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
力气已经耗尽,浑身都血液像是被榨干了一般。
我像干尸一样无力地倒下,眼前像是完全一样的树木,几乎快要我产生幻觉。
只身一人行走在没有尽头的林中,阳光被茂密的树叶遮住,使人辨不清方向。
除了时不时有野兽的嘶吼,四周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
绝望充斥在我的心中。
泥土的气息,窜进了我正进行着微弱呼吸的鼻腔。
我……要死了吗。
但是在绝望之外,似乎还有另一种微妙的感情。
——我死掉的话,会在另一个世界和他们相见吗?
一向不相信有神存在的我,却产生了莫名的期待。
我将小小的希望寄托在那即使危难时刻也没创造出奇迹的神明身上,渴求着死后能与他们二人相遇。
当然,这一期望并没有实现。
有脚步声传来,且离我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急促。
我面向着地,不知道来的人是谁。
他跪在我身边,把我轻轻扶起来,没有了力气的我才得以面朝天空。
“啊……太好了,还活着。”
模糊的视界中,隐约能看到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对着浑身狼狈的我,松了口气似的笑着。
◇
“哈萨镇,一死一伤,雷光村,零死三伤,那萨姆村,没有出现伤亡。三处猎人集会所无一例外都因爆炸暂时无法使用,造成的损失……”
会议厅内笼罩着沉重的氛围,会议的主持者,同时也是猎人公会的代表——迪赛斯慕正在陈述三起爆炸事件的损失。
这次的爆炸事件引起了多方重视,村长、镇长、公会派出的代表,以及其他的相关人员,全都出席了会议。
桌上的茶尚且存留着几丝温热,但是没有人有心思喝。
“……这次的爆炸事件一共有三起,具各村镇的村长镇长报告,爆炸发生的时间十分接近,而且遭到袭击的都是驻扎在当地的集会分部,很明显这是一次有组织的行动。
所以,不排除犯人是那个曼陀罗组织残党的可能性。
会议开始时也说了,这次把诸位叫来,足以体现出此次事件的严重性,希望各位积极提供情报,便于整理出计策,尽快抓住犯人……”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请进!”
“几位,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唉,都说了让你快点,怎么还迟到了。”
“雷乌斯村长,这就是你的儿子雷克斯对吧?”
主持者看向责怪雷克斯的雷乌斯村长,雷乌斯村长点头回应。
“行,赶紧进来吧……你后面是谁?”
门完全打开,被挡在雷克斯身后的人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
“他是普卓,他有一些关于本次袭击事件的情报,所以我带他来了。放心好了,他决对不是敌方的人。”
“普卓……”
雷乌斯村长有些惊愕地默念道。
“不行,这可是很重要的会议,怎么能让外人随便掺和进来呢。”
“对啊,要是我们的行动计划泄露出去怎么办。”
“有情报的话,说完就赶紧离开,不要让他参与我们的会议比较保险吧。”
会议桌周围传来了反对的声音。
“停。”
迪赛斯慕及时抑制了不满情绪的蔓延。
“现阶段我们手中的情报非常有限,也需要一些目击者或者知情人士的帮助。雷克斯,把他带进来吧,既然你能证明他不是敌人,那就相信你好了。”
“好的,那么会议继续。”
待雷克斯入座,迪赛斯慕继续发言。
“这个月出现了三起猎人被袭击并被抢走装备的事件,公会这边派人调查过,并且得出了结论,这三起事件很可能和昨天凌晨的爆炸有关。来,鸢,你跟他们说说调查的结果。”
被称作鸢的人走到了桌子中间,在先前铺好的地图上用手指圈点着几个位置。
“我和我的手下们在这几个地方发现了疑似犯人的痕迹,并且看到了死去怪物的尸体。怪物的身体大体上还算完整,除了和猎人战斗过的痕迹外,几只怪物无一例外被取出了体内名叫火炎袋的器官。
结合这次爆炸的细节来看,可以推断出炸弹的体积小,而且威力较大,普通的火药桶做不到这样的效果,很可能是犯人利用了火炎袋,并加以改造,制造出了足够隐蔽的炸弹。”
“和你想的一样呢,雷克斯。”
普卓对雷克斯轻声道。
“嗯,看看他们还调查出了什么吧。”
“不仅如此,值得一提的是,三次被爆炸袭击的地点都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仓库的位置都很靠近集会所,被爆炸的位置也很接近仓库,三次爆炸中有两次都是直接引爆了仓库里的易燃易爆物,从而形成了更严重的爆炸。”
“那是不是可以说,犯人至少知道集会所的内部结构?”
