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姚青绶躺在使馆装病,既是为了七日后的假死做铺垫,也是为了帮闻于逢抓内鬼。
不过她在使馆等了许久,除了来报信的何易施,谁也没见着。
诚然,如闻于逢所想,要是那个内鬼是因为闻于逢重生后的多疑而产生了杀心,那么刺杀以来的种种,应该能打消他心中对闻于逢的芥蒂,至少,不应该去借外人之力来干预燕北之事。
但如果,那个内鬼的目的是想干掉闻于逢,自己上位,那么他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必将借朝廷的手除掉闻于逢。
“娘娘,该喝药了。”侍女将药碗奉上。
姚青绶一入口,就将那口药吐了出来:“这不是我的药。”
侍女低着头,道:“这是大夫新写的方子。”
姚青绶将药碗放下,笑道:“是什么大夫这么神异,连脉都没把过,就敢给我开方子?”
那侍女也不惊慌,显然是有所准备的,她恭敬道:“是燕北城最有名的大夫,医术不下于李神医。他看过娘娘的脉案,认为李神医给娘娘治了这么久还没有好转,必然是方子出了问题,故而斗胆给娘娘开方。”
“你们也知道是斗胆。”姚青绶冷笑,“窥伺皇室脉案,死罪。偷换我的药视同投毒,死罪。”
侍女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道:“奴婢都是为了娘娘的身体着想,娘娘尽可以杀了奴婢,但请娘娘勿要偏听偏信,以免被庸医误了身子。请娘娘允许大夫入馆为娘娘诊治。”
姚青绶没想到对方是这个路数。
这个侍女显然是不怕死的,要是自己想从她嘴里撬出谁是她幕后的主使,只怕她会立刻自尽以保全那人。
可是如果见了那个大夫,自己装病的事情岂不是要曝光?
姚青绶用指甲轻轻敲击着整红木的桌面,道:“你便请人来吧。”
侍女大喜,磕头道:“娘娘英明。”
那侍女退下后,姚青绶命人把那碗药倒掉,派人去请李神医再熬一碗,并吩咐,这次的药务必请他自己亲自送过来。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侍女就带着一位穿一身青袍的大夫进了屋,他自称姓王。
姚青绶坐在纱帘后,吩咐道:“都出去,还请大夫隔帘诊脉。”
皇室脉案实属绝密,众人都垂首迅速地离开。
那位王大夫搬了把椅子坐在纱帘前,恭敬道:“还请太子妃伸出手来。”
“王掌院,好久不见了。”姚青绶掀开纱帘,她也没想到这个号称能和李神医打擂台的大夫竟然是熟人。
也是,李神医的本事已经是世间顶级的了,若非太医院出身的国手,民间哪里来可以与之比肩的人物。
王掌院吓了一跳,他定睛看姚青绶的模样,瞬间就冷汗涔涔。这不就是在秋狩场时,和在闻于逢一起,打了自己一顿的那个贵女吗?她怎么成了太子妃了!
“王掌院在燕北过得可好?”姚青绶笑道。
王掌院嗫嚅半晌才道:“下官过得不错,唯有想家。”
姚青绶明白了他的意思,果然是只老狐狸啊。也不知道他在燕北装成了什么窝囊样子,才让那个内鬼觉得可以掌握住这个人。
“想家?人都讲究个安土重迁,王掌院想回京城也是正常的。”姚青绶道,“使团结束了这边的事情,也很快就要回京了,王掌院想要一起吗?”
王掌院恨不得现在就长翅膀飞回去,可是自己见着这位太子妃和闻于逢在一起厮混,跟着她回京城?那到底是回家,还是回老家,就难说得很了!
姚青绶看出了王掌院的顾虑,笑道:“你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了,有谁会信吗?”
