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刀断浮生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
秋,暮。
血叶,红宵。
彼岸花,黄泉冥。
碧穹无色,苍杀遍地。
……
落叶不止,夜将至。
洛阳城外。
李浮生踉踉跄跄的走在停川桥上,手中的锈刀托在地上,划出“锵锵”的声音,再灌一口酒,李浮生唱起歌谣。
“夜未央,夜未央;
一头栽入满天星。
爱未央,爱未央;
两桨晃荡割银盘。
乐未央,乐未央;
三盏浊酒复何求。”
秋天的夜,温度已如白刃般寒冷,李浮生披着氅衣,喝着烈酒,温暖一个劲儿的往李浮生怀里钻,但他看起来还是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的脸色白如幽灵,荒郊野尸也不过如此;他的皱纹深如丘壑,垂暮花甲也不过如此。
二十多岁!
烟花般绚烂的年龄。
是什么让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变成了这样?
是朋友的背叛、亲人的离别,亦或是望穿秋水的相思,还是痛心疾首的悔恨?
桥刚过了一半,李浮生放下锈刀,从怀中掏出一块绣着蔷薇的手帕,在自己手上擦拭,短短十丈的桥,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擦手。
他的手也白的不像话,除了刚抽出来的骨头,再没有更干净的了。
擦完手后,李浮生认认真真的叠好手帕,放在怀中。
抬头看向面前的男子。
他身穿一袭干练劲装,头戴斗笠,腰间的剑静静躺在鞘中。他站的和他的剑一样直,他的整个人也像剑一样锐利,就算不看眼睛也能想象出,那一定是双锐不可当的眼睛。
这是一名剑客,绝顶的剑客。
剑客有言:“安北天姬酷爱收藏兵器,与其说是兵器,倒不如说是使用兵器者的人头。”
李浮生饮一口酒,没有说话,剑客续道:“你的刀在天姬点星榜,排行第四。”
李浮生终于说话:“一把锈刀,不值钱,不值钱。”
说着,李浮生将锈刀丢在剑客面前。
剑客看都没看一眼,眼睛直勾勾的剜着李浮生,缓缓道:“你的刀,就是你的头。”
李浮生再饮一口酒:“我的头就在这里,你随时都可以拿走。”
秋风挟起衣袂,刚刚见到剑客的利剑,它便消失不见,再见寒芒,已到李浮生的眉睫。
不知有多少人死在这招“毒蛇出袖”之下,剑客对他的这招很有自信,他打的既认真又仔细,历史的战绩加上专注的态度,当然能造就无伦的自信。
这种自信不盲目,不轻浮,这种自信是最可怕的,可以在交手中占上绝对的优势,纵然剑客武功稍逊一筹,亦能将对手斩于马下。
利刃点在李浮生的眉心,鲜血仿佛在下一秒就要迸出。
“噗”,鲜血奔涌的速度比剑还要快。
剑客捂着自己的脖子,缓缓低下头,但见地上的锈刀已重新回到李浮生手中,而李浮生早已退到五尺之外。
溅出的鲜血没有沾脏李浮生的衣服,甚至连李浮生的锈刀也一如既往,上面的锈痕清晰可见,锈渣轻轻一弹便会掉落。
谁能想到就是这把刀刚刚刺入剑客的喉咙。
他的刀太快了。
是不是连他自己的刀都没有反应过来?
李浮生绕过剑客,缓缓向前方走去,还道:“我的头,你还拿不动。”
身后的剑客轰然倒地,他用尽最后一口气,说了这辈子最后一句话:
“萧……萧不语……”
听到这个名字,李浮生的酒壶忽然掉落,嘴里的酒纷纷流在衣服上。
李浮生宛如呆子般站在原地,眼中却是波涛汹涌,当浪花惊出眼眶,李浮生仰天长啸。
停川桥瞬间震出一道道裂痕,河水逆流而上,竟向天穹卷去,两岸树叶顷刻落下,光秃秃的树干上,唯有惊鸿还在攒动。
星辰再多,月亮也是寂寞的。
这种寂寞绝非光芒可以掩盖,而是需要互补。
就好比将一只脚砍断,另一脚上穿再华贵的鞋子也不能弥合。
李浮生是不是已断了一只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