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第61章 第61章

荷枝说完安排,孙沿也变得神情严肃,再三保证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反正这几年里她并不常在外出现,只要一切照常,兴许很久以后才会有人发觉她的离开。

两人如常吃过晚饭,待孙沿回去后,荷枝便思考着离开之后的事宜。

几年过去,殿下的模样已经模糊,慕公子的身份她猜不到也不敢猜。不如早做打算,避免麻烦。

她早就想过会到这一步,在往日便做过打算。宜洛这种地方四通八达,往哪里走都方便。

几家铺子她都安排好了人,就算她不在,也能好好营生下去。等风头过了,她再回来。

庙会前一日。

荷枝一早如往日一般下楼,便在三楼栏杆处看见慕公子,远远朝他点头致意。

对方先是一怔,不久便从楼上下来,走到荷枝面前深深一拜:“段姑娘。”

荷枝不明所以:“嗯?”

“明日庙会,想问问段姑娘可有空闲。某初来宜洛,想找个熟络的人带某看一看。”

这是邀约。

“实在抱歉。”荷枝轻笑,解释道:“这两日需要核对账本,不如我找人领公子转转吧。”

说着,她视线便在大堂中转了一圈,招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向他介绍,“这是成铁,打小生活在宜洛,地方熟,人机灵。”

少年立即笑眯眯地喊人:“公子金安。”

慕容仪僵了僵唇角,随即朝荷枝一礼:“有劳姑娘。”

打发走慕公子,荷枝便觉得心情顺畅不少。

正午时孙沿来到如意楼,刚迈进楼,两人眼神一交汇,荷枝便知道,事情已经办妥。

她留孙沿用午饭,又若无其事谈起庙会的安排,余光见慕公子回到客房内心暗暗松了一口气。

午后人烟稀少,烈日当空,荷枝若无其事地戴上帷帽,从后门离开。

两条街外有一处她自己的小宅子,只是四处宅院众多,并不固定地住在哪里。

荷枝打开门锁推门而入,便看见院中停着一架马车,她什么也没带,料想孙沿应该全部备好,都放在了马车里。

她走上前去,顺了顺马儿的鬃毛,勾唇笑了一下。

为备着这一日,她早就学会如何驾车。

荷枝轻松爬上马车,拉扯缰绳,一挥长鞭,马车便行驶。

街上并没有几个人,她驾着马车驶出小巷,抵达城门。

守门吏也知道她的名讳,一见帷帽下是她便恭恭敬敬地放行。

如果真要打听,这段踪迹定然逃不过去,但出城之后便没人知道了。

荷枝特地择了一条山路,快速穿过小树林,又拐上一条人烟寥寥的官道。

两年来,周围的山路叫她摸得清清楚楚。

驾马车时,荷枝多少有些兴奋,直到嗓子发干,才想起来还没喝一口水。

她停下马车,回身撩开车帷,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消失。

隔着如雾的纱帽,她看见了一双玄色长靴。

长靴上盖着玄锦长袍,银色忍冬花纹相互缠绕。

荷枝定了一瞬,刚要转身后撤,肩膀处搭上一只强劲有力的手。

“怎么不装了呢?”

一声冷淡的低问,让荷枝如坠冰窟,动弹不得。

“孤有耐心同你重新认识,有耐心和你建立感情,可——”指腹从长肩处向上滑去,手指轻轻一摘,帷帽被取下。

遥远的名字被重新轻吟在他的唇齿间,慕容仪轻声呵问,“你怎么就非要走呢,荷枝。”

她的手已经软了下来,只是因为抵在下颌骨上的手而没有彻底倒下。

荷枝深深地吸一口气,语气颤抖。

“……殿下。”

慕容仪的手上的力道略松了松,温和地发问:“原本想去哪儿?”

他的身子前倾,向她贴近。荷枝下意识地腾开一条道路,便见他从马车中出来,在她身旁坐下。

荷枝僵坐着,便感觉手背上覆盖上一只手。她喉间一紧,下一刻,手心一空,缰绳被人抽走。

视线中,长袖一扯缰绳,轻巧地驾起马车。

荷枝留意到,他并没有原路返回。

辗转过几处弯,面前出现一座城门,石门上阳刻着两个大字:回城。

荷枝坐在他身边一语未发,看着马车驶入一家客栈。

客栈小二一眼扫过两人身上的衣饰,便知来历不凡,喜滋滋地赶上前来,“二位客官,住店么?”

