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83章
经过萧沂的耐心解释,二老才缓缓接受了自己有个这么大的孙女的事实。
睿王大骂,“没用,连媳妇在外面偷偷生了孩子都不知道,害得我们与小知知迟了三年才见面。”
睿王妃指责,“月楹没死这件事你竟然瞒得那么死!她还愿意让你带知知回来看我们,是她心疼我们,你这不许强逼她了!”
萧沂本以为二老会夸他带了个孙女回来,没想到孙女照收,该骂还是骂,这劈头盖脸的骂,萧沂都要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了。
睿王妃道。“你要不是亲生的,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儿?”
萧沂:……
不行他要去祖父祖母那里寻找一点安慰。
隔辈亲嘛不是。
然而,老王爷老王妃见了小知知,眼里哪里还有他这个大孙子。
隔辈亲,隔两辈更亲。
两个年过古稀的老人把着孩子一点也不嫌累。
“知知,曾祖父带你骑马去好不好?”
“好呀!”
“你个老头,她还小,骑什么马,摔到了怎么办!知知,来曾祖母这儿,曾祖母这儿有好吃的桂花糕。”
知知觉得爹爹家里真好,热热闹闹的,要是有阿娘就更好了!
萧汐从满庭阁奔过来,“听说大哥回来了。”
萧沂感动刚刚漫上心头,家里还是有人记得他的。
“还给我带回来个小侄女,我小侄女在哪?”
好吧,这个也不是来找他的。
萧沂道,“后院。”
萧汐风一阵地跑进去,撞了下萧沂的肩,萧沂认为此时的自己犹如一个指路的地标,用完就扔那种。
这家是没法待了。
萧泊也对这个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小侄女很感兴趣,大方的把自己的玩具全都分给小知知。
很快就到了晚上,小知知虽然喜欢这些新认识的亲人,还是想要和阿娘一起睡。
“爹爹,知知要回家找阿娘。”小知知哈欠连天。
萧沂让她靠着自己的肩,“好,知知睡醒了就能见到阿娘了。”
小知知合上眼眸,身后五个大人依依不舍送她出府。
睿王妃即便不舍也不好说什么,说来说去,都怪儿子不争气,媳妇都哄不回来。
萧沂顶着五个人幽怨的眼神出门,到安远堂时,月楹还在写药方。
晚风轻拂,夹杂着细碎的冷意,桌上的油灯烛火微晃,提笔的姑娘眉眼温柔。
“睡着了?”月楹低声问,从他肩头把孩子扒拉下来。月楹抱时,便发现小知知重了不少。
月楹给她脱去外袄,小知知衣服里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下来,玉坠子,银元宝,金瓜子,珊瑚手串……
“这是把睿王府搬过来了?”月楹笑着把这些东西收好,都装进知知床头的小匣子里。
“睿王府的宝贝可不止这么点。”
“你也不拦着些。”
萧沂眼尾翘起,“长辈们喜欢知知,才给她的东西,我哪有阻止的道理。今儿啊,他们眼里压根没我这个人。”
萧世子没从府里找到安慰,上安远堂卖惨来了。
月楹道,“知知向来是讨人喜欢的。”
萧沂眼珠转了转,“祖父祖母晚间想把知知留下来。”
“嗯。”这点月楹并不意外,“所以?”
萧沂抓了她的手捏在掌心,“我的考察期……到底有多长?”
“世子的耐心,比从前也少了许多。”月楹调侃他。
萧沂把玩着她的手指,“遇上楹楹后,我的耐心从来都不够用。”
萧沂漫不经心地摆弄她的手指,月楹的手指不算细嫩,掌心有硬茧,倏然间萧沂视线停住。
他伸出食指,指着某一处,“这里,我记得从前没有这颗小红痣。”
月楹看了一眼,说道,“当日引开追兵,不甚刺破了手,没有伤药只好用朱砂土来止血,后来伤口是好了,朱砂土的颜色却是褪不去。”
萧沂指腹摩挲着这颗小红痣,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笑什么?”月楹见他笑得奇怪。
萧沂牵起她的手,“十八岁时,师父曾给我算过一卦,说我今生必定会与生有三颗小红痣的女子纠缠不休。这三颗红痣……”
萧沂一一抚过她耳后,胸前,最后回到手心。
“楹楹,你是我命中的劫。”
他嗓音低哑,眼中饱含的深情如静水流深的海洋,温柔又内敛。
月楹被这目光一刺,“你不是编个谎话来哄我吧,从前我手上可没这颗东西。”
“是啊,从前我也不信师父的姻缘卦,因为我的楹楹身上,只有两颗红痣。”他话语温柔,烛光融融间,仿佛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没说过情话的男人嘴里忽然都是甜言蜜语,无疑是动听的。
萧沂撩开衣袖,露出手腕上的小叶紫檀来,“这串佛珠,原本有五十四颗珠子。现在只剩下五十一颗了,那时你生死未卜,我固执的认为你带走了这三颗小叶紫檀。”
深色的小叶紫檀挂在男人白皙的手腕上,他眉目本就清冷,眼中带着忧郁,不说话时,宛若一个悲天悯人的佛。
“那么大的山,遗失了几颗也不是不可能。”
萧沂苦笑,“所有人都是这么说,可楹楹,我不信你死了。”那三颗寻不到的小叶紫檀,是他那段黑暗的日子里,唯一的光。
他凤眸染上了一层水光,内里是化不开的深情与爱意。
“楹楹,你有时候,真的很狠心。”他似在控诉她。
月楹胸膛不可控地跳了挑,别开眼,不敢直视,“狠心,萧不言,你从前的所作所为,还怪我狠心?”
