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九月初十,过了重阳佳节的这一天早朝上,朝堂上乱成一锅粥。
“这……殿下回朝后,入花街比回宫时间都多,不堪为国之储君啊!”
“是啊是啊,殿下三天两头出宫,宫门口的侍卫都见怪不怪了,怎可如此?”
“就是!初八日还在平乐坊一掷千金,此举大大不妥啊!”
皇帝被他们吵得脑袋疼,一个两个都说他儿子不堪为国君,那谁来做?他们吗?
他自是知道燕娇在平乐坊一掷千金之事,也知将那几个宵小治罪,他倒不在意这些,但——
他这个儿子竟要将那三人施以扒皮之刑,这倒不由让他重新审视起这个儿子。
他兀自沉吟,那边大臣又忍不住了,“请陛下三思啊!”
一人说出此话,紧跟着数十人就跪地高呼,那声音直震得燕娇心里发颤。
她这般讨人嫌的吗?
她撇撇嘴,这些大臣说她逛花街多,那才是胡说八道!
以御史大夫为首,巴巴地赶紧说初八那日是去审查官员的,不想审到了当朝太子,这于大晋,可是大大的不妙。
也不知这老儿是得了谁的妙计,上来就是一招“先下手为强”。
这都让她怀疑那三人被毒死在官府里都有他的手笔了!
不过,对这群老头儿说她去楚馆一事,她也没反驳,听他们高呼着让皇帝三思,赶紧废太子,她心里十分舒坦。
她眼巴巴看着皇帝,希望皇帝赶紧给她废了,但皇帝见她那水汪汪的眸子,以为她是委屈,不由心生怜惜。
他按按额角,一眼瞥到端端站在下首的谢央,眼前一亮,当即道:“诸卿不必多言,太子久居在外,不曾在京中好生赏玩,此举情有可原。”
一众大臣瞪圆了眼睛,又听那位陛下道:“吾儿燕艽,国之储君,当求圣贤为师。”
燕娇听到此话,心里一咯噔,抬头望向皇帝。
只见皇帝嘴角一勾,一双眼满是赞赏地看着谢央,缓缓道:“太傅可为太子之师矣。”
这回轮到燕娇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又扭头看向一旁的谢央。
谢央眉梢一挑,冲她含笑点头,煞是有礼,也煞是好看。
就是那笑,怎么看怎么有丝讨人厌。
皇帝拍板定案,不给朝臣还口之力,说完就要下朝,着谢央九月十二入文华殿。
自然,皇帝更没空理会燕娇是否情愿,毕竟在所有人眼中,能求谢央为师,那是件极大的好事!
在宫中,她听得最多的是,太傅他风姿卓绝、气度不凡,其貌可比天上客,文可比大夫子,那才更是堪比至圣人。
这话到底准不准,燕娇不知道,但她明白,有谢央在文华殿一天,她就一天没有好日子。
有了这么个事儿,燕娇也一时不能出宫去找林西冉。
九月十一这日,她一到文华殿,就将卢清他们叫到自己位子上,四个人围做一团,她头上登时遮着一个大大的阴影。
她招招手,“凑、凑近些。”
众人都上前一点儿,脑袋挤着脑袋,就听她问道:“我、我们是、是兄弟不?”
几人一愣,相互看了眼,然后一齐点头道:“自然是兄弟。”
燕娇一乐,又连忙道:“那、那兄弟有、有难,一定要、要帮的,对、对吧?”
“自然!”卢清大嗓门道。
他一喊完,魏北安他们也赶紧点头,秦苏问道:“殿下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燕娇赞赏地看了秦苏一眼,秦小苏可太懂她了!
“我、我和你、你们说,太、太傅要、要当我、我们先、先生,但、但他来、来了,岂、岂会有我、我们的好、好日子?”
别说,在文华殿和太子混着,那日子可真是逍遥极了,魏北安略一挑眉,直接问道:“殿下需要我们怎么做?”
他这话一落,一旁的李余晴恩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面上有些急色。
燕娇将脑袋凑近他们,小声道:“给他挖、挖坑。”
这般说,犹自不解气,她又接上一句,“挖个大、大大的坑。”
秦苏嘴角一抽,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殿下和太傅大人有仇吗?
李余晴恩张大了嘴,然后连连摆手,“不、不可,这怎么能行?太傅大人乃是君子圣人,怎可这般对他?”
燕娇听他这般夸赞谢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看向魏北安,魏北安耸耸肩,“我长这么大,倒还没挖过坑,可以试试。”
燕娇心里一喜,又看向卢清,卢清脸上有难色,他平日里对谢央也是极为佩服的,可眼前这位殿下,那是对他极好的人!
他一咬牙,点头道:“挖!”
燕娇呼出一口气,笑嘻嘻看向秦苏,秦苏看着她这笑,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摇摇头,无奈道:“好,挖个大大的坑。”
李余晴恩瞠目结舌,看他们都要上手,又看看燕娇,到底还是认命地点头,“我、我挖。”
燕娇满意点头,一拍他肩膀,朗声喊道:“好兄弟!”
