的墓碑里走过,继续死。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开了静音偷拍了一张。

因为是真的很可爱。

鬼看了都想偷拍。

他第一次有这样的驱鬼的夜晚。

没有严阵以待,没有用闲暇的时间画符,或者发呆。

就是窝在沙发里,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很简单地,在和一只可爱的鬼熬夜打游戏。

虽然门外随时会响起敲门的声音。

但还是一个很好的夜晚。

清晨四点零四分,摆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

辛渐冉被这声音惊醒,他茫然了几秒很快回神,睡意未褪的脸上染上紧张和恐惧,下意识想要找熟悉的人。

然后就在对面沙发上看到了额头贴着黄符的一人一鬼。

小布偶贴个符可爱度又上一层楼,像只离家出走的小僵尸。

旁边的辛灼就像是来逮他的。

但辛灼为什么也要贴符?

辛灼也不想,但谁让他跟施怀熹玩游戏输了呢,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更冷,无声示意辛渐冉挂电话。

辛渐冉回神把电话挂了,手指碰到手机的时候,屏幕凉得惊人。

紧接着,一股无法阻挡的睡意袭来,逼人的寒意也随之而来。

辛渐冉对这个并不陌生,他看向门外。

敲门声响起来了。

他感觉到某个意念在催他去开门,他指了指门口,辛灼了然,带着是施怀熹起身,跟着辛渐冉一起走到门边。

辛灼和施怀熹顶着隐身符严阵以待,辛渐冉深呼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客厅的灯闪烁了两声,灭了。

辛渐冉门一打开硬撑了两秒装出受惊刚清醒的样子,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他都不敢抬头,看到面前的鬼开始往前飘才关上门往回跑。

这时候关上门已经没用了,厉鬼带着狰狞的笑穿门而进。

它笑声尖利嘶哑,像是夜枭,终于让它等到这一天!它一定要把这个玩弄它的人类连皮带骨地吃下去!

背后却传来灼热的推力。

一切都漆黑一片,毛骨悚然的寒意紧随身后,短短的距离,辛渐冉却觉得跑得呼吸不过来,他推开玻璃门跑到阳台才停下大口喘气,外面天光熹微,耳边穿来熟悉的声音,“还好吗?”

辛渐冉瘫坐到地上,猛地把小布偶抱进怀里。

施怀熹轻声安抚,“没事了,做得很好。”

他们身后,鬼怪的嘶吼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和打斗声交织在一起。

灯再亮起来的时候,辛灼站在绘好的阵里,面无表情地放开手里的桃木剑。

缠着朱砂线的桃木剑,正深深钉进蜷缩着的厉鬼的身体里。

他看向阳台,语气没有之前那么冷淡,“去把沈东来叫出来。”

沈东来开门看到客厅那一坨差点没撅过去,“道道道长,不杀它吗!”

“杀之前问问话。”

他旋了一下剑,“为什么要杀他?”

厉鬼已经明白了一切,他怒极,“沈东来!你这个卑鄙小人!居然找道士来收我!”

沈东来被这无耻蒙了一脸,“那不然我等着被你搞死?”

“你这个无耻小人,我还以为你终于知道害怕了!没想到中了你的计!”

沈东来简直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你还装,我跟了你一个月,你敢说你不知道吗?”

“我靠我真的不知道啊!”

施怀熹左看看右看看,吃起了瓜。

厉鬼知道今天栽到这里了,它死也要死个明白,“你凌晨两点下班那一天,我就在路灯下面跟着你!你都跟我对视了!”

“啊?不是,我以为你是个大黑塑料袋呢,那天风很大,我又近视八百度。”

“……!那你电梯故障的时候怎么不害怕不等门开了往外走!”

“电梯故障要蹲下来等待救援的啊。”

“那你被狗追,差点被掉下来的石头砸到,差点出车祸,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

“啊这,这些都是你干的吗!我还以为是我太倒霉。”

厉鬼气死,它们鬼行凶是需要条件的,要把受害者吓得战战兢兢才好趁虚而入,为了这单生意!它甚至恶补了恐怖片,好不容易把人吓住,还没行动就被臭道士抓了!

它越想越气,怨气暴涨,“我一定要杀了你!”

它长啸一声,硬生生地把自己半个身体从桃木剑下撕了下来,猛地冲向沈东来。

沈东来被这变故吓了一跳,连叫都叫不出来,惊恐的表情凝在脸上。

辛灼冷眼看着它垂死挣扎,刚要扔出黄符,眼前一道黑影迅捷闪过。

漆黑的小布偶挡在沈东来面前,举起那把小得近乎滑稽的布镰刀。

把迎面而来的半个厉鬼撕开了。

浅淡的金光在厉鬼的伤口上浮现,带来业火一般的灼痛,几乎是瞬息,这半具身体就变成了灰白的飞灰。

房间里静得吓人。

施怀熹举着小镰刀一脸懵。

是他太厉害,还是这半只鬼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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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火葬场文当阿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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