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待燕娇到了王准他们院中时,只见一个绿衣小姑娘,她观其年纪,却怎么也无法同锦荷的年岁对上。
她看向王准他们,王准挠挠脑袋,眉眼之中有几分黯然,说道:“殿下,锦荷……锦荷她没了。”
燕娇一惊,锦荷十年前到了年岁出宫,如今也不过三十五岁,怎会没了?
她见那小姑娘眼中隐隐闪着泪珠,起身对她拜了一礼,就要磕下头去,燕娇连忙止住她道:“你、你这是要、要做、做什么?”
那小姑娘只顾着继续跪下去磕头,燕娇提着她的衣袖,想扯她起来,奈何这姑娘看起来小小的,却是有一股子蛮劲儿,死活还要跪下。
燕怀春见状,叹了一声,走上前来道:“殿下,就让她跪吧,这是代锦荷姑姑行的礼。”
燕娇瞧了眼怀春,又看向那小姑娘,半晌才松开手。
“民女齐念荷代母亲齐氏拜见太子殿下!”
那一声磕在燕娇心上,她眸光一颤,见齐念荷抬起头来,面容如花娇艳,约十四、五的年级,睫毛卷翘,上面缀着泪珠。
她说:“母亲一直念着殿下与娘娘,却因重病缠身,无法动身去寻殿下,今朝民女有幸得见殿下,应母之托,向殿下叩头谢罪。”
话音一落,她又狠狠磕了一下头,之后又以自己的身份见了礼,才缓缓道来当年的那些事。
这齐念荷并非锦荷亲生女儿,当年锦荷与王准本要成婚,但因良心不安,日日难以入睡,便想着去京中寻莫氏与燕艽,留了封书信便走了,可怜王准不识字,秀才帮他念了信,痛哭了好几天。
而锦荷在路上却被骗了,没了钱,孤身一人在街上,险些丢了命去,正是齐念荷的父亲将她救了,又见女儿同她都有个“荷”字,女儿又很喜欢她,只觉是缘分,求娶她做了继室。
锦荷在那之后,身体便不大好,不可远行,又听说九皇子离宫,不知去向,才断了念想。
齐家父女对她极好,也就安心过了日子,只后来齐父外出经商,失足落了水没了,她身子也越发不好,直到前些日没了。
锦荷临死之前,最担心的是念荷,而萦绕在她心头,无法消除的却是九皇子和皇贵妃。
“母亲临死前,将所有都告诉了民女,只让民女若有朝一日能见到殿下和莫姑姑,定要告知真相。”
王准他们早避开了身影,齐念荷看着燕娇,缓缓出声道:“皇贵妃身旁除了莫姨,还有一个大宫女锦华,皇贵妃离世当晚,她就投井自尽,说是她挂念主子,可母亲说,她当晚清清楚楚看见锦华是被两个侍卫拖下井去的。”
燕娇只觉浑身发冷,皇贵妃的死不是因为久病,而锦华也非自尽,二人皆死于非命。
两个侍卫拖下井,这宫中能有什么人使得动侍卫呢?
又听得齐念荷继续道:“锦华一直贴身服侍娘娘,而母亲只做些洒扫的工作,她们二人也不亲近,后来与锦华同屋或者相亲近的宫女太监都死了时,母亲才明白皇贵妃的死,另有缘由。”
燕娇放在膝上的手一紧,问道:“那、那是因、因何?”
早在之前,王准他们就告诉齐念荷太子殿下有口吃的毛病,是以她也没多惊讶,只回道:“母亲也不知,所有知情的全没了,她能从宫中活着出来,也是她不与人亲近,平日又不声不响,才得了这一命,只是……母亲听其他的宫女议论过锦华的死,说锦华陪着皇贵妃去见皇上,两人大吵了一通,但皇贵妃出来时,却很是开心,但那不久,皇贵妃就染了病。”
说到这里,齐念荷声音渐渐变弱,也垂下了头,毕竟,这话怎么听着,都好像在让人怀疑皇帝,但皇帝却是太子的亲生父亲,她心里不由忐忑。
而燕娇却没什么意外,她也怀疑过皇帝,毕竟,能拔出皇贵妃所有的眼线,本就不是什么普通人,可她却想不通,为何皇帝要杀皇贵妃。
她之前也怀疑过燕茁的母妃齐妃,可皇贵妃不得宠爱,皇贵妃对齐妃来说,也没什么威胁。
所以,没有谁有这个理由杀她,那她到底因何而死呢?