翻旧账她是不怕的。
萧沂没有反驳她,垂下眼睑,“是,从你毫不犹豫的假死逃离我的那一日开始,我便知道,我从来都错了。”他何曾不知自己的所作所为过分,只是那时的他,一心只想把她留在身边,不拘手段。
“所以我不再寻你,只期盼你好,从前你逃跑,我总是知道你是平安无事的。楹楹,那一次,我真的怕了。”他嗓音哑下来。
,在战场金戈铁马,在朝堂翻云覆雨的睿王府世子,在她面前卸下所有的伪装,将自己的一颗真心剖白。
萧沂大掌抚上她的脸颊,“楹楹,无论如何,不要再离开我,如果真的要离开,也要让我知道你是平安的。”
月楹喉头像是被堵住,良久,“好。”
萧沂笑起来,一如当初的温柔和煦,他摘下手腕上的小叶紫檀佛珠,一圈一圈地绕在她手腕上,“物归原主。”
月楹捏起一颗佛珠转起来,佛珠的颜色明显比从前更深,更加油亮,明显是被人拿在手里多年把玩。
月楹俯身,从知知腰带上解下一个小荷包来,掏了掏,摸出了里面三颗浑圆的小叶紫檀珠子。
“这……”
月楹把珠子摆在他掌心,“你猜得没错,是我拿走了这三颗佛珠。”
萧沂握紧拳,嘴角笑意爬满整张脸,长臂一捞拥她入怀,“楹楹……”
这一个拥抱,一声耳畔低喃,都是他三年的朝思暮想。
萧沂抱着人不撒手。
月楹如哄孩子般的摸了摸他的乌发,“你怎么与知知一样,这般粘人了?”
“女肖父。”萧沂没皮没脸道。
“强词夺理!你……”
月楹话说到一半,萧沂扣住她的后脑,将她剩余的话,全部吞进了肚中。
他的唇舌长驱直入,攻略城池,毫无反被的月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兵荒马乱。
他攻势时而迅猛如疾风骤雨,时而缓慢如春风细雨,让人捉摸不透。他反复碾着她的唇,似要把这多年来的份都补足回来,久久不肯放过她。
“知知还在,你收敛点。”月楹躺在她的怀里喘气,不忘指责。
萧沂神情慵懒,“她睡着了,不如……”萧沂眼神,瞥向她腰间衣带。
月楹一巴掌盖上他的脸,“想都别想。”随即推搡着男人出了门。
萧沂无奈笑,“楹楹,我明日还来。”
大有打持久战的想法。
月楹随他去,反正她也阻止不了萧沂。
五日后,安远堂顺利开张。
另月楹诧异的是,不仅有杜大夫来替她捧场,还来了许多她不认识的人。
什么酒楼商铺,什么布庄掌柜,什么盐商巨贾,一股脑都来了。
月楹还以为是萧沂搞的鬼,萧沂却道,“楹楹可别冤枉我。”他是有这个想法,然被月楹明令禁止了,他哪敢再犯。
开张那日,东方及姗姗来迟,月楹应对那些人自顾不暇,见东方及来,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忙拉她救场。
“东方公子,许久不见……”
东方及也热烈的与他们打招呼,月楹才知道,这些人都是东方及请来的。
她寻了个空档问她,“请这些人,太破费了吧?”她当然知道这些人是用银子都请不来的,欠下的人情,肯定比明码标价贵多了。
“非也非也,不花钱。阿月,你可不要小瞧了自己。”
“怎么说?”
东方及解释,一年前天花肆虐,月楹游走各地替人种痘,又将种痘之法传于众医者,另天花绝迹。这些人都是受益的人,要不就是家中有人有疾被安远堂的大夫所救。
“所以今日安远堂开张,他们便都来了。”
月楹恍然,原来已经惠及这么多人了吗?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当然,安远堂的开张,也迎来了一个故人。
“几年不见,东方兄生意已经做到京城来了。”
来人正是邵然,他身为芝林堂少主人,京城新开了家医馆,怎会不知根底。
邵然看见月楹,心境早已不似从前,坦然见礼,“东方夫人许久不见,可安好?”
“不好!”
