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第68章 第68章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这东西最近风靡京城,很多人都有所听闻,因着福/寿膏数量有限,只有其中一小部分官员得以尝过。

食用完福/寿膏的人都说,感觉心旷神怡,精神抖擞,怎么在慕钧闻嘴里,此物变成了腌臜货了呢?

皇帝头一次仔细端详起,眼前这位出身寒门的探花郎。之前殿试时,他还觉得此人仪表堂堂又才思敏捷,暗道这是个可造之才,是以将他留在京中。

想着让此人在翰林院历练几年,就放他去地方上主政一方,如此迂回后,再提拔他在京城担任要职。

不曾想,今天站出来拆台的,正是慕钧闻。

他忍不住扫视起,丹陛之下站着的群臣。

虽说那人这日没有来,但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今日慕钧闻敢于当众启奏此事,背后的主使者必是谢琛。

皇帝下意识要开口阻止慕钧闻说下去,但对方显然早有准备,不慌不忙掏出柳烟楼老鸨证词等一系列证据。

这段时间他本就为了朝事忙的焦头烂额,此刻听到慕钧闻一点一点把最阴私隐秘的事,揭露于众人面前,浑身顿时气血上涌。

眼前的藻井和座下的群臣成了重影,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蓦地,皇帝眼前一黑,斜斜地倒在了御座之上。

……

皇帝抱恙,作为弟弟,谢琛义不容辞地前往皇宫探视。

太医来了一茬又一茬,给皇帝诊完脉后,都说是怒极攻心、逆血上涌所致,虽说病因得以明晰,但何时皇帝能从昏迷中醒来,他们捋着花白的胡须,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准话。

谢琛进入皇帝寝殿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他也没说话,只靠立在门口,静默地看着。

但太医只觉得屋中瞬间冷凝了不少,他一转头,见楚王正含笑望着他,心中奇异的不安之感,又随之加重。

“陛下怎么样了?”谢琛问道。

太医心知楚王一直守在门口,此刻不过是明知故问,他猜不透对方的想法,只将方才诊断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谢琛只轻轻唔了一声,神态一如既往从容沉静,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挥挥手让他退下。

室内登时安静无声,在太监紧张目光的注视下,他走到了皇帝的榻旁,缓缓坐下。

皇帝面色灰沉如含了霜的树皮,枯枝朽叶一般,透着衰败和落寞。

谢琛微微出神,他在想,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老了。

至少,若是换作十余年前的靖王世子,遇上这种事,该不会如此快便颓唐倒下才对。

他的目光透过雨过天青软烟罗帷幔,意味不明地落在窗外。

此时正值深夜,外面漆黑一片,除了定时轮值的侍卫外,再无旁人的脚步声。

“嘶——”

皇帝竟在此刻悠悠转醒,他缓缓睁开双眼,一时间眼前混沌一片,分不清究竟身处何方。

等他终于恢复神智,发觉身旁有人时,神情一变。

“陛下醒了?”谢琛只作不觉,他笑着问道。

皇帝赶忙给站在门口的太监使眼色,可那太监根本没领会圣意。

皇帝感觉血腥味又在嘴里开始蔓延,他心中气闷却说不出口。

自从哀帝重用宦官,酿成大祸,身死漠北后,他便格外提防宦官把权这个问题,身边的太监都是好一阵精挑细选的,他们虽忠诚老实,但机灵劲儿却不足。

现在这个弊端便暴露无疑。

似乎是看出皇帝不能言语,谢琛朝那太监使了个眼色,笑道:“没看见陛下示意你出去守着么?”

