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谢宸在城门守了半个月,想他堂堂乌东谢家子,要受着风吹雨打,还要忍着对往来姑娘,只能看、不能上手的罪,心里忍不住嘀咕了几句。
又看到一个漂亮姑娘从眼前走过,他摸摸下巴,“这大半月也不见一个可疑的,难不成是没将人弄到城中?”
身后侍卫听得此言,建议道:“公子,不若咱们出城看看?”
谢宸瞥了眼一众侍卫,点了点头,率着众人出了城。
城外有一处流云亭,因四角的檐儿形状如云而得名,来往行人有不少都会在此歇脚,因此这亭子附近就有了不少茶水摊子。
谢宸他们都换成普通百姓的装扮,但谢宸其人身如松柏,面如冠玉,到底是难掩其风姿。
谢宸喝着茶,一双眼盯着过路行人,直到一驾马车停在不远处,秋风袭来,车帘被掀开一角。
那是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
他捏着手中茶杯,久久没回过神,待那车夫提好酒壶,驾马车而去,他才一扬茶杯,茶水尽数没入地中。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以为他是看上了人家姑娘,就听他道:“跟上那马车。”
他扬起一边唇角,邪邪一笑,“总算等到他们了!”
众人一听,当即撂下茶杯,整好衣襟,快马跟上那马车。
谢宸一拉缰绳,身下骏马一扬马蹄,箭一般飞奔出去,他脑中闪过那姑娘的眼睛,又闪过那姑娘发白的嘴唇费力地吐出两个字:救我!
这半个月,总算没白蹲,啧!
***
九月初八,魏北安生辰这天恰好是休沐日,而皇帝因得了燕娇的酿螃蟹,对她十分满意,她刚开口提离宫之事,皇帝就准了,还嘱咐她带着“一二三”他们,省得又弄出“偷白菜”的误会来。
燕娇摸摸鼻子,躬身应了,回东宫时点好人数,让他们都躲在暗处,就悠哉悠哉地出了宫。
她头上系着白色金边发带,秋风乍起,发带两边飘向身前,为了方便出行,特意穿了小袖衣裳,走起路来,显得更加轻盈。
躲在暗处的“一二三”紧紧跟着燕娇,心下却都闪过一个念头:这位太子殿下可真是潇洒美少年!
燕娇虽不情愿这几人跟着自己,但想着他们也是皇帝派的人,正好可以将她做的事传到皇帝耳中,也没什么不好。
燕娇到平乐坊时,远远就见卢清不太自在地来回走着,想看那些姑娘,又不太敢多瞧,最后涨红了脸,低着头闭紧眼睛。
燕娇心下好笑,走上前去叫他,他才松了口气,刚要开口,就见魏北安他们相继来到。
秦苏走上前,看着卢清就笑,直弄得燕娇一头雾水,“你、你笑什、什么?”
秦苏看向她,眯着细长的狐狸眼,“九公子有所不知,刚刚路上从鲤鱼那儿得知卢大人正为阿清议亲呢,那他陪咱们来这平乐坊,不太好吧?”
一听他这话,卢清连连摆手,“秦小苏,你可莫要挑拨我与九公子的情谊。”笑话,秦苏想甩掉他,得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看他们二人还要吵起来,燕娇赶紧看向卢清,问道:“议、议亲?哪、哪家姑、姑娘?”
卢清颇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几人中,他年纪最长,再过一个生辰便是弱冠之年,他爹因上次白菜地之事气了好几天,就放了话,要给他娶个管得住他的夫人。
若是之前,他倒是不太情愿的,但上次来了平乐坊,看到姑娘都柔情似水,又见孟不吕为安阳郡主教训那些人,突然就觉得,娶个夫人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挠挠脑袋,憋红了脸道:“是吏部郎中陈大人之女。”
燕娇恍然,卢清他爹是吏部右侍郎,这位陈大人正在他爹手下。
卢清怕她不让自己进去,赶紧一挺胸道:“殿下放心,我不乱看!”
燕娇噗嗤一笑,怪不得他刚刚想看那些姑娘,又不敢看,敢情日后会是个好夫婿呢。
他又低低在燕娇耳边道:“更何况,庚帖未换,还不算定了呢。”
燕娇瞪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知他是担心被自己丢下去,摇摇头,率先抬步往上次去过的天香楼走去。
一进到楼中,只见红纱飘摇,下坠五色珠,栏杆上挂着数幅美人图,正中的台子上美人翩翩起舞,又有小曲鸣鸣,而上的每一个雅座之上都悬着一顶明珠灯。
燕娇不免觉得惊奇,今日这天香楼倒是比那日所见更富丽,人也更多。
“多亏我有先见之明,提前半个月定了雅座,要不然,咱们可连个位子都没有了。”秦苏笑说道。
燕娇瞧他那“一脸求表扬”的神情,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你、你最、最英明神、神武了。”
这话怎么听着就那么刺耳呢?
秦苏看她一眼,轻咳了一声,唤来侍者领他们去了雅座,临上楼梯时,就见不远处吵闹起来。
“妈妈子,你这挂以前的花魁图做什么?倒是把今日选花魁的美人图挂上来。”说话人又看向众人,起哄问道:“你们说是吧?”
“对啊对啊。”
妈妈子扭着腰肢,轻扬手帕,“哎哟,我的大人啊,这图都给你们看了,待会儿不愿意看人了,可怎生是好?”
