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湖

汾湖

先前的那些从地牢里逃出来的地痞无赖无一不死在了薛候手中,一共是五个肥膘的男人,一击毙命,一命呜呼。

一句话,十个字,五条命,就因为出自那位大人之口。

那些人的尸体被薛念的手下堆成了一个小山丘,随后不久那些小山丘一晃眼就变成了一簇在夜色中格外亮眼的篝火,火苗的趋势很是旺盛,但却不及远处大殿的火势的万分之一。

薛念注意到了那大殿的火势,仅仅是皱了皱眉。

“邱明,掉头,去紫明宫。”

“是。”

邱明停顿了一会儿,转口问到:

“侯爷,那个女人怎么安置,如今她还是昏迷不醒,带上她属于拖上个毫无用处的累赘。”

薛念撇了撇正在昏睡的柳芝,随后很快的就将短暂的目光收了回来,看起来并没有想要回答邱明的问题的意思,只是等车马行驶了一段时间才突然开口。

“邱明。”

“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经过我的嘴来决定的。”

薛念眯了眯眼睛,一抹毫无征兆的笑意一闪而过,让人捉摸不透的眉眼处处透露着他“绝非善类”。

他笑的是因为撇见了邱明骑行的马上竟然驮着昏睡不醒的柳芝,当看到柳芝身上披着的兽皮斗篷时候。

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邱明一眼。

随后扬唇一笑。

“你对这个女人倒是很上心。”

这句话里话中有话,但很显然不是称赞邱明的意思,邱明也读出了话中之意,心中难免苦涩,很显然薛候不愿意让他继续驮着柳芝上路了。

大火绵延的紫明宫位于郢都最东边的汾山顶上,郢都本身的地形就是东高西低,最初也有很多人不解为什么开国皇帝要把周国的都城建立在郢中,但这个疑问也就很快明了——郢都土地优质肥沃,雨水也不曾缺过,又临近整个周国最大的水湖——汾湖,而又地处周国的中心,自然就入了开国皇帝的青眼。

薛念一行人没用了多长时间便从郢中赶到了汾山脚下,汾山脚下坐落着一处寺庙,名叫汾湖寺,顾名思义,距离汾湖寺最近的一条河流便是这汾湖了。

柳芝被薛念的车马载到了半路,最终邱明命人将她送到汾山山脚下的汾湖寺落脚,邱明是个见不得女人被欺负的,便将身上了令牌削去了一块小角落交付给了柳芝,柳芝也被这汾湖寺的人安置了一间屋子休息了下来,柳芝躺在硬冷的床上一动不动,而薛候的军队却是举着燃烧的火把越走越远,直到看不清最后一丝红光的影子。

……

随后到来的几天时间,大周的最后一名皇帝——祥明帝被那位大人亲手杀灭,三天之后,临王称帝,改国号为越,郢都改名为珩安,紫明宫易名为祯宫...而那位大人因为斩首祥明帝有功,被新上任的承安帝亲自提拔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薛亲王——

而薛亲王,就是那日夜里的薛侯爷。

又是过了三月有余,柳芝早已经和汾湖寺里的一众僧人相处的融洽,也多亏了慎海大师每日里让人调制的汤药,才将柳芝原本虚弱的身体养好了七七八八。

柳芝并不记得三个月前自己是怎么从屋矮月高的玉榴院被送到了这个并不广为人知的汾湖寺的,但是又看到了腰上石竹色的宫砂还在,便也没有在过多的思虑此事。因为柳芝从小就听说过这么一句话——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或许是柳芝命不该绝,又或许是柳芝偶遇了什么贵人相助等等,她都觉得不重要了,与其扎根在那些痛苦的回忆之中倒不如抽出身来好好适应现在的世界;什么争权夺利,什么成王败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放弃了这郢中白雪的名头又有什么关系?

