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戴圆框眼镜的女孩
我蹲坐在满是灰尘的石阶,无精打采地看着路上的行人。在我的正对面是一家打着年度促销的日料店,平时进去店内的人我两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但今天格外热闹,吸引不少人瞩目。在日料店的旁边,是一家影像店。店铺老旧狭小,牌匾上的字迹已经无法看清。按理应当被时代淘汰的店铺,但它却生存的非常悠久,老板甚至不曾有过重新装修的想法。
我转念一想,也对,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就跟此时我的一样,外表看来端庄整齐、油光满面,像足了成功人士。实际上已经有半年没有收入,每天待在无人来访的办公室里,日复一日过着。今天我实在不想继续待在那间燥热沉闷的房间,便下楼来到此处,企图能发现什么乐趣。
一个戴着圆框眼镜的女孩越过人群,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挎包站在我的面前,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一下,南宫私家侦探所是在这层楼吗?”他伸出右手指向我身后的大楼。
我强行按下激动的心情,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回道:“对的,住在五层。小姑娘,你找他有事吗?”
她点点头,“嗯,我找他有事。”
“我跟他很熟,你找他做什么呢?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噢。”
“啊?实在抱歉,我不能跟您说。我必须当面跟南宫先生说,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没关系,我带你去他的办公室吧,就在楼上。”
“真的吗?那太好了。麻烦先生了。”
“不客气,我很乐意。”
我在前方领路,踏过大楼一层长长的走道,来到没有电梯的楼道缓缓向上走。这里每层的楼梯大概在二十五块石阶,我无聊时数过。所以爬五层高的楼层也不会让人气喘吁吁。
“南宫先生的为人怎么样?”女孩在我身后小声问道。
“人不算坏,做事一流,非常可靠。”
她非常兴奋,像是在圣诞节的节日看到精致包装的礼物,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愉悦。“真的吗?那太棒了。”
“看来你要找他办的事并不简单呐。”
“嗯…确实是这样的。所以,我有点担心”
“不是什么凶杀案,毒品案吧?那他可能没法进行。”
“不不,怎么会。”她激动地伸出双手在胸前做出一个拒绝的动作。
“据我所知,情感纠纷案件他也不接。”我扭过头问道。
“也不是。是失踪案啦。”
“失踪案嘛…这个他倒是能应付。”我喜欢失踪案,但要分失踪的人还是物品了。
我在五层的其中一个办公区域停下,这个区域靠近楼道,在楼道左侧有一间并不算是很宽裕的办公室。它有两个门,一个是通往正办公厅的,一个则是没法上锁的小接待室,可以自由进入,接待室只有一张椅子。在正房门上挂着一块用白色木制的牌子,它破旧不堪,上面写着:南宫私家侦探所。
此时的正门并没有上锁,它小开着,我推开门进入,女孩则是跟在我的身后。她进到房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没有第三个人。她非常疑惑地对我问道:“南宫先生呢?他外出了吗?”
“他就在你面前。”我笑着回她。
她转身向房间内其他地方寻找,但我的办公室非常简单,可以一览无余整个房间的物品。她再次毫无收获后,恍然大悟般朝我怒吼道:“你?就是南宫?”
“很难接受吗?还是我看起来不像?”
“你是个骗子,
一点也不诚实。”
“你没损失什么,对吗?我把你带到你想要到达的地方,还见到了你在寻找的人。至于过程嘛,也不算不友好吧?”
她看起来很生气,攥着挎包的手更加用力了。她待在不知道思考什么,最后头也不回从我的办公室走出去。
我伸出手拦住了她,我需要这份工作,我太久没活动了。“嘿,别这样,我承认这是我的错。进来这边吧,我们好好聊聊。”我领着她走进办公室,走到冰箱前。“要喝点什么吗?啤酒?威士忌?还是红酒?”