那萨姆村的村长这样说道。
“没错,而且只是集会所从外部看,不仔细观察其内部结构的话,不可能知道仓库的位置。公会的敌对组织中大多数都是被加进黑名单的人,但是从现在来看,不排除他们的组织中也有猎人的可能性。”
“这样的话,就更不应该让那个叫普卓的家伙掺和进来了。”
哈萨镇镇长突然插进来一句。
“李斯镇长,这个问题刚才已经说过了,我知道你因为希茵小姐的离世很难过,但现阶段应该更专注于……”
“我知道。”
迪赛斯慕被李斯镇长打断。
李斯镇长站了起来,走到了普卓面前。
高大强壮身体直挺挺地挡在普卓前,无形的威圧感让空气像凝住一般,令人喘不过气来。
“既然雷克斯阁下确保了你身份的安全,我们确实应该相信你。但是,你最好提出一些有价值的情报。已经有人因这次爆炸事件而死,所以,绝对,不能再有更多的伤亡了。
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否则请你离开这个会议室。”
他的眉心皱成疙瘩,眼睛圆瞪着,像是在对普卓施压,又像是在强忍着悲伤的情绪。
普卓深吸了一口气。
沉默了半晌,他开口了。
“你们说的那个人,我认识。”
◆
那是座被夹在两排山中间的木屋。
只是一座普通的木屋,屋外没有什么装饰,却也打理得整洁。
我敲了敲门,不久便有人应。
门打开了。开门的女人叫伊芙琳,我的救命恩人帕斯提的妻子。
“中午好啊!伊芙琳夫人。”
“呦,是你啊,来来来,进屋坐。”
几个星期之前,我在森林里迷了路,地图在和怪物的战斗中丢失,水和食物也已耗尽,差点死在那里。碰巧帕斯提路过,我才因此得救。
在那之后,为了报答他们的好意,我时不时过来帮忙打个下手。久而久之,这成了我的习惯,我也和这家人越来越熟识。
“帕斯提先生在干什么啊?”
“嗐,还是忙活工作的那堆事儿,叫他吃饭也不过来。你在这里等着啊,我再去叫他一次。”
伊芙琳噔噔噔地上了阁楼。
我坐在椅子上,开始放空自己。
这里是除了自己家以外,唯一一个能让我放松下来的地方。
自那件事发生以后,心中一直无法填补的空缺,似乎逐渐充盈了起来。
总之,我喜欢这里的氛围。
“哟,你来了。”
帕斯提下来了。
“嗯。中午好!”
“中午好,最近怎么样啊。”
帕斯提坐在了我的对面,悠闲地聊起了天。
“嗯,挺好的。”
“吼,那就好,比前阵子精神多了呢。”
帕斯提下来时,顺手拿了楼梯旁放着的报纸。他张开报纸,看着不知是什么时候的内容。
“伊芙琳夫人在干什么啊?”
“她呀,她看我工作的地方太乱了,非要给我收拾,你也知道的,伊芙琳她爱干净。唉……虽然说是好心,但是她一收拾,有些放在手边的资料就不好找咯。”
报纸遮住了他的脸,有些无奈的声音从纸后传来。
“对了,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好了吗?”
