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孙府之行（一）
单说黛玉三日回门在贾府时，听了孙绍祖之事后，便拉了迎春与探春，商议了一阵，次日，趁水溶会客之际，黛玉对展文奕道：“我想请展公子陪我出门。”
展文奕一副早已料到的样子道：“去哪里？我去备轿。”
黛玉诧道：“为什么答应的这么痛快？不怕王爷怪你？”
“王爷早就吩咐过了，姑娘若要出门，只管照做，护卫的事也安排妥当。”
黛玉道：“你不是说要有一队人跟在我们后面吧？”
展文奕笑道：“怎么会，王爷惦记姑娘，怕姑娘不带护卫出门，早令他们隐身，姑娘没发觉这次他们没有亦步亦趋？”
黛玉道：“注意到了，我正寻思着呢。”
展文奕刚要走，回身对紫娟道：“我不在，你要照顾自己。”
紫娟道：“你把姑娘照顾好了，才是正理。姑娘若有闪失，唯你是问，你也不要回来了。”
展文奕道：“你心里只有你姑娘吗？”
紫娟转头不理他。展文奕叹了声去为黛玉等人备车，紫娟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喊道：我心里有你，真的有你。黛玉看到紫娟脸上的挣扎，不知从何劝起。
黛玉换了男装，与展文奕、迎春、探春一同到了孙府。孙府内一片凄凉，孙家被孙绍祖的小妾们席卷得本已不剩下什么，孙绍祖这一病，更是雪上加霜。
几人进了门，孙父、孙母正在厅内愁眼相对，唉声叹气。孙母无好脸色地看了几人，除了迎春，其余并不相识。她对迎春道：“你又来做什么，这回你如意了吧，我儿被你害成这样。”
探春与黛玉对孙家本无好感，听孙母无端指责，探春冷冷道：“你怎么这样无理，孙公子的病与我姐姐何干？她念在往日情份上，今天特意请了大夫来为他治病。”
孙母扫视了几人，这几人气度非凡，立于室内，满室生光，方才发话之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不过她目前一无所有，连儿子也要不顾他们了，她还在乎什么，孙母道：“这几位都是谁呀，义正言辞到我家来撒野？”
迎春道：“孙老夫人，这几位是我的这家人，这是我的三妹妹，这两位是林公子和展公子。”
孙母道：“我管她们是什么人，这里没有你们说话的地方。”
又看了黛玉一眼道：“京城的医生都看遍了，凭他这个瘦得大风都要刮跑的公子，就能治得了我儿子的病？”
探春道：“人不可貌相，林公子能不能治，试试便知。”
孙母道：“让他试试也行，若治不好，他得给我儿偿命。”
探春道：“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你儿子早晚是个死，林公子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治得好，是他万幸，治不好，是他的命走到了尽头，关林公子何事？”
孙母道：“在我家里，这就是我的理。”
黛玉怕孙母再说出更难堪的话，冷着脸，寒着声音道：“这病治不治，还要看我愿不愿意呢？”转身欲走。
孙母见惹恼了大夫，方停下来口角，对着黛玉的背影道：“大夫，好歹看看我儿，我这把年纪，还指望他来养我老呢？”说着扑通跪下来，语中含泣道：“我求你了。”
黛玉转回身道：“也好，但我治病，有两个条件。”
孙母道：“只要你能治好病，我做得到的，我都答应。”
“我要你们的全部家当，包括这所宅院。”
孙父道：“那我们到哪里去，你总不能让我们一家人露宿街头？你算什么医生，医生不是治病救人吗？”
黛玉道：“我这个医生就这个脾气，我有本事治好你家公子的病，要你的钱财，这是我的原则，治不治由你，我不勉强。至于你们是否要露宿街头，这不关我的事，你们自己想办法。”
孙母犹豫片刻，狠了心道：“我依你，这第二件呢？”
黛玉听他答应了，心里想道：天下的娘亲，都是爱儿女的，即使孙母也一样，然后道：“要你女儿为我做奴做仆一个月，任我使唤。”
孙母道：“我女儿不行。”她想了想，看到迎春道：“贾迎春替我女儿如何，她的事你尽可处置，我做主了。”
迎春轻声道：“这，”
孙母急道：“我儿的性命要紧，你还这，那的做什么？大不了，要我儿多给你磕几个头？”