那太监愣怔了一下,看看皇帝,又看看谢琛,他总觉得皇帝不是那个意思,但谢琛话里音却又不容置疑。

他踌躇再三,还是告退出去。

本来皇帝就不信任身边太监,平时只留一两个在寝殿内候着,现如今连这最后一个都被‘请’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他与谢琛四目相对。

夜风簌簌击打窗棂,皇帝面上犹自不显,心中却升起不祥的预感。

谢琛看皇帝一个劲瞥向窗外,有些讶异地起身,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发现并无异常后,又折身返还榻边坐好。

“陛下可是觉得冷?可臣弟检查了窗缝,窗子并没有漏风啊。”

“朕是说,他们究竟如何了?”皇帝好容易憋出一句话来,说完又被粘痰死死卡住。

谢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只是道:“病重不宜多思,不过陛下既然这么关心,臣弟便说与陛下听听。”

“福/寿膏事件真相大白,柳烟楼背后的言府免不了担责,此刻言钦已自请免去丞相之职,恢复庶民身份,只求陛下允许,他与言氏一族能够回到祖籍地过活。”

皇帝听完心中更怒,明明福/寿膏之事,和他也扯不脱干系,言钦此举,以退为进,看似自降身份,实则让皇帝看在他们同乘一条船的份上,赦免于言氏一族。

谢琛看到皇帝神情,便知他在想些什么,他继续说下去:“陛下先别着急,此事还没有结束。”

“后来福宁公主出面,表示此事是她与宁妃的合谋,本来是不满陛下让她和亲漠北,想用福/寿膏操纵大臣,在朝堂上为她说情,后来却发现事情愈演愈烈,自己也收不住了……”

宁妃,还有福宁!

从谢琛口中,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皇帝的手猛地攥紧。

“陛下是想问,此事是怎么和福宁公主扯上关系的,而宁妃又是怎么被发觉与此事有关联的,是不是?”

顺着谢琛话里的思路,皇帝下意识想点头,可点到一半发现不妥。

他停下动作,冷冷地看向谢琛。

“果真如此。”谢琛最后一丝疑问也得以确定。

福/寿膏是宁妃与皇帝的交易,这一点本是他的猜测,如今被他言语设套,得以求证。

“福宁公主出面,称这都是她一个人的主意,但文武百官显然不信,福宁公主能有能耐搞来此物。更多的人还是认为,此事是陛下在背后主导。”

所以谢琛方才煞有其事地声称,福宁说与宁妃合谋,都是诓骗他的,为的就是从他嘴里套出宁妃与此事有关?

皇帝气得牙根痒痒,他用手猛地拉下帷幔上垂下的布条,可是外面太监并无反应。

他霎时如处于三九寒天里,浑身冰冷无比,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自己的人手都已经被谢琛控制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谢琛,想说话却一时说不出来,只指着他,手指不停地颤抖。

“看来陛下有很多的疑问。”谢琛若有所思道。

“陛下想问福宁公主为何身处京城,又为何在此事上帮忙站出来解围?”他明知道皇帝此刻最关心的,不是这两个问题,却偏偏故意道。

“自是因为,她本就没去漠北,而她解围也非为了陛下,不过是曾受言穆救命之恩,如今相偿罢了。”

皇帝费力清了清嗓子,用力说道,“朕不是在问福宁,朕只是在问你。”

“陛下但闻无妨,臣弟知无不言。”谢琛冲皇帝一笑,刹那仿佛云雾都消散开来。

“为什么?”皇帝声音低的近乎梦呓,“朕待你不薄……”

他也不傻,从谢琛这番动作不难看出,他分明图谋许久。

什么慈悲为怀、什么隔绝凡尘,不过是伪装是假象,谢琛一直都在肖想自己的这把龙椅。

“陛下说笑了,”谢琛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皇帝,他难得面无表情。

皇帝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睥睨而立的身影,他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可陌生过后,又是浅浅的熟悉之感。

“鸠占鹊巢,也要问鹊为什么吗?”

鸠占鹊巢。

皇帝先开始没反应过来,谢琛话中的意思。

他在脑中极力搜索者,忽然想起什么般,攥紧的手无力地松开。

紧接着,他看见一团又一团的殷红,渲染在自己领缘的下方。

“你是,你是……”顾不得吐尽心头血,他指着谢琛,一个名字堵在他嘴边。

“是我,”谢琛嘴角噙的笑容,和他的眼眸一样幽深,“看来,从兄还记得,当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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龛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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