“嗯,考虑好了。”
我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回答他。
“请让我加入组织吧。”
◇
雨下得毫无征兆。
门开了,普卓带着外面的冷气走进了温暖的小屋,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结束了啊。”
“嗯,我整理了一下会上的内容才来的,耽误了点时间。呼……还好笔记没弄湿。啊,你什么时候买的凳子啊?”
“今天早上买的,只有桌子没有凳子不是很奇怪吗?”
昨天,普卓找完我后,向那个叫雷克斯的男人主动请缨,表示自己要参加这次对犯人的抓捕行动,没想到雷克斯真的答应了他。
于是乎,他便参加了今天的那场会议。但他语气中夹杂的细微感情,似乎表明了这次的会议并不是很顺利。
“怎么了,会议开得不顺利吗。”
或许是因为昨天让普卓看到了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我有点尴尬地下意识躲着他的视线。
“也不是不顺利……可能是因为本来就不是很信任我吧,在我说完我认识菲莉娅后,气氛变得很微妙,好在雷克斯帮我镇住了。我很不擅长应付人多的场面,要是没有他,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
“雷克斯……他好厉害啊。”
“是啊,他的表态几乎能让所有人认同。会议结束后我找别人打听了一下,雷克斯好像之前为猎人公会做了很多贡献,在公会高层蛮有名的。”
“这样啊。”
我接着摆弄着手头的纸片,继续对普卓说。
“那么,有什么收获吗。”
“也不知道谈不谈得上收获,总之,你看看这个吧。”
普卓走到了我身边,把他的笔记本放在桌上并摊开。为了方便,他俯下身子,手指着笔记里夹着的地形缩略图。
“首先要说,爆炸不只有一起,一共有三处集会所遭到了爆破,并且爆破的具体位置,以及炸弹爆炸的时间,都十分接近。
我昨天已经把雷克斯的推论告诉你了,事实也确实和他想的一样,炸弹很可能用到了火炎袋……公会的人在这三处地点发现了疑似犯人用来搬运怪物尸体的车。车上除了怪物的尸体以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看来是为了尽快赶路,同时不引人注目,于是在不同的位置弃车。”
“所以说,这是一次有组织的行动吗?”
“没错,因此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他们一直有线人联系,另一种可能是他们提前设置好了行动计划,并且直到现在都没有出什么差错。经过会议上的讨论,我们认为实际情况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
“为什么?”
“这种迅速的行动如果完全靠安插的线人进行三组之间的联系沟通的话,会出现很多变数。所以哪怕有线人在犯人之间交换情报,那也应该是在行动出现了问题的时候。”
“那……我姐姐她就是那个以备不时之需的线人咯?”
姐姐加入了反公会的组织,这种事情我两天前才知道。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加入了那个组织,但我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我讨厌被别人欺骗。
“不……可能比线人更重要。
三起爆炸的位置几乎都精准位于仓库旁边,如果不是有猎人提前进入集会所调查,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
“所以菲莉娅……她是安插在猎人中的卧底?”
“很遗憾……确实是这样。准确来说是三个卧底之一,因为具推测,一共有三组犯人参加了这次爆破,这三处爆炸地点间的距离还是蛮远的,路上花的时间太多,他们不会只安插她一个人的。”
“那公会的下一步是要怎样?”
“我告诉了他们菲莉娅的事,所以他们打算以爆炸的地点为中心,调查菲莉娅的行踪。”
“怎么调查?”
“猎人进入集会所都要进行身份登记,按理说每个集会所都会有用来登记的名簿,他们打算靠这个来调查。但我觉得,就算全员出动也要花很多时间,毕竟……你懂吧,虽说总公会一直是这么要求的,但是地方的集会所是不是按部就班地照做了,那可说不定。”
“嗯,好了,大概就这些。”
普卓翻着自己的笔记,确认了没有遗漏。
“那拉娅你呢?有什么进展吗?”