“什么好兄弟?”李延玉一进来,就见他们围在一起,听太子喊着这句话,好奇问了出来。
燕娇赶紧把他们赶回各自位子上,笑看着李延玉,道:“先、先生,学、学生昨日抄、抄了一份《逍遥游》,还请先生过目。”
李延玉见她将纸张奉上,不由一怔,太子何时这么乖巧了?
燕娇这走的是放松猎物警惕的路,李延玉与谢央交好,由李延玉传出她因朝中大臣请废太子之事,开始好生向学,那谢央自然不会多想,到时候,就可以看到谢不妄“噗通”掉进坑里的风姿了!
说来也是时机好,他们一下学,就在文华殿必走的路上挖了坑,这晚上还刮了大风,竟是看不出一丝挖过坑的痕迹。
又为了确保谢央一定会走这条路,揪下了不少树枝放在两旁拦着路,谢央第一个来文华殿给他们上课,那是必掉坑无疑!
燕娇美滋滋地看着那大坑,卢清他们也都围过来,向外张望着。
几人心里多少还有些紧张,待看见谢央身影,赶紧做鸟兽散,老老实实低着头坐在位子上。
燕娇伸长脖子望着,见那人姿态翩然,一时之间,只感叹:这样的谪仙人要是掉进坑里,真的可惜了……
见那人看过来,她赶紧收回目光,竖起耳朵听着,算着时辰。
等了许久,燕娇都没听到扑通一声,她抬头望去,却见门边现出一道身影。
那人一袭雪青色圆领袍,头戴大帽,下颌处的绕线以三色珠附着,腰间坠着乌金平安扣和一枚雪色香囊。
若有似无的梅花香袭来,直冲到燕娇颅顶,这这这……这人怎么在这儿?
他不是应该掉进坑里吗?
谢央见她一脸震惊的模样,心下好笑,“殿下怎么这般看着臣?”
魏北安等人也没想到谢央会在这儿,一种做坏事的负罪感袭上心头,眼神飘忽,不敢抬头。
谢央淡淡扫了他们一眼,眸光微闪,又看向燕娇,等着她回答。
燕娇费力地扯了扯唇,心里嘀咕着,面上却道:“就、就是久、久不见太、太傅穿、穿得这么好、好看,一时看、看呆了。”
谢央一瞬敛了笑意,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看向卢清道:“卢君,《韩非子》中‘巧诈不如拙诚’,你如何以为?”
卢清猛地抬起头,什么诈?
燕娇却是心里一颤,谢央是有意还是无意?
这话是说“聪明反被聪明误”,难道是知道他们给他挖了坑?
她又晃晃脑袋,应不可能,昨日只有他们五人知道此事,谢央怎么能知道?而且他要是知道,直接就会找她麻烦了,怎么会问卢清?
想来,只是要考问我们学问一番。
想到这里,燕娇心里一松,看向卢清,只见他一脸纠结,挠着脑袋,答不出话来,涨得脸色通红。
谢央也不骂他,只是看着他笑笑,然后温柔地问他:“卢君可是定亲了?”
这下,卢清脸色更红,羞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他都要成家的人了,却连句话都解释不出来?
燕娇捂着脑袋,收回目光,心里暗叹谢央这厮厉害。
“殿下,不若你来说说?”
燕娇:“……”她怎么说?她可是要和卢清半斤八两的?
见她不答,谢央也不恼,只缓缓解释一番,末了道:“殿下是聪明人,自当知道使诈不可使巧诈。”
燕娇:“……”
谢央这一课上得众人如脱了一层皮,尤以燕娇为甚,她昨日睡得晚,今天又兴奋得起了个大早,困得眼皮直打架。
可谢央动不动就叫她,偏在她困得要睡的时候吵她,这厮是故意的!
谢央一走,燕娇就抱着头,想到谢央走出去,总会掉坑里吧,一屁股站起来,往外奔去。
可这外面哪里有谢央的影子?
她心下奇怪,这谢央怎么走得那般快,但想到他可能掉坑里去了,就连忙奔到他们挖了坑的地方,却见那里完好无损。
燕娇看了看周围,是她放的树枝,又轻轻踩了踩那坑,却是实实的,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是在找臣吗?”
燕娇听到这声音,不由一愣,往一旁望过去,见谢央正站在树下,眸光很是温和。
燕娇张张嘴,朝他走去,哪里想到,一脚踩在树枝上,脚下一空,掉进了那大大的坑里。
这坑比他们挖的还大!
她抖了抖头上的土,一脸茫然,正此时,头上洒下一片阴影,她一抬头,只见秋光冉冉,她找的人却在这秋光中眉梢轻挑,故作诧异地含笑看着她。
“咦?殿下怎么掉坑里了?”
作者有话说:
巧诈不如拙诚出自《韩非子·说林上》
被发现去平乐坊后,燕娇:其实,我有一句名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讲!
谢央笑笑:不知当讲否,那就别讲了。
燕娇:……我偏不!生活在于自律,但偶尔也要放肆——by娇娇
谢央、皇帝: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