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模糊的记忆
刘一清同学:
经全国普通高等学校招生考试和德、智、体、美、劳全面考核,你被录取到我校信息与计算机专业学习。请于8月12日后登录长清理工大学信息门户新生自助服务系统完成注册。并于9月3日至9月4日来我校报道。
刘一清反反复复默读了三遍录取通知书的内容,兴奋之情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忧愁。
书柜的最上层,书本上的空隙里塞着一个方形的红色月饼铁盒。
刘一清手一抬,将铁盒取下来,几朵艳丽的彩色牡丹映入眼帘,旁边是一行黑色的小字。
[花好月明人团圆]
打开铁盒,几卷捆好的人民币静静躺在里面。
刘一清首先解开百元人民币的皮筋,放在桌上。
“1、2、3......12,一千二。”
数清楚后,刘一清拿笔在纸上写下1200的数字,接着又用皮筋将钱捆好。
接下来,刘一清依次清点其他面额的钱,很快就得到了最终的总和,2415块!
“7585!还差7585块钱!”
刘一清将铁盒放回书架,忍不住叹息一声。
“再给小宝上一个月的课,30乘以100,是3000。饭店一个半月的工资是1500。这样算下来还差......”
刘一清心里一盘算,已经有了答案。
“去哪儿再挣点钱呢?”
正在刘一清想得入神的时候,白莎手拿着一头大蒜推门而入,
“一清!鱼你想吃清蒸还是红烧?”
“啊?舅妈你说什么?”
刘一清被打断了思路,茫然的看着白莎。白莎走进房间,往桌上瞥了一眼写满数字的纸,不禁心头一紧,说话磕巴起来。
“那个,我是问你鱼想怎么吃!”
“红烧吧!舅妈,我想吃红烧的。”
刘一清抄起桌上的扇子,给满头大汗的白莎使劲扇风。白莎咧嘴一笑,从刘一清手里拿过扇子,自己扇起来。
“去冲个凉吧!一会你舅舅回来了,咱们就开饭!”
说着,白莎摇晃着扇子回了厨房。
哗啦哗啦~
冰凉的水从花洒里倾泻而出,刘一清快速冲了澡,换了一身利落的干净衣服。他的头发湿哒哒的,散发着清香的洗发水味道。
“我回来了!”
张强大喊着,把一提啤酒放在餐桌上,脸上笑得像开了花一样。
“回来啦!哎呀,张强,你怎么没换鞋就进屋了!”
白莎看着丈夫脏兮兮得鞋底,抱怨起来。张强低头一看,自己当真没有换鞋。赶忙搂着媳妇陪笑道,
“这不是高兴得忘了吗!”
“舅舅!”
刘一清从卧室里出来,刚巧看到舅舅、舅妈夫妻恩爱的一幕,抿嘴偷偷笑了。
“快让我看看咱们家的大学生!哈哈哈~”
张强把媳妇往厨房一推,直奔刘一清而去。舅舅、外甥站在一起,年龄相差无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兄弟呢!
“一清,我今天打听了一下,别人家考上大学的都到饭店请客,咱们也办几桌吧!”
张强拉着刘一清坐在沙发上,满眼闪光,期待着大宴宾客的场面。
“舅舅,咱们有人要请吗?”
刘一清这一问,像盆冷水泼到了张强身上。他们家人丁单薄,根本就没有其他亲戚朋友要请!
“请市场里的街坊们怎么样?”
张强不罢休,提出了新建议。
“不行!你有空请,他们忙着做生意,哪有时间去呀!”
厨房里,白莎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金榜题名,这般大喜事竟然没有人可以分享!张强的心更凉了,一言不发,垂头丧气。
“要不咱们准备点礼物给市场的街坊送了,怎么样?”
白莎拿着铲子出来,说了个新提议。
“好啊!这么多年大家没少照顾咱们,现在咱们家有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果篮怎么样?”
白莎灵光一闪,有了主意。张强、刘一清纷纷赞同,就此定下了这件事。
白莎回到厨房继续忙活,张强坐在沙发上对账。
“一清,和你爸妈说过了吗?”
刘一清摇摇头,将碗筷一一摆放在桌上。
“正好,咱俩一块去吧!”
张强和刘一清一前一后,拐进主卧西侧的一个小房间里。这个房间用作储物间,左右各有一个货架,摆放着许多生活用品。在靠近窗户的位置,有一张暗红色的木桌,木桌上摆放着一男一女两张黑白照片。
张强点燃一炷香插在香炉中,刘一清也跟着点燃一炷香插进香炉。
香烟氤氲,飘飘渺渺消散开来。张强和刘一清并排跪在遗像前。
“姐,姐夫,你们最近怎么样,我和一清来看你们了!”
说罢,张强对着遗像一连磕了三个头。
刘一清看看舅舅,又看看着桌上的两张遗像出了神。
“爸、妈、我考上大学了。”
说罢,刘一清也磕了三个头。
“姐,一清现在是大学生了。你交代给我的事我做到了!这么多年,我们没冻着,没饿着,扛过来了!你在那边别担心,我们肯定好好把一清供出来!”
一滴眼泪从张强眼眶里掉出来,落在了地上,碎成了一片。
张强一落泪,刘一清鼻子也忍不住发酸,跟着默默抽泣起来。
往事被泪水冲刷,渐渐清晰。
十六岁的张强又瘦又小,沉重的行囊压得窄小的肩膀蜷缩起来。
“您这招人吗?管饭就行!”
干裂的嘴唇略带乞求的询问着。
大人们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孩子在找活干!
“别捣乱!我这不招童工!”
一个叼着烟的男人恶狠狠的把张强轰出门外。
一路走,一路问,没有一家工厂肯收张强。行囊勒得张强胳膊出了两道又深又红的印子。然而,饥饿和刘一清的哭声让他丝毫顾不上身体的疼痛。
眼泪和着汗,从张强稚嫩的脸上淌下来。
“喂!小伙子!打扫卫生的活你干不干!”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传来,张强猛得一回头。一个女人正拿着扫把站在路边,旁边的牌子上写着一行黑字。
[东街便民市场]
“一清,你还记得你爸妈长什么样吗?”
张强擦擦眼泪,轻声问道。刘一清摇摇头,侧过脸擦干了眼泪。
“哎,我也记不清了......”
随着一声叹息,记忆渐行渐远,模糊了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