“嗯……等一下。”
菲莉娅虽然不常在家,但是会经常寄信过来,这也是我们姐妹二人主要的交流方式之一。但由于她的寄信地址总是有变动,有好几次,我写的回信都因为没有人收,被原封不动退回来。
但即便如此,这些信也被我小心地保管好,时刻放在身边。
没想到,这些信能在这种情况下用到。
她的信总是从不同的地点寄来,我或许能从这些不同的地点中整理出她在外面长时间待着的地方,并由此推测她现在的位置。
事实上,经过一天的整理,我确实发现了几个对于这个常年漂泊不定的人来说,算是长期驻足的地方。
所以……
“嗯……暂时还没有什么进展,再给我点时间吧,她寄信的位置太过于分散了。”
“好吧。那,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你也挺累的,忙你的吧。”
“哦,好。”
——我很讨厌被别人欺骗。
但是她是我的姐姐,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让她被抓走。
对不起,普卓。明明讨厌被人欺骗,却对你做出这种事,我真是糟糕透了。
无论如何,我都要赶在猎人公会之前找到菲莉娅……
◆
沙漠之中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战斗。
一方是披着厚重铠甲的土砂龙,一方是尚未能熟练战斗的新人猎人。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持大剑的猎人,从斜下方把巨剑扫出,厚重的剑刃砸向怪物的腿部。
可巨剑并没有和他预想的那般劈开怪物表皮的硬壳,或许是挥砍的方向有些偏差,剑刃顺着硬壳的方向弹开,只是擦出了些许的火花。
虽然没有把剑刃砍入表皮,但武器和怪物腿部的撞击带来的震动,也让怪物稍微踉跄了一下。但土砂龙马上把攻势对准刚才攻击它的大剑猎人,它侧开坚硬的头壳,然后猛的顶向猎人。
剑的巨大惯性让使用者失去了最佳的回避时机,因此收回架势的时候,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能让他翻滚躲开怪物的攻击。它把厚重的剑身横过来迎击。虽然被击退了好几步,但是姑且挡下了土砂龙的头槌。
大剑猎人被击退到靠近自己的队友的位置。他的两个队友躲在一块约三米高的巨石后。背着双刀的猎人叫亚兰,待他把受伤的队友安置好,随即对被击退回来的队友说:
“伦多!再撑一会!我去布置陷阱!”
“鲁斯怎么样了!”
“可能骨折了,但是没关系,不会死的,你撑住!”
伦多重重点头回应亚兰,然后再次冲向怪物。
亚兰则是迅速跑开,在远离巨石的位置布置麻痹陷阱。陷阱中心冒出了电光,这表明陷阱已经安置完毕。
“伦多!”
伦多听到了亚兰的声音,抡出一个缓慢的上撩斩打向土砂龙。土砂龙后跳躲闪,伦多便趁此机会,把大剑背在身后,跑向陷阱的方向。
怪物在片刻的蓄力后,怒吼着猛冲向猎人,沉重的步伐让地面都因之颤抖。
二人摆好架势,紧张地等待着怪物冲过来。
怪物的脚踩在了陷阱上,巨大的身躯以不可思议的状态停止下来,正因陷阱的电流而不断抽搐。
“就是现在!”
亚兰大声喊道,拔出背后的双刀,奋力砍向土砂龙的脖颈处。为了不攻击到队友,伦多则把大剑砍向怪物的腿部。
“什么?”
因为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亚兰愣住了。
刀刃虽然挥向了怪物,但是却被怪物沾满泥浆的盔甲弹开,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亚兰的胳膊震得发麻,定睛一看,自己的武器因为之前的战斗已经多了好多豁口,本来就难以砍进怪物身体的武器,现在变得更难使出原有的攻击力。
亚兰看向伦多,他的巨剑砍向怪物的腿部,然后被弹开,看来刚才与怪物的搏斗已经让他们的武器到达了极限。
计划被打乱了。
(武器不能用了,再战斗下去我会死在这里的。)
(要是当初没有接这个任务就好了。)
(怎么办,要逃跑吗?)