“我不喝酒,这很明显。你看不出来吗?”她愤愤说道,随后坐在我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她把斜挎包放在右侧。我瞄了一眼,觉得那是一个很破旧但看起来她十分不舍得替换的物品。
“好吧。”我从冰箱拿出一罐啤酒,打开喝了一口拿在手中,紧接着走到她的对面坐下。我猜,她应该在哪看见我的相片,所以第一眼见我时表现不至于很诧异。
“小家伙,你是做什么的。”
“嘿,别这么叫我,我可不小。而且我有名字的,我叫理绘。”她明显有些生气了,怒气冲冲地看着我。
“理绘小姐。请问你遇到的是什么麻烦事?”我从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了起来,准备好好听听故事。
她颇为反感地朝椅子后方挪动,并沉默了小一会。她盯着我看,似乎想从中看出我这个人是否足够靠谱。看着她这犹豫不决的神态,我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你怪不礼貌的,先生。我很好笑吗?”她像一只生气的小野猫,在气愤地拍桌子。但在我看来就是一只狸猫的狐假虎威。
“这样,我可以免费帮你做一天,您看如何?”我已经有足够长的时间没有工作了。“如果情报足够让你满意,你大可继续让我做下去。当然了,这需要把第一天的钱给补上,我认为你完全不亏。”
她依旧没开口,眼珠子在忙碌地转动,没人知道她的心里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难不成你大老远跑来就只是为了告诉我你的名字?拜托,你这份工作对我这种人而言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我的积蓄足够我几年不开张了,但前提是你有赚这种钱的能力。”我将右手从桌子上撑了起来,倚靠着脑袋,沙发椅半侧移动,抽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斜看着她。
“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件东西,很珍贵的。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她下定决心似的,终于说出内容。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让她继续说下去。
“是一个钻石项链,她原本是我祖爷爷遗留下来的。自从父母死去后,这个项链就一直都是我在保管,但是在前几天,项链不见了。她在我家里一个很隐蔽的地方,不可能有其他陌生人知道的。”她语气越来越快,仿佛在讲一件憋在心里很久的事。“我从没想要卖掉它,我知道它很珍贵,但这是他们留下唯一的纪念,我不会卖的。”
“等等,你说不会有其他陌生人知道。意思还有人知道咯?”
“是这样,我还有一个亲弟弟知道。但他不可能做这种事呀,他一直都很乖很听话,也没有大手大脚,他拿项链干嘛呢?”但紧接着她变得激动了,眼里带有泪水,但没有哭出来。抽抽地说道:“但可木也不见了,我很担心他出事,已经有好几个礼拜联系不上了。”
我顺势给她递上一张纸巾,而后说道:“他多大了。”
“已经有二十五岁了。他在新宿的一家企业工作,待遇很好,不至于到缺钱的地步。”
“那也就是说你要找我办的,”我说,“其实是两件事?又或者,这是关联在一起的一件事?”我认真地盯着她看,单纯天真的模样是很难装出来的。我曾经见过很多装模作样,企图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让我免费做事,但那神态和动作却假的要死。而我还要假装看不出来,来满足他们伪劣的演技带来的满足感。当然,该收费的,我绝不会吝啬。
“我能打听的消息很有限,我不知道怎么去寻找他。况且,我上班很忙,没办法找遍整个新宿,我希望您能帮帮我。”讲到后面时,她开始喃喃自语,似乎底气有些不足。
“那好吧,把你知道的消息都讲给我听。”我把玩着打火机,用大拇指和中指夹住,用食指转动。
“在几个礼拜前,我想打电话跟他一起去老家青森祭拜父母。但没人听,我想可能工作忙,便给他留了个短信。”她说,“但几天后仍然没有回复我,我便找了一个休息日,到新宿去他留给我的公司地址打听情况,但他同事说他已经离职了。真的…我想不到他为什么不做了,那份工作真的很好,我认为很适合他。他已经不小了,也该找个女朋友开始成家。我联系不上他很着急,但又不知道去哪找。在之后的几天,我偶然想看看那条项链,但发现居然不在那里了。我是把它放在一个铁盒中,那还有一把小锁锁着,很不起眼。现在已经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就算是想去国外旅游散心,也不至于这么久不看信息。”
“这么看来,你家里没有被暴力进入的痕迹对吧。”
“没有,到处都是很正常。连盒子的位置都不曾移动过。”