“那不……”
还不待这人说完,妈妈子又道:“各位爷就尽管放心,今日的姑娘各个美艳动人,这选出的花魁,定是最美的那个!”
燕娇这才明白今日这天香楼为何这般热闹了,原来是要选花魁。
只等到夜幕降临时,陆续来了不少达官贵人,燕娇往下一望,好家伙,御史大夫都来了,还有朝堂上不少熟面孔。
她撇撇嘴,原先在朝堂上一个个多正经,现在摸摸这个姑娘,碰碰那个姑娘,再亲个嘴儿,磕碜死个人!
燕娇捂着眼睛,不忍直视,秦苏看她动作,不由一愣,“殿下,怎么了?”
他们没上过朝,自然不认识这些人,燕娇呼出口气,猛灌了一大口茶,才摇头道:“无、无事,还、还有多、多久选、选啊?”
“应是快了。”秦苏看着台子侧面忙得团团转的妈妈子,轻声回道。
他们这桌上好了酒水和瓜果,李余晴恩还是不敢多瞧,一个劲儿地吃瓜。
魏北安和卢清已是对饮起来,燕娇托着下巴,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便也和他们喝起酒来。
三杯酒过,整个天香楼灯火熄灭,唯有他们雅座上的明珠灯亮着,微弱灯火,却可见依稀美人面容。
乐声悠扬响起,美人以纱覆面,脚尖轻点白玉地,纤纤细发如薄雾,半露酥/胸似明月,红纱一落惊天人。
每个姑娘跳完,都会有人砸银子,谁得的银子多,谁便是今日的花魁。
正如妈妈子所说,这些姑娘各个极美,倒是难为了一众看客。
燕娇倒是想为所有姑娘砸银子,奈何她太穷了!
她闷闷喝了口酒,捂紧自己的小钱袋,那里面是壶珠给她装的几块碎银子,以备不时之需,只是,这里真的就只是几块碎银子而已。
她目光又看向还在吃瓜的李余晴恩,看到他腰间的琉璃珠串,一颗珠子都抵得上一个天香楼了,心里酸得冒泡。
“多谢各位爷赏脸。”妈妈子施了一礼。
“快,妈妈子,该卖美人的初/夜了吧。”说话人搓着双手,一脸□□道。
燕娇捏着酒杯的手一顿,不是选花魁,怎么还卖初/夜了?
她看向秦苏,见他也是一脸迷茫,“怎么……”
李余晴恩也不吃瓜了,知道进了平乐坊的姑娘免不了这一遭,但亲眼看到还是有些不舒坦。
燕娇也是如此,她那日来天香楼,就只是听小曲看歌舞,却没想过还有娼妓。
正此时,几个丫鬟簇拥着一个蒙着面纱的姑娘,又将她面纱摘下,像个货物一般供人欣赏,女子身着罩着湖蓝色轻纱,影影绰绰能看见她那如白玉的腿。
女子一双手捏着,,身子似乎冷得发抖,眸中带着水光,朝二楼雅座望来。
“砰”地一声,卢清手中的茶杯掉落,燕娇望过去,见他脸色发白,刚要开口,就见他猛地站起身子。
“是悦宁!”
“谁?”燕娇问。
卢清一顿,双手握成拳,面上隐忍神色一闪而过,终是正色对他们道:“是学生的未婚妻子。”
众人大惊,燕娇心下更是掀起巨浪,将目光看向那台上的蓝衣美人,怪不得她的眼中闪着泪光。
她是大家闺秀,自然不愿在众人面前露出香肩,露出双腿,在大晋,这般视为不洁。
可刚刚卢清说的是“学生的未婚妻子”,正如他所说,两家未过庚帖,倒不算真的未婚夫妻,但他却坦坦荡荡说了这句话。
燕娇艰难地看了他一眼,听着喊的一声高过一声的价钱,她终是起身,扬声道:“一万两。”
卢清等人猛然看向燕娇,“殿下……”
燕娇看着这个少年唤了自己一声,就扭过身子,拿袖子狠狠擦了眼睛。
秦苏拍了拍卢清的肩,望向燕娇,心中有些担忧,这位殿下比他还穷,哪里能凑到这么多银子?
若是皇帝知晓此事,只怕殿下的太子之位……
想到这里,秦苏皱紧了眉头,仔细思索可解之法。
魏北安抱着胸走到燕娇身旁,轻声道:“殿下放心,一万两,我出得起。”
燕娇一笑,只下一瞬,就听隔壁一人朗声道:“十万两。”
魏北安僵住了脸,燕娇也笑不出来,那妈妈子倒是眉开眼笑,静了半晌,没有人再抬价,妈妈子就要一锤定音,燕娇连忙道:“十万零一千两。”
隔壁响起极轻的嗤声,紧接着又道:“十二万两。”
燕娇咬牙,继续道:“十二万一千两。”
“十五万。”
燕娇攥拳,“二十万。”
这一声落下,隔壁沉默了许久,燕娇刚要呼出口气,他们的左边响起一道清朗男声:“二十五万两。”
燕娇和隔壁都静了下来,那妈妈子更是惊喜得不敢眨眼,嘴唇都要咧到耳后,要知道这才是第一个,也还不是花魁呢!
隔壁响起声音:“三十万两。”
燕娇闭了闭眼,紧接着咬牙道:“三十万——零一两。”
隔壁响起“咔嚓”一声,是茶杯碎裂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娇娇:要不是一文钱说出去丢面,我就说三十万零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