齐念荷见她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暗叹这位太子处变不惊,更敬佩了几分,然后继续说道:“那些宫女也有活下来的,正同母亲一天出宫,一起离京时,又听她们说,锦华陪同皇贵妃去见皇上之时,二人似是在吵什么‘林氏’,母亲也不知‘林氏’是何人,但她在院中洒扫时,偶能见到皇贵妃回来提到林氏就十分厌恶的神情,可后来有一次,母亲却听皇贵妃说‘林氏也是个可怜人啊’。”
燕娇听她提起林氏,只觉熟悉,但她说完最后一句,突然就想起郑善在琴室曾说过的一句:哎,只可惜了那位夫人林氏。
“林氏?”
齐念荷点点头,“对,民女没记错,就是林氏,母亲后来也打听过,可这出了宫的宫女早就各自散去,也无法寻得,普通百姓,更是不知什么林氏。”
燕娇有些恍惚,她垂着头,细细思索,林氏是山阴谢丞相的夫人,那为何谢丞相满门被斩,却说可惜了她呢?
而皇贵妃为何之前那般厌恶她,却在后面也说她是个“可怜人”呢?
谢氏、林氏、皇贵妃、皇帝,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皇贵妃的死也与林氏有关?还是说皇贵妃的死同山阴谢氏的金院有关?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由一颤,突然觉得,一张巨大的网在不断向她收紧。
燕娇舔了舔唇,抬眸看向齐念荷,勾起唇角,直起身子,冲她行了个大礼,吓得齐念荷连连摆手,“殿下这是……”
“本、本宫代母、母妃、莫氏,感、感谢锦、锦荷姑、姑姑和、和姑娘告、告知真、真相,此、此义此、此情,莫、莫不敢、敢忘。”
齐念荷脚下动着,受也不是,不受也不是,只满面难色道:“殿下这不折煞了母亲和民女?母亲受过皇贵妃的恩德,此一事拖了这许久才得以告诉殿下,母亲也……也有愧。”
燕娇闻言,只摇摇头,“不,不、不来寻、寻我是、是对的,念、念荷,你、你也要记、记着,没、没什么比、比你们的命更、更重要。”
齐念荷看着眼前的这位殿下,看着她漆黑的双眸,里面的认真足以撼动人心,那一刻,她突然就觉得,来京是她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那位殿下在逐渐西斜的日光里,发带飞扬,唇角勾起一抹甚是安人心神的笑意,眸中闪着的暖意与感激,让她逐渐放松了身子,也缓缓笑起。
***
远处墙头悄无声息趴着二人,正是街上隐在巷子中的几人。
那二人听到这些,心下也是一惊,慢慢放下身子,下到墙角,对在边上守着的人道:“回去告诉殿下,太子在查……”
还不待他说完,他的喉咙被人紧锁,那人声音冷得似幽潭,“查什么?告诉谁?”
那人看着眼前人一手锁着他的喉咙,另一手紧紧掐着同伴的脖子,他额前碎发被风微微拂到眼前,刮蹭着睫毛。
“世……”
“说!告诉谁?哪位殿下?”
少年发上的银圈泛着微光,晃了人眼,束发扬起,红袍微动,他的神色愈发冷,手中的动作更加紧了几分。
那两人呜咽着,脚下的同伴都已昏死,他们只能把着他的手,脸色涨得通红,嘴唇翕动。
见他们肯松口,魏北安微微松了手劲儿,其中一人道:“世子饶命,我们不过路过,并未……”
不待说完,魏北安出脚一踢,踢在他左腿膝盖之上,“啊”地一声惨叫跪地,捂着膝盖,疼得满头大汗。
魏北安看向另一人,“你说。”
那人眼珠一转,待要从腰间拔出匕首,魏北安伸膝一挡,将他的匕首推了回去,扬起一个手刀,将其打昏。
那人的叫声响起,院中的燕娇等人自然听到,便要开门看看是何人。
魏北安提着这两人走到院门前,门一打开,魏北安将那二人一把扔在地上,吓得燕怀春险些跳起来。
燕娇顺着大开的门,看到那一袭红色锦袍的少年,视线往下一落,见那两个半死不活的,眉头一蹙。
魏北安冲里面的王准勾勾手指,那王准也不知怎的,看到他就是一凛,颠颠儿地小跑出来,魏北安又伸手一指右侧那几个被他打昏的人,王准一惊,连忙叫着兄弟几个,去把人抬进来,还纳闷道:“这咋还大白天就醉倒了呢。”
燕娇:“……”
待他们将人都抬了进来,燕娇让他们都绑起来,众人一惊,燕娇叹了一声,摇头道:“这、这是杀、杀手!”
王准一听,一拍脑袋,赶紧拿出大绳子,将他们捆成一个大圆粽子。
魏北安抱胸看着她,也不问她为什么在这儿,这些人又是谁,还是往常那有些懒懒的模样。
燕娇走到他身前,问他:“你……你不好、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