荷枝抿着唇瓣,跟在他身后。

慕容仪的手刚抬起,面前的小二便伸出手来,他缓缓将银子放在他的掌心,不紧不慢地道:“一间。”

她心中一惊,急切地上前一步。

小二拿谁的银子就听谁的话,忙不迭地开口:“原来二位是夫妻……客官里边请。”

荷枝脸色一白,她可不敢跟殿下扮作夫妻。

小二立即引人上楼,慕容仪负手迈步,荷枝只能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绕过转角走到最里间,小二终于停下,将门推开:“给您安排的最清净的屋子,里边请。”

“先备饭菜。”慕容仪沉着脸色,“若无传唤,不得靠近。”

小二僵了僵。转而一想,通常住店的大人们总有各种各样的癖好,不为男人,便是最和善的。

他连忙应下,转而退出门外,顺手将门一阖。

荷枝瞬间软了下来,“咚”地一声跪在地上:“殿下。”

门外的小二并未走远,一听见里边的称呼,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跑了出去,再不敢听。

慕容仪的目光从门扇处收回,淡淡地扫了一眼她毫无血色的面容,冷声道,“不是很会跑么?这就害怕了?”

荷枝抿着唇瓣,她这不单是逃跑,而是跑完当即被抓。

要论罪,她早不止死过多少回。

也许是两年不曾真切感受到太子殿下的威压,她总存在一点侥幸。万一太子早将她忘记,她或许能成为第一个从太子手中逃脱的人。

她下意识地摸索着手腕上的铜钱,被慕容仪一眼捕捉。

这是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印记。

他的目光渐冷,走上前俯下身,轻轻地握起她戴着红绳的那只手腕,从她掌心轻轻抽开铜钱,“你说,该拿你怎么办?”

铜钱作为最后的慰藉,压抑着荷枝心中的惶恐。坚硬的铜钱一点点被抽离,改换为干燥的手掌,荷枝呼吸急促:“奴婢、任殿下处置。”

逃脱两年,安逸地像是偷来的时光,荷枝早就考虑过各种可能。

“处置?”慕容仪冷笑,又摊开她冰冷的手掌,“不说十大极刑,单说处罚不懂事的宫女,就有几十条手段。可是你入宫之后便跟在孤身边,什么刑也没受过。”

慕容仪的手指顺着她的指节向上轻捏,捏一下,她便颤一下。

他慢慢靠近她的耳朵,轻声道,“你觉得你受得了哪一条?”

荷枝的身体彻底软了,连求饶的话也不会说,指尖处传来的力道让她背后发寒。

她记得宫中便有这样一条规矩,便是在指间夹竹板,两边用绳收紧,便是十指连心之痛。

要用这样的刑法吗?

“你出宫时走得顺,两次逃脱也没遇着什么险。你有没有想过,不是你命好,而是孤纵着你。”

“孤怕你在途中受人欺负,派人一路跟随寻找。两年,杳无音信。”慕容仪一字一句,手指的力道也逐渐加重,“你很会藏。”

好不容易将人找到,她什么都没想起来,便生了要逃的心思。

慕容仪的心中一阵烦躁,不自觉将手心收紧,“不论你逃到哪里,孤都会——”

他话语一顿,忽然手背一块濡湿,还有低低地吸气。

再一看,额间碎发下遮掩的红润脸颊上已滑落两道泪痕。

慕容仪瞬间有些慌乱,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墨绿的帕子,在她的眼角处轻擦,咬着牙说道:“现在知道哭,知道害怕还要跑。”

荷枝鼻尖酸涩,眼泪就自然地淌下来了,怎么也收不住。她想避开他的帕子,却不妨下巴被捏住,耳边传来一道低喝。

“别躲。”

语气强硬的两个字,荷枝顿时眼睛更疼,泪水汹涌而出。

躲藏两年半,有些事即便极力忘记,也会不时地在梦中造访,搅合她的每一场清梦。

不如早做了结。

眼睛上的水渍被擦去,眼前逐渐清明,荷枝深深地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道,“殿下想要什么?”

慕容仪拿着帕子的指尖瞬时一顿,脸色微微僵住,语气严肃:“要你的心甘情愿。”

荷枝回答地毫不犹豫:“奴婢甘愿。”

慕容仪一点她的鼻尖,冷声道:“小骗子。”

他不止问过一次。每一回她都答应地好好的,转头照跑不误。

“不要你的回答,要你的行动。”慕容仪不紧不慢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孤有耐心,也可以给你时间。”

荷枝望着那深不见底的眸子,痴痴地发问:“奴婢该怎么做。”

他若无其事地抽回手,将帕子折叠起来。荷枝眼睫一颤,忽然发觉那帕子有点眼熟,似乎是她以前在宫里绣的那个。

“孤怎么说,你怎么做。”

慕容仪的目光重新落回她的身上,眸色一暗。

当务之急,把人稳住,是第一步。

只要能将人留在身边,什么法子他都愿意尝试。

他定定地开口,“先在孤身边留一年。一年之后,任你去天南海北,绝不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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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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