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收监
灵府私下以为,这是被压制已久的李邺与同受欺压的蔡娘子无意之中达到了共情,产生了“同是楚邑受欺人”的感叹,于是超常发挥。
她握了握蔡娘子汗湿的手,安慰道:“不必担心,崔县令自有应对。”
只听前院崔元庭的声音:“那可巧了,本官昨日已派了蒋县丞押运郡官执衣、白直课钱入州。而皮县尉……汴州团练副使的公子要从本县过境,皮县尉已自请去接待了,一日半日这二人都回不来。”
无论押运课钱入州或是按规制去接待上官亲属,在蒋、皮二人眼里都是美差,自然不会拒绝。
而崔元庭便也选在这时发难,免得蒋、皮掣肘,让他整顿县衙的头一步便不能顺畅。
崔元庭的声音还是那样平直:“如此一来,便无人能为徐司佐证明,那便只能先将你们二人收监,待他们回来后再做定夺。”
“啪——”他轻拍怒棋,便有几个差役上前将朱坊正和徐柏兴押起来。
徐柏兴彻底怔愣了——怎么就收监?怎么就要收监了?
今早不是还听见喜鹊叫了吗?啊?
他大声叫道:“县尊,我冤枉,我真的冤枉!这朱坊正攀赖我!”
崔元庭站起身,连个正眼都不愿给他,只淡然道:“所以本官没对你用刑,也没判你的罪,你就不要再嚷了,否则便有咆哮公堂之嫌。”
徐柏兴感到一阵绝望。
监狱是什么地方?那是活地狱啊!
他可太知道楚邑县监狱那些可怕的酷刑,各种折磨人的手段了。
虽然现在自己是被收监,而典狱冯驹万也是蒋县丞一派,平素关系倒还过得去。
可监狱里又脏又臭又逼仄,环境那么差,他怎么受得了?
而且他是个心软的人,最见不得打杀流血,就算冯典狱给面子,让自己不受皮肉之苦,可他也不想听其它受刑人哭嚎惨厉的声音,他会睡不着觉的!
还有老鼠,他很多年都没有在家中见到老鼠了,可监牢里那玩意和蟑螂是最多的,他不要去啊!
谁来救救他!
这时他想到一人,扭头对崔元庭大叫:“灵府救我!灵府救救我!大伯要下狱了!灵府我的侄女……”
崔元庭递了个颜色,旁边差役立刻拿出一团麻布塞进徐柏兴口中。
“呜、呜呜!”徐柏兴瞬间只留下了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向外表达着他的震惊、恐惧、不敢置信。
灵府带着蔡娘子走了出来,看着那个狼狈不堪的身影被带了下去。
这个人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血缘第二近的嫡亲大伯,也是第一个上来就给自己挖坑算计的人。
初见时的自高自大,县衙中的曲意试探,楚云馆中别有用心的引导……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她心里记着。
更别提他狐假虎威在百姓中做的那些恶事。
今天终于开始了,徐柏兴欠她的,欠百姓的,都会在此一点点清算!
她厌恶地把目光从那不堪的背影之上移开,就撞进了一泓清泉一样的眼睛中。
崔元庭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中有关心、有询问、还有一些她分不清的内容。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交汇了一瞬,然后崔元庭对蔡娘子道:“蔡娘子不必担心,我知道是哪些人去你家闹过,他们此刻都在监狱中,不彻底解决我是不会放他们出去的。”
蔡娘子嗫嚅着:“多谢崔县令!我替我两个儿子谢谢你了。”
说着就要给他鞠躬,崔元庭虚扶一把,灵府便拉起蔡娘子:“蔡娘子,一会让人送你回家吧。这边有什么进展我会让田妈告诉你的,生活上有什么难处,也尽管开口,咱们是多年街坊。”
蔡娘子真心实意地:“谢谢,谢谢灵府,谢谢崔县令……”
灵府:“应该的,崔县令一心为百姓,回去你也多和大伙说说,楚邑县衙已今非昔比,我们有了真心为民的好官,大家若有难事,受了欺辱,尽可找县令做主!”
“好,好。”蔡娘子频频点头。
灵府又笑道:“小果子在田妈处照顾着,我这就陪你去接他。”
她刚要送蔡娘子,却被崔元庭轻轻拉住衣袖。
只见崔元庭笑道:“让差役送吧,今日还有别的事。”
灵府听说,便只好让其他人送蔡娘子去自家接小果子。
待人都走了,灵府跟崔元庭转身走向衙门,顺便问:“县尊有何吩咐?”
崔元庭挺住脚步,低头望着眼前的娇颜,道:“其实今日我休沐。”
灵府一怔,她还真没记崔元庭哪天休息。
大宣朝官员旬休,差不多十天休一天,有些官责任心差点的,就只上半天班。
可崔元庭自来到楚邑,就和她各种“卷”,两人被一桩桩事情裹挟得几乎忘了还有放假休息这件事。
难道崔元庭才想起来今天休沐吗?
可他已经干了一个时辰了。
现在他要休沐去了吗?那她要干啥呢?
她懵然地望向崔元庭:“那需要我……”
崔元庭截断她的话头:“走,带你骑马!”
蛤?
骑马?这么突然?
你不是休沐么?
我也很想洗个澡喂。
就知道!“卷王”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彼此!虽然下乡那次她已经看出来骑马是日后必修课,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提上日程了啊。
嗐,高薪果然不是白拿的,灵府现在觉得自己有些对得起那八贯钱了。
她看着崔元庭兴致盎然地从马厩里选了两匹马,旁若无人地牵出县衙,又去市坊买了桃浆灌进水囊中,又买了各色果子蜜饯……
看着崔元庭有条不紊地把各式吃喝收好,挂在马鞍上,灵府有点犯疑,这可真是休沐式骑马啊,崔县令您是要郊游吧?
放好了零食,崔县令转过脸对她说:“你想上马试试吗?”
灵府一怔:“……现在吗?”她环顾左右,大街上人来人往。
“我不会啊……”
崔元庭看着她迷惑的样子,温柔一笑:“不是让你真骑,只是坐上去感受一下,敢吗?”
敢?吗?
这两个字在灵府耳中变形放大,带有某种不经意的挑衅意味。
灵府望着光影里对自己微笑的那张俊脸,眯了眯眼——
真想问一句,崔县令,骑白鲸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