“你也不确定是哪天项链不见,你仔细想想,上一次见它是在什么时间呢?”我觉得她脑瓜不太灵光。这么珍贵的物品,要是我肯定得每天睡前都检查一遍才能入梦。
“应该有2-3个月时间了,我前段时间在进行一个实验的研究,每天到家将近2点时间,我瞧见盒子在,便实在没精力打开查看是否存在。更何况,它以往都会安静躺在那儿,那把钥匙我也放在另一个隐蔽的角落,那是床的间隙中,除了我没人知道的。但是钥匙也没有消失和移动过,仅仅盒子中的项链消失不见了。”她细细碎碎地讲道着,但好在内容都说了出来,我也大致了解情况。
“这件事恐怕得先从你的弟弟入手,我认为他应该会与项链有关联,他肯定知道你住址吧。”我从旁边的记事本中撕下一张纸,然后写上:钻石项链,可木—理绘弟弟(消失4个礼拜),新宿大街1102号,以及她的电话825…42。
我想,讲完了故事结果,也该交流一下收费和一些注意事项。
“如你听到那般,我刚刚答应了你可以帮你试工一天。但想必你肯定不想警察插手这件事情,我希望你尽量别到处打探此事,交给我来负责。我还是很乐意帮你做些事,至少我比你专业,我是吃这口饭的。你觉得怎么样呢?可爱的小猫。”
她听到后面时咯咯笑了,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那般。“先生,我还没听过别人说我可爱呢。不过,实验室里大家整日穿得像打仗一般在工作,厚厚实实的,生活一点乐子都没有。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很开心。”
“或许你将那老旧掉色的背带裤换成裙子,打理一下发型,走到街上应该会有男人会和你搭讪。”我再认真看了她一眼,感觉她薄薄的嘴唇涂上口红应该会更加性感,但我没说出来。
“真的吗,你不会是在故意讲好听的话,好让我对你放心,从而顺利地让几张万元日钞走到你的桌子上吧?”尽管她在以怀疑的口气讲着这些,但欢快的语气证明她喜欢我对她认可的赞赏。
我认为有必要多了解一下人物细节,顾客的需求已经了解差不多,如今这个男主角却所知甚少,这对我来说很不利。“你讲一下可木的信息吧。当然,我希望知道更加机密级别的消息。”
“他很高,高我一个头,但当然没你这么强壮。他皮肤喜欢晒得黑黑的,留着长长的头发。他的右脚后小腿有一块胎记,拳头大小。他不抽烟不喝酒,也不去酒吧玩。”
“这么说来,他是个好孩子咯?是不是还戴着一个黑框眼镜呢?”我再次从烟盒抽出一根烟,并点上,狠狠吸了一口,对上方吐了出去。
“咳咳,你能否不要吸烟了。就这几分钟的事情,你也忍不住吗?”理绘恶狠狠地朝着我看。她似乎真的不抽烟,并且很少接触到此类,不然不至于稍微如此就这么大反应。
“抱歉,这真没想到你对烟反应这么大。”我心中有些底,把烟灭掉后,将剩余的啤酒给喝完。
她好歹脸色缓和了一些,说道:“他不戴眼镜,但是个好孩子。他从不欺负别人,有时还会给流浪的猫狗喂食。”
“那他有没有跟你提过某些人,又或者是女朋友这类的?”
“没有,他从不跟我讲这些。实话说,我们平时的交流不深,可能别人都觉得,一对孩子父母离世后,他们会更加喜欢家人的陪伴吧。会选择住在一起什么的,但我们都不约而同在大学过后就独自居住了,平时节日什么也很少一起坐在沙发前认真看电视讨论生活琐事。”她望向窗外,幽幽地说:“可能,他也觉得在一起时更容易想起父母吧。”
“别这样,我最看不惯女人这种神情了。”我说,“如果你想要一个肩膀好痛哭一场,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友情提示,这个是不收费的。”我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友好地望着她。
“话说,你都是这样跟你的客户这么沟通吗?她们是怎么忍受的了的,奇怪。”
我大笑,这个小姑娘还真有趣,我想。“当然不是,我对别人可没有这么和蔼的语气。”
“我也是听说,你在这片很出名,所以才找上门来。但我是第一次与你们这个职业的人打交道,这实在太少见了。如果不是这件事,我不会跑来这间老旧的大楼的。”她扶了扶眼镜,是那种长久戴眼镜的人所特有的习惯,他们总是不自觉地做出这个动作。
“我以为你是从地上捡来的名片打给我的电话,让你如此小心翼翼。”
理绘听到后在偷偷笑,她的眼睛眯成一条小缝,嘴角上扬的幅度很小,克制的相当严谨。我想,如果不戴那副沉厚的眼镜她应该会很迷人。
“你总不是住在这吧,我想我需要一个你住的地址。”她说。
我写了张纸给她,上面有我的地址,距离这不到十五分钟的车程。我提醒她后天来这,而不是傻乎乎地明天就过来找我打听情况。
她听懂我下的逐客令,便踩着轻快的脚步离去,楼道的声音渐渐消失。我走到窗台,心想总算可以好好抽烟了。我看见她出现在大楼下面,她转身朝我这个方向看,挥手跟我离别,她似乎猜到我会出现在这。我没动,就这样看着她走去。她朝涩谷的月台的方向走去,住的地方应该有一定距离,但对我而言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