诸如此类的想法出现在亚兰的脑海里。
他的眼球因为紧张不断转动。
然后看到了倚靠在巨石后面的洛斯。
(如果自己逃跑了,洛斯很可能无法生还。)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再次举起已经满是损伤的武器。
既然刀刃已经不能伤害怪物,那就换种方式。
他横过双刀,把刀当做锤子一样使用,向怪物的面部拍去。
但是,收效甚微。
陷阱能牵制住怪物的时间并不多,随着土砂龙剧烈的挣扎,陷阱在它的脚下炸开,土砂龙挣脱了出来。
面对着猎人破釜沉舟的攻击,土砂龙的头冲着天空,发出来震耳欲聋的吼声。
两个猎人因为这吼声,不得不捂住耳朵,连连退后,然后摔倒在地上。
猎人的攻击被迫停止。
他们知道,接下来就是怪物的回合了,而自己毫无胜算。
但是,对生的渴望,让他们重新站了起来。
怪物和猎人之间,只有大约四米的距离。
怪物低下身子,打算将二人挑飞。
猎人们举起武器,打算使出自己的最后一击。
眼看两方就要撞到一起……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有人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亚兰和伦多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土砂龙已经在他们的眼前被一柄大锤结结实实地砸中了脑袋
二人愣在原地,抡着大锤的人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攻势。
此人身上的装备看起来比亚当和伦多的要好很多,虽然带着头盔,看不到其样貌,但从装备的样式来看,应该是名女性猎人。
女猎人挥舞着大锤,和怪物有来有回地战斗着。
“亚兰,这是什么情况?”
“我不知道,大概是我们被救了吧。”
几分钟后,土砂龙被女猎人的攻势击退,不知跑到了哪里。
此时的伦多和亚兰,一起扛着洛斯走到了女猎人旁边。
“那个,真是太谢谢你了,不然我们就要被团灭了。”
“嗯?没事没事,还好赶上了呢。”
女猎人把大锤扛在肩上,略带着笑意回答道。
◆
回来的路上花了去时的两倍时间,总算又回到了这里。
这几天,这片荒漠上一直刮着大风,卷得漫天黄沙,还好去时戴了头盔,不然这风能把我吹得够呛。
眼前的是一家很普通的酒馆。
我和往常一样推开酒馆吱吱作响的木门。
这座酒馆是我们组织的据点,而自从我加入到这个组织,已经过了半年。加入的时候这个队伍也不过十人而已,如今已经发展壮大到三十余人,不由得让人感叹其发展之快。
不得不说,酒馆真是起了大作用。
在我加入时,组织似乎还成立不久,当时也没有什么据点之类的,因此把帕斯提的家当做议论事宜的地方,但是有很多不方便之处。
于是后来,帕斯提找熟识的人,也就是这家酒馆的老板商量,在此之后,这里变成了组织的据点。
据点的作用有很多,一般是用来下发任务。离酒馆约莫一公里处便是猎人公会,有专门的人在那里轮班观察,若是判断有猎人接到了远高于自己能力的任务,便会派人通知在酒馆里等待的人。
然后接到了组织给的守护任务的那个人,便会尽快赶到相应的地点,在受保护的人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提供帮助。简单来说就是暗中保护猎人,久而久之,组织在猎人之间也出了些名声。
但是好巧不巧,我去的时候偏偏赶上了沙尘暴,路途上有些延误,差点就白白让三个猎人死去。
嘛,算了,反正结果是好的,想这么多也没用。
我走进了酒馆,这里比往常更热闹。
刚走进酒馆,便有人招呼我。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酒馆内,发现这里都是我认识的人。
换句话说,都是组织里的人。
“哎呀就等你啦!今天早上才知道的,咱们准备了大半年的计划成功了,帕斯提正把所有人叫来庆祝呢!”
