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3）

天气开始渐渐转凉了，晚上小竹楼便有了些许寒意，趁着天气好的时候雀南栖自己烧了几个火盆，雀南栖说烧窑这个技能还说父君传授的，我才不信嘞，父君怎么会教出个手艺那么差的徒弟，雀南栖慢悠悠的道：“我这万年老孔雀不也教出了你这么个不上道的徒弟么”。我给了他给白眼，懒得搭理他，他倒好，越说越起劲，说我跟着嫘祖学女红，学了千百年穿根针都要穿半天，这能赖我吗？山洞里面乌漆嘛黑的，他连一盏煤油灯都不舍得给我多点，这会儿谁要是光脚往洞里走一圈准扎出一脚掌的针眼儿。

雀南栖也是个铁公鸡，明明有一颗碗大的夜明珠，足以照亮整个洞，偏要藏起来，让那珠光白白浪费。哎，这些啰里啰嗦的事情太多了，最近太容易想起他们了。

不得不说雀南栖烧的火盆丑是丑了点，用起来倒是蛮实用的，晚上燃起火盆才觉的温暖些。

雀南栖说我一个人住小竹楼里他不放心，于是又在旁边盖了一间，中间开了道门，原本的“一室一厅”现在变成了“两室一厅”，还挺好，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还能和雀南栖唠唠嗑，不过大多情况下他都懒得搭理我，要是觉得太聒噪的时候就直接念了道隔音咒把我给隔在里面让我自说自话，想起这些又觉得他烦死了。

也不知道现在没有我在他身边聒噪，他会不会觉得清净好多。

冬去春来，年复一年，我在小竹楼里过了一个又一个夏天，楼外的云飘了又飘，山外的天换了又换，雀灵山的草木长了又落，落了又长，虫儿鸟儿繁衍了一代又一代，我与雀南栖在山中的四时光景满是惬意，颇有一种“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的那么些个意思。

那些光景再怎么如意安适，如今记的最深的依旧是搬进小楼的第一年。

立冬之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凉，雀南栖计划着将我俩的窝搬回洞里。这只老孔雀半个月前就将我使的团团转，一会儿掸尘，一会儿洒水，又扫又擦的，忙活了半个月才将那个不大不小的孔雀洞给收拾好，本以为搬进去之后美美吃一顿，就能暖暖的睡上一觉，开始猫冬儿了，老孔雀却跟我说家里没过冬的粮食了，我得自己去换粮食。

我举起手里的扫帚就抗议，结果嘛，可想而知。

自打我记事起，就没赢过老孔雀几次。

老孔雀说的振振有词的，夏天的时候是谁嚷嚷着菜园里的水承包了？我无言以对，无话可说，我承认，是我偷懒了，自己造下的孽就得自己去还，这是老孔雀教我的。

小时候不懂这句话，问他什么是孽？老孔雀捋了捋袖口看了我一眼，沉思了一刻后甩甩袖子道：“到你该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明白。”

我一直觉得老孔雀是不懂装懂，故意糊弄我，直到被困在这方寸之间我才明白，是的，到我该懂的时候自然会懂，只是这代价太大。

搬完家后，我提溜着家里的米袋子出山去寻猫冬儿的干粮了，人嘛，总是要自觉些的，雀南栖那只老孔雀，怎么哄都不愿与我一起下山去寻粮食，算了算了，看在他那么老的份上我就不与他计较。心里寻思着：待我寻到后分他一些便是了，那时候，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一目了然了嘛。

永远不要低估一只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万岁的老孔雀的能力！我回到山后看到的就是一个被烟熏火燎烧的黑乎乎的孔雀窝。

气血直冲天灵盖，眼球都被气的生疼，老孔雀看我这样连忙念咒化了一到界，将我与他分开。

老孔雀把窝给烧了！

据他说，那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日上三竿，他醒了，阳光射进了洞里，初冬的阳光总是暖暖的，他摸了摸身上的被子，尽管捂了一夜，还是有些许凉意，他便想着把被子拿到洞口给晒晒。

一床被子晒，两床被子也是晒，他热心的帮我的被子也拿去晒了，小餐一顿后，他在院子里散了散步。

阳光暖暖的，照着他，他晒着太阳，太阳也晒着他，太阳不但晒着他，还晒着洞口的被子。晒足后他便往无妄崖去了，打算在那棵树上小憩一会，不曾想到，他这小憩就到了第二天中午，翻了个身，又睡着了，他说，都怪那树上太舒服，等他再次醒来，是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给吵醒的，抬眼便看到孔雀窝那火苗使劲的往外飘。

那时她才想起，被子是嫘祖赠的，火绒蚕，千叮咛万嘱咐，只能小晒，不然会自烧，这玩意儿烧起来除了让他自己烧完，不然怎么都不会灭，唯一一点好的是，火绒蚕只会烧自己。等两床被子烧完已经是三天后了，洞也被熏的黑乎乎的。

我捏紧了拳头，心里一遍遍默念：我打不过老孔雀，和他打架只有挨揍的份儿。

事到如今能怎么办，山洞一时半会儿是打扫不干净的了，我也懒得打扫，雀南栖自己闯的祸自己兜着。

那个冬天，我们在小竹楼里过的，下雪时雀南栖不知从哪猎来了鹿肉，就着那个丑丑的碳炉烤起了鹿肉，日子过的潇洒快活。

许是雀南栖觉得烧了孔雀洞颇有些愧疚，整个冬天都显得要和蔼了许多，没错的，那么老的孔雀只能用和蔼来形容他，雀南栖不给我添乱子，我的日子更加的快活，抓鸡捕鸟，尽管是冬天，雀灵山却显得比春天更有生气，

皑皑的白雪被北风吹落在雀灵山的树梢草间，自那以后，我遇到的每个冬天都不及它半分灵动。

那些时光总是会零零散散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这些日子越发的多起来，碧波潭的水一天比一天清冽了，雀灵山现在也应该是冬天了吧，雀南栖有在雀灵山看雪吗？今年有猎到鹿肉吗？这些东西好像很重要，似乎又没有那么重要。

雀南栖，我想回雀灵山了，雀南栖，你再不来我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