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跨越世界的鸿沟
自从离开了那泥沼上的小屋,苏澜一连几天都没有动作。
认知的混乱让她安静了下来,重新思考自己的命运。这个世界好像从踏入那扇门的一瞬间,开启,又关闭了什么,她明白,那莫来由的恐惧,叫未知。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被圈养的牛的心情,只不过彼时幡然醒悟,这牛,早已成了人的模样。
好吃好喝的日子会到头,槽子里不总会有草,如若逃不出牛圈,便只能困死在此地。
听说自打夏诃子来了之后,有几个歌女闹着要客人给她们赎身,而客人的意思呢,当然只是打算让她们有个慰籍…人若只活在乐声和书卷里,就是容易把一切都想的浪漫,只是说出来好听的事怎么能当真?尤其是当这染缸里掺了圣人的一点私心,来聆星坊之客相较短短几日之前,已是门可罗雀。
哪儿有什么痴缠,不过是花言巧语,一厢情愿。
苏澜走过高耸的乐坊墙根,往上望不到顶,就只能往下看着脚底的绿茵。
现实与浪漫,只在于你愿不愿醒来。
她想出去。
轰轰烈烈的出去,而不是在这里弹琴,虽然是她所爱。
为什么艺术令人着迷?因为那正是人们求而不得的,它让你寄期望于这个世界,却不把她的秘密告诉给你。
她绕着坊墙走了大半圈了,依旧找不出一个出去的缝隙,平日里坊门大开,可那门却不是留给自居这乐坊主人的人的。
她左思右想,好像这里与外界的联系,也就只有往来的那些客人了。
苏澜摸到柴房,翻出一件小厮的衣服穿上,备好墨粉,因骨架小而不合身的地方,就抓来些稻草填上…整好形态,用竹签固定个大概,便把这身衣服藏在干草堆里面。她最后前去棋室里露了下脸,便只等天黑,打算混在客人的仆从里溜出去。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好像不再记得出坊的愿望。
墙上贴着夏诃子的画像,守卫的灯照亮她涂的黝黑,却并不失礼的面庞——苏澜低下头去,她抱着个绸缎包裹着的锦盒,悄声跟上一个方才披好貂裘,正出坊而去的客人。
也有这么一天,她得为自己而活啊。有些事看着难,原来只要愿意就这么简单。
脚下不停,她阔步迈出坊墙。
聆星坊的灯火愈行愈远,前方上京京郊的一点遥远的微光在雾里摇曳着,她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描述此时的心情,心脏呯呯的撞着胸膛,井蛙一跃出深井,这份壮烈,一如灯火般璀璨,飘摇。
因为什么相信她呢?来往的马车擦身而过,苏澜迷迷糊糊的向前走着...她也不知道,只是乐坊从不要她真诚。
苏澜眯起眼睛,眼前的一幕让她停了下来。
只是没看清?还是眼前又出现了幻觉?
大雪纷飞啊,在一道乐坊一侧界限分明的绿地之外,是一片茫茫望不到边界的雪原。
苏澜揉了揉眼睛,她跟着的那个客人已跨入了白色之海,大雪纷落的像一道白幕,京郊里的瓦砾楼宇淹没其中,明明几步之内还是绿意盎然,怎的跨过那道线,便似换了个世界?
你所爱的地方,告诉过你多少本该知道的东西?
站在分界这儿了,已然能听得到界外凌冽的寒风——乐坊出来的大人们乘马车四散,几排巡逻的甲士走过,那头,几个累的呼哧呼哧的商贾,痴痴的望着这头,另几个光着膀子打颤的,还在奋力推着他们陷在雪里的货物。
那些人离得并不算远,想必寒冬之外的绿茵,他们能看的一清二楚。
坊内风景,千金难买。
苏澜脸上滑过一滴泪,直落在花草茂盛处。
一股湍流忽自丹田涌出,她瞪大眼睛,感受到了体内正奔涌的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