“成功了?真的假的,怎么个成功法?”
然后,这个和我搭话的人激动地说了一大堆,我也没听出来个所以然,旁边又有个人来解释,我这才了解到了情况。
所谓的计划,指的是帕斯提很早就开始筹备的事。
在和他刚认识的时候,我去他的阁楼参观了几次,那时候他就开始收集并整理公会在任务栏上发布的任务了。
他当时发现了公会给出的任务列表有部分问题,大部分的问题都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某种怪物狩猎的难易程度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改变,以至于不能适用于现在的等级标准。
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会有更多猎人的生命安全遭到严重的威胁。
虽然猎人这个职业本来就算不上安全,但是人命就是人命。
我到是有问过帕斯提,问他为何能注意到这些事情,不过他缄口不言。
不,应该多少能猜到吧,毕竟我的父母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
总之,这个计划终于有了回音。
直接说结果吧,简单来说,这边的猎人公会从昨天开始,会把下位任务进行一次整体的翻新。今天早上,第一批新任务已经替代了原有的那部分,被写在了前台接待员的手账上。
因为第一批翻新任务的目的地都是沙漠一带,我猜那个土砂龙的任务也包括在内吧。
多少感觉有点别扭。
才不是感觉白忙活一趟呢,绝对没有哦。
“大家都很兴奋呢。”
别扭的心情就放在一边吧,看着吵吵闹闹的组织成员们,内心多少有些感触。
“这也是当然的,毕竟是我们所有人的努力嘛。”
刚才像我解释情况的人这样说道。
确实和他说的一样,如果没有帕斯提的发现,如果没有组织里的人编纂出来的那十几封建议书,如果没有我们因帮助猎人才有的名声,如果帕斯提没有把这样形形色色,但目的相同的人聚集到一起的话,今天的成功也不会发生。
即使只是一小步,但起了个好头。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感觉自己怪怪的。
相比其他后来加入的人来说,在设个计划尚在雏形是就成为了组织一员的我,明明应该更兴奋才对。
为什么我能这么冷静呢?
想着这件事情的同时,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就在这时,门开了。
进来的人是帕斯提,还带着几个刚才没到场的伙伴。
看见帕斯提,酒馆里顿时响起了掌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确定人齐了之后,他开始做宴会前的致辞。
大概内容是总结这阶段大家的努力成果,然后鼓励大家继续奋斗吧。
要问为什么这么含糊,那是因为我几乎没听。
我很容易因为一点事就开始思考,然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直到我抬起头,和帕斯提四目相接。
他正微笑着看着我,眼睛中好像有光。
我忽然想起来自己在森林中迷路,差点死掉的那天。
他现在的表情,和救了我的时候如出一辙。
我想通了自己能如此冷静的原因。
或许是信任吧。
我无条件地信任着帕斯提。
因为帕斯提,我才能这样好好地活着。
因为帕斯提,我才能从失去父母的阴影中走出来。
因为帕斯提,我才能认识现在的这些朋友、伙伴。
我很信任他,就像是信任自己的家人一样。所以从他提出那个计划开始,我就很确信他能成功。所以我很冷静。
虽然死去的人不能回到我的身边,帕斯提夫妇也不可能代替他们的位置,但这已经足够了。
拯救我于危难之中的人,远比自己在脑中构想的不知名的神要可靠的多。
帕斯提的讲话结束了,我们高举手中的酒杯,做出干杯的动作,满满的酒杯里撒出了些泡沫。
我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不过一定是在笑吧。
哦对了,在我不在的这几天,组织里又来新人了。而且组织的名字也定下来了,呃……叫什么来着?
旁边醉醺醺的家伙举起酒杯,大声喊:
“曼陀罗万岁!”
啊对,叫曼陀罗来着。
真是奇怪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