王掌院心中一紧,确实,谁会信高高在上、颇得恩宠的太子妃,会和反贼头子有什么牵扯。可这样一来,自己能牵制她的唯一的东西都没了……
“娘娘,下官愿为娘娘马前卒,有个心腹在太医院,想必娘娘做什么都方便得多!”王掌院狠下一条心来,当即就磕头。
姚青绶亲自将他扶起,道:“甚好,我日后就仰仗王大人了。”
王掌院也知道到了交投名状的时候了,当下就说道:“是宋良派下官来给娘娘诊治的,他说娘娘中了毒,不知道娘娘是否真的凤体有恙?下官立刻为娘娘诊脉开方。”
宋良。
姚青绶叹了口气,她明白,闻于逢也明白,可能背叛闻于逢的,也只有他了。
他们这一出计谋,也只求探一探他到底是不平,还是存心弑主罢了。
“你回去便说我当真中了毒,你已经开方救治了,但是此事我要求你保密。”姚青绶吩咐道,使团还在燕北,此事不能闹大。
王掌院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是。”
姚青绶又吩咐道:“你这几天过来,就说给我诊脉。我会将你引荐给太子殿下。但是王极王掌院在有司的说法中,死在了太子殿下遇刺案中,你得找个说法说明你为何在燕北。”
王掌院大喜,他想了想,道:“便说下官其实只是不小心摔进了山崖,被旅人所救,因为丧失记忆,便流落到了燕北,近期才将记忆全部想了起来。”
姚青绶听他的说辞,并没有什么漏洞,便点点头,道:“你下去吧。”
宋良的事情,在第二日何易施来“看望太子”时,姚青绶就告诉了他,让他通知闻于逢。
至于闻于逢何时处置、又如何处置,姚青绶就全然不管了。
太子的毒渐渐清了,眼睛也恢复如初,诏安谈判的事情到了重启的时候。
但姚青绶清楚,这次诏安必然会失败。她唯恐使团这边和燕北那边起了冲突,会影响她假死的计划,故而想遍了借口,把谈判一拖再拖。
可万万没想到,在假死药用到第五日时,太子突然传出号令,使团成员全体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后使馆门口集合,立刻回京。
“殿下何必着急!此时回京乃是无功而返呐!”姚青绶顾不得等人通传,闯进了太子的房间。
太子屋里众人正手忙脚乱地收着行囊,唯太子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
“殿下,您为了诏安之事还差点瞎了……”
“好了!”太子打断了姚青绶,他的眉头紧锁,是姚青绶没有见过的凝重,“孤说什么,你只管去做就好。是否是孤太宠你,让你忘了内帏的分寸!”
“妾不敢。”
姚青绶还想再分辩,太子挥了挥衣袖,吩咐侍从,道:“立刻去太子妃房间,把行装都收拾好,不要耽误了出发。”
太子又站了起来,走出自己的院落,对着外面的侍从高声道:“去和所有人说,半个时辰后,要是孤在门口见不到他们,就按叛国论处!”
姚青绶不明白,究竟发什么了什么事,但此刻也不是询问的好时机。她现下唯一要想的只有一件事,使团立刻就要离开燕北了,她该如何脱身。
姚青绶转身就要往院外走,却被太子一把拉住:“你在这陪陪孤。”
姚青绶问道:“殿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太子摇摇头,抬眼瞧了瞧满院乱哄哄的人,示意她现下不是说话的好时候。
“殿下且宽坐,妾需要去燕北衙门一趟,咱们不能不告而别,岂不是落人话柄?”姚青绶心中焦急。
太子嗤笑道:“不过是一群反贼,孤就算得罪他们了又如何?”
姚青绶心中一惊,已然猜到发生了什么。
太子肯来燕北是为了夺嫡,不给自己兄弟任何能给自己找麻烦的机会。如今他不在意燕北……答案再明显不过了,是老皇帝可能要驾崩了。
所以,太子作为国之储君,现在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京城,然后登基。
黄袍加身后,那些兄弟再不忿也只能乖乖跪下叩首,口中颂圣,从此沦为砧板上的鱼肉。
此正谓,君臣。
可惜这君,眼光只看得到朝堂方寸之间的利益;那些臣,心里也只惦念着丹壁上下的权力斗争。
“殿下,燕北不容小觑。”姚青绶道,“为日后计,还请您许妾一个时辰去向闻将军告罪,约定来日再做商议。”
太子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此刻的激动是无法言表的,但同时他又深深愧疚于自己为父亲的即将死亡而如此开心。
他的心中已然想不了任何事了。
哈,天子,他即将成为天子!
太子紧紧拉着姚青绶的手,来掩饰自己的情绪。他不能将自己的喜悦表现出来,哪怕显露一丝,都会成为日后被人攻讦的证据。
“青绶,孤绝不负你,孤许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尚尊荣。”
姚青绶离太子很近,近得听清出他塞在喉间不敢宣泄出的桀桀怪笑,近得能感受到太子每一寸肌肉不知是因为紧张抑或激动而微微颤抖。
姚青绶自知此次恐怕无法离开了。
她也不算担心,若皇帝出了事情,二皇子再无开口的可能。至于曼娘,那个女子实在是再好拿捏不过的了。
她大约是能平安度过这一关的。
她只是有些遗憾,此去不知何时再见,应该和闻于逢好好道个别的。
“殿下,一切准备完毕了。”侍从来报。
太子握着姚青绶的手,一起上了马车。他回望着长长的使团车队,郑国皇室的旗帜在风中招摇着,一脉生而贵重的气派。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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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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