倒不如每日洗碗点香来的自在。

已然九月,柳芝刚刚帮着寺里的僧徒换上了新买来的绿荷香,绿荷属于薄荷的一种,但也是最常见的一种,但和曾经柳芝在潇湘馆里闻过的玉阳秋香相比,这种淡淡的纯净单一的绿荷香反倒是让人闻的更加舒心。

而那种不知道熏制过多少遍的玉阳秋香,柳芝觉得,俗了,腻了。

换完香之后,柳芝踏着轻盈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堂屋,又从堂屋里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里翻出来了一张黄纸,那张黄纸皱皱巴巴的,但柳芝还是很小心翼翼的将它铺平,压整齐,然后再将它视若珍宝般的叠好,藏入袖口。

九月初八,正是柳芝二十岁的生辰。而当初柳芝的竹马郑离仙曾答应过柳芝,待她双十之年便会娶她为妻。

原先的柳芝还在担心无法在九月初八之前完全赎身,但经过郢都之乱这件事后,反而将她提前成为了自由之身。

秋雨绵绵,淅淅沥沥,冷冷清清,倒是和今年的春寒料峭不分伯仲。

柳芝把自己住过的堂屋仔细的打扫了一番,这间屋子狭而小,是她刚来这汾湖寺第一天慎海大师给她收拾出来的一个杂货间,虽然和她曾经住过的玉榴院有着天壤之别,但柳芝并不觉得简陋。打扫完毕之后,她便和汾湖寺里帮助过她都人一一道谢了。

........

等到柳芝道谢完最后一个帮助过她的法师,远处有一个鹅黄色的影子朝着她走了过来。

是慎海大师。

柳芝收拾好包袱正欲跨出汾湖寺的大门,却被一声苍老稳重的声音叫住了。

“姑娘,慢着。”

柳芝回头瞧了瞧,发现慎海大师也朝着她走了过来,便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随后轻声问道:

“大师是有何事?”

慎海大师摇了摇头,从袈裟中掏出来了一方白帕,上面绣着几朵六月菊,白帕的右上角还用黑色和红色交接的方式的绣上了一个字——离。

“这是....”

柳芝愣了一会儿神,但迅速的反应了过来。

“这是我的帕子.......大师为何...”

柳芝的话被面前这个骨瘦嶙峋的老人打断了。

“姑娘,这帕子是当日你在贫僧堂屋换香时掉落的,贫僧也自然知道这是你的。”

慎海大师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柳芝,依旧将帕子拿在手中,反而将手背到身后,没有要还给柳芝的意思。

柳芝正准备去拿回帕子的手立在空中僵直了半晌。

“姑娘不必着急,回答贫僧的几个问题自然就将这帕子还给你——”

“大师请说。”

“姑娘来自哪里?这帕子又出自谁手?”

柳芝听完后嫣嫣道来:

“小女柳芝自幼生活在岑阳,这块帕子是小时候阿娘送给自己的。”

慎海大师听完,脸上忽然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

“岑阳?”

柳芝点了点头,目光却停留在了慎海大师背后的手上。

“现在可否能将帕子归还给小女呢。”

慎海大师沉重的将帕子放到了柳芝的手上,语重心长的嘱托了一句:

“此帕并非俗物,切记要小心保管....贫僧也并非刻意刁难姑娘,还望姑娘见谅。”

柳芝粲然一笑,似乎不理解刚刚慎海大师对她说过的话,直到踏出汾湖寺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倒是很奇怪,一块帕子而已,为何见慎海大师如此上心。”

柳芝离汾湖寺也越来越远,离汾湖却越来越近。雨势渐渐的夸张了起来,汾湖周围的船夫也一个接一个的回家避雨,等到柳芝走到汾湖边上的时候,大多数载人的船夫已经走的一干二净,留下来的只是一个在船中披戴着蓑衣钓鱼的渔夫。

柳芝心中有些失落,但为了抓紧时间赶到长宁,便鼓起勇气朝那位渔夫靠近了过去。

“好心人,能否载我过这条河,我可以出三倍的银子——”

这句话柳芝几乎是喊着的,雨势正大,四周水雾弥漫,风也无休无止的呼啸着,想要让湖上人听清楚岸上人并不容易。

那位渔夫依旧孤立在船的中央,好像没有听到柳芝的声音,还时不时悠闲自得的逗了逗自己刚刚从湖中捞上来的鱼儿。

柳芝又喊了一声,那渔夫依旧如此,仍然不受外界因素的干扰,自顾自的钓着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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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上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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