黛玉目光盈盈，眼中达意，看着迎春，迎春虽不太明白她的用意，仍附和道：“我好意请来大夫为你儿子治病，要报恩也是你孙家人，为什么要牵扯我？”
孙母道：“看在你与我儿夫妻一场，你就去做了他的奴仆吧。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你答应了吧，我们全家记着你的恩情。”
“若我将她折磨得一命呜呼呢？”
“那只怪她命不好，我更不能让我的女儿去了。”
黛玉心中感慨，这就是做母亲的吗？做母亲的痛爱自己的儿女，不舍他们受苦，难道别人的儿女就该死？黛玉念在孙母肯为儿子舍弃家产，暂时忍下了与她理论的想法。
探春道：“孙夫人，你让番王妃的姐姐为人奴，你不怕番王妃治你罪吗？”
孙父听出端的，忙过来道：“哪里，哪里，那老婆子为我儿的病一时急糊涂了，胡言乱语。”
黛玉道：“她已允了贾迎春，我就认她为奴，至于日后番王妃找你们后帐，与我无关。好，我给令公子开方。”
孙父无可奈何，狠狠瞪着孙母。黛玉写下方子，交与孙父，吩咐按方抓药。一个时辰后，孙父取药回来，黛玉交待孙母煎了，由孙母给孙绍祖服下。孙家二老焦急地守在儿子身边。
孙绍祖服了药，依旧昏昏沉沉。孙绍祖骨瘦如柴，只剩一张皮，躺在那里，令人不忍目睹。过了一阵子，只见孙绍祖无血色的脸，青黑了起来，人张口大喘着气，口里吐出大量黑血，随后晕了过去。孙母见了，伏在孙绍祖身上，哭天抢地嚎了起来，正哭得热闹，忽听孙绍祖虚弱的声音道：“娘，你不要这样。”
孙母见他醒转过来，顾不得已是涕泪横流，双手合掌，面对上苍，连拜几拜，嘴里絮絮叨叨：“感谢老天爷。感谢老天爷。”
孙绍祖睁开眼，看看母亲，道：“我突然觉得身体清朗了许多，只是还没有力气。”
孙母道：“儿啊，是迎春请了个大夫来，说能治你的病。她总算做对了一件事。”
孙绍祖听到迎春二字，眼里是愧色和感动，问道：“他在哪里，娘您扶我，我去见他。”
黛玉听见孙绍祖已好转，在外面催道：“贾迎春，孙公子既然已经醒了，你该跟我走了。”
迎春回应道：“贾迎春但听你吩咐。”
屋内的孙绍祖喊道：“贾小姐，留步。”
黛玉道：“由不得她。”
外面的探春道：“你母亲已将贾小姐送给大夫，替你妹妹为奴，作为诊资。”
孙绍祖望望孙母，孙母低气不足道：“当然由她去做。”
孙绍祖道：“她是我们家什么人，要她去代过。我们欠她的还少吗？”
孙母道：“我也知道，可我舍不得你妹妹。”
孙绍祖道：“妹妹是人，她也是人。”孙绍祖此次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彻底悟了从前的行为，懂得了人生在世该珍惜什么，该放弃什么。
孙母说不出话来，孙绍祖道：“林大夫，由我去做你的奴仆如何，求你放过迎春。”
孙母道：“这可不行，我孙家还指望你呢？”
孙绍祖道：“我意已决。”遂挣着下床来，摇晃着要走到外间屋，晃了两晃，倒在地上，孙母伏身扶起他，孙绍祖又对孙母道：“她还没有原谅我的过往，你又这样对人家，我还有希望吗？”
孙母道：“今日进了我家门，是我孙家人，出了我孙家门，谁认得她？况且天下女子多的是，只要你病好了，再娶多少，都凭你。”
孙绍祖气得无语，推开孙母，跪走几步，来到外间，低头跪在黛玉面前，脸现诚恳，恳请黛玉放过迎春。孙母也跟了出来，黛玉道：“孙夫人，我方才念你一心为子，还是做一颗做母亲的心，才为令公子救治。没想到你真是蛇蝎心肠，你长得是人心吗？”
探春道：“林公子不必和她费口舌，我改主意了，她既如此袒护她的儿女，就由孙母代替她的儿女来做奴仆如何？这更显出她做母亲的为儿女做出的牺牲。”
黛玉拍手道：“此主意甚妙。就这么定了。”
孙绍祖连连叩头，请求由他代劳，放过贾家小姐和他母亲。黛玉、探春四目对望，凤头略点，黛玉道：“好，念在这位王妃的面子，放过你母亲，你先养几日，过几日，连这家产，我一齐带走。”
孙绍祖便一再谢过。孙母抹着眼泪，扶孙绍祖回到床上。一边呜嚎着吩咐人收拾钿软，准备让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