这话不是月楹说的。
萧沂恰巧抱着知知从后堂出来,不想一出来就听见这么刺耳的话。
当然还有不顺眼的人。
萧沂走到几人中间,对月楹道,“知知醒了就找娘,真是拿她没办法。”
知知不解地看了眼萧沂,不懂爹爹为什么要撒谎,她明明没有要找娘啊,然而还是被强硬地塞到了月楹怀里。
邵然惊讶地张开了嘴,东方及还在这儿,月楹怎么就和萧沂如此亲密,还有这孩子,是东方及与月楹的吗?还是她与萧沂的?
邵然满头雾水。
东方及对萧沂宣誓主权的行为分外不爽,哄着知知,“好知知,来东方爹爹这儿,东方爹爹带你去买好吃的。”
“知知,爹爹也能带你去,知知想不想祖父祖母,午后回王府好不好?”
“你们俩真是够了!”幼稚的比拼又开始了,月楹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邵然已然是下巴掉在了地上,两个爹爹……月楹姑娘真是……厉害!
这信息量太大了,邵然表示自己需要缓一缓。
月楹哭笑不得,“邵公子莫要误会,我与阿笈,从来都是演戏。嫁与她,不过是帮她一个忙而已。”
月楹一句话就解释清楚,她并不喜欢东方及,邵然了然,对于月楹姑娘的想法,他表示尊重,遇见过萧世子这般的男子,旁的人,入不了眼也是正常。
月楹请邵然内室说话,她还有些事情需要请教邵然,毕竟在京城开医馆,邵然的经验可比她丰富多了。
萧沂被东方及缠着,一时无法脱身。
屋内,月楹与邵然的交谈间,得知他已定了亲,恭喜了一番又说届时一定奉上一份新婚贺礼。
邵然谢过,两人相谈甚欢。
屋外的两人四目相对,莫名有些硝烟味。
“和离书,今日就写。”萧沂掀起眼皮。
东方及插着腰,“就不写。”
萧沂带着审视的眼神望过来,有些迫人气势,他启唇轻笑,“不写吗?你青城的那个继母,虽说被你架空,但还是有些权力的,若是让她知道,东方家的当家人是个女的,你说,你手上的东西,会被分走多少?”
“你威胁我?”东方及瞥了眼内室,也是威胁,“你不怕我告诉阿月?”
“你不会,你舍不得她伤心。”萧沂轻飘飘的话语,十分笃定。
东方及咬牙,这男人真是算准了人心!
阿月明显对他还有旧情,加上知知,他们之间的纠葛是一生一世的,她要是去告状,阿月定会伤心,而那是她不愿意见到的。
和离书于她本就没什么用,憋着不写,只不过是想膈应萧沂而已。
东方及带着愤懑地情绪写完了和离书,笔迹有些龙飞凤舞,“拿去!堂堂王府世子,度量竟然这么小!”
萧沂不觉丢脸,“在这种事情上,大肚量可不是好事。”萧沂收好和离书,“多谢。”
东方及忿忿盯着他,同时心中在叹气,阿月啊,怎么玩得过这只狐狸!
屋里邵然与月楹商量完毕,月楹微笑着送邵然出去。
邵然瞄了眼萧沂,心念一动,道,“岳姑娘,可别忘了今日的承诺。”
月楹当他说成婚礼的那件事,回了句,“不会忘。”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画面,化作一根细小的针,刺了下萧沂的眼。
东方及看热闹不嫌事大,扇着风过去,“呀,怎么这么酸呢,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
萧沂视线淡淡扫过她。
东方及一个激灵,老虎屁股还是摸不得,这男人生气,可不得了,还是莫招惹……
萧沂在等月楹解释,但月楹显然没有与他解释的意思。他只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月楹也不懂这男人怎么就不高兴了,她不就与邵然多聊了几句吗?又吃醋了?
月楹本来是想哄他的,但又觉得男人不能惯,才这个程度的交谈他就要吃醋,那往后他的醋是吃不完了!
一个不问,一个不说,两人开始了莫名其妙的冷战。
连小知知都觉察出了不对,问祖父祖母,“爹爹与阿娘最近怪怪的。”
睿王妃道,“小孩子别想这么多,肯定是你爹爹惹你阿娘生气了,过段日子就好了。”
睿王:“知知吃糖。”
吃着糖果,小知知把刚才的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十月末,温度陡然降了下来,秋离开得猝不及防,又毫无防备地迎来冬。
京城入冬总是格外的快,午间更是下起了雪。
黄昏,萧沂把裹得向个粽子的小知知送回去,这几天他白吃了几天闷醋,月楹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萧沂想质问她,又怕她生气。战场上都从未如此纠结的萧沂,犯了难。
一路到了安远堂,还是没有做出决定。
萧沂刚下马车,怀里小知知已然睡着,空青与小石头一脸焦急跑出来,“师父还没回来!”
萧沂的心被高高提起,“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