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杨氏虽疼云婉,但也不是一味纵容,见此情景,心中不由大为光火,训斥道:“婉儿!你这是在威胁祖母吗?”
云婉闻言咬了咬嘴唇,从小到大,她都是杨氏的心尖宠,这般严厉斥责她还是头一次。
但她真的不能再让云星冀因为她受罚了。
挺了挺脊背道:“祖母,婉儿不敢!”
“但是二哥哥这次真的没做错事,祖母不该责罚他,若是祖母执意要责罚二哥哥,那就让婉儿代为受过吧!”
杨氏叫她气的不轻,她是这府里的老太君,当家主母,教训个身份卑微的养子,还有什么该不该?
指着云婉手指一阵哆嗦:“好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执意要护着他是吧?那你等会儿可不要喊疼!”
说着朝一旁的李嬷嬷道:“李嬷嬷,去取戒尺来!我今日便亲自好好教训教训她!”
云婉闻言瞪大了眼睛,一脸受伤的看着杨氏。
祖母不疼她了!当真要打她!
委屈!
云嫣却在一旁抗议:“不是要动家法吗?戒尺算哪门子惩罚啊0?”
云星冀闻言冷冷的瞪了她一眼,眼中的寒意让云嫣吓的缩了下脖子。
秋月在一旁扯她的袖子:“算了小姐,见好就收。”
云嫣一想也是,能给云婉使绊子的机会可不好找。
不过也该着云婉自己倒霉,好好的长房嫡女,竟然不顾身份跟云星冀这种来历不明的野种相交,还真当人家是哥哥。
那二哥哥二哥哥的叫的可好听了,比她这个正牌妹妹都亲热些!
那杨氏能容得她吗?
杨氏没搭理云嫣的话,亲自取了戒尺来,抓过云婉白嫩的小手在手中展开。
云婉那小手肉鼓鼓的,手心全是软肉,一看就是挨打的好料子。
见杨氏手中的乌木戒尺抬起来,还没落下,云婉就开始怕了。
双眼紧闭,整个人都在发颤。
但她挨打总比让云星冀挨打的好。
他从小到大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总得叫他知道这世上还是有人愿意维护他,对他好的。
要不然养成那扭曲暴戾的性子,到时候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眼见那戒尺高高举起,堪堪要落下,云婉的手猛的一缩:“啊!”
杨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教训道:“你不是要替人挨打,你躲什么?”
云婉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云星冀,就听云星冀轻嗤一声:“怕疼就算了。”
云婉的好胜心一下就被激起了:“谁、谁说我怕疼!祖母,你打吧,婉儿不怕!”
杨氏见云婉主动替云星冀挨打,云星冀竟然还冷眼旁观,越发觉得云婉眼睛瞎了。
想着不让她吃点亏,不知道分辨好赖人,戒尺不再犹豫,啪的一下打在了云婉的手心上。
云婉早已经做好准备了,也要紧了牙关,抿紧了嘴唇,可当戒尺当真落在她手心上的时候,云婉还是瞪大了眼睛,脸色的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这也太太太太太疼了吧?
那乌木戒尺浸了桐油,黑沉黑沉的,打在云婉的手心里,云婉只觉整个手心都烧起来了一般。
云星冀低头望去,眸色不由的一凛,只见云婉的手心已经红肿一片,虽然她手生的丰腴,肉垫子厚实,伤不到筋骨,但再挨一下,怕是要哭的很大声了。
眼见杨氏手中戒尺还要继续打,一把扯过云婉,将自己的手替了上去:“够了!”
那戒尺措不及防,重重的打在云星冀的手心,云星冀原本淡定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难以置信,额上也瞬间浮起一层薄汗。
靠!竟然这么疼???
老太君为了下他的脸面,也真舍得动手!
小胖丫头挨了这一下,竟然忍住了没哭,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云婉顾不得那钻心蚀骨的疼,赶紧抓住了云星冀的手,关切道:“二哥哥!你怎么样了?”
云星冀这个人,精通掌法,一双手每日里用药材泡着,脂膏养着,柔弱无骨,肤若凝脂,瞧着跟白玉雕成似的,端的是吹弹可破。
实际上是铜皮铁骨,败絮其外,金玉其内。
可云婉不知道啊,只看着云星冀红肿的掌心,眼泪簌簌的流:“二哥哥你替我挡什么?祖母要打的人是我!”
她就是要云星冀欠她人情,日后才不好对她下手嘛!
现在他挨了一下,反倒是她又欠他一次恩情了。
云星冀到底是男子汉大丈夫,刚挨那一下的时候心中诧异,这会儿已经缓过劲儿来了。
只一心想着小胖丫头手这么嫩,万一打坏了可够她疼的。
早知道就不让她挨打了,谁能想到杨氏这么狠心呢?
拂开云婉道:“我乐意挨打,与你有什么关系?”
杨氏闻言一下就炸了,这不识好歹的混账东西,她的宝贝孙女替他挨了打,竟然连他一句好话都没有?
心下气恼,接连在云星冀掌心打了好几下。
云星冀心中暗暗的想,这打手心这么疼呢?
早知道不让小胖丫头顶罪,挨家法好了。
那藤条跟着乌木戒尺比起来,还是藤条是杀伤力要小一些。
云星冀之所以被称为怪物,就是因为他挨打从不吭声,脾气又臭又硬。
杨氏连续打了几下,都没力气了,见云星冀还是不吭声,除开刚开始的时候露出一抹惊讶的表情之外,后面就再没别的表情了。
杨氏越想越气,云星冀这种浑物打再多下都是白搭。
抚着额站了一会儿,喘了阵粗气,才朝李嬷嬷道:“去!把他关到祠堂去,不准给他饭吃,明天早上再把他放出来!”
云星冀的差事是三日一轮值,明天早上正好要去当差。
云婉见杨氏打了人还要关祠堂,想替云星冀求情,却被凝香死死拽住:“小姐!别管他了!您替他挨打,他倒好,不领情不说还对您这个态度,就该让他跪祠堂跪到天亮!”
云婉挣扎不开,再加上杨氏还在气头上,她不敢再惹杨氏。
万一她一个不高兴,罚的更重了怎么办?
只得咬牙看着云星冀被护院给押走了。
夜里,云星冀腰背挺直的跪在蒲团上,双目紧闭,双手规矩的交叠在腿上,一派气定神闲,八风不动的气派。
但挨近了才能听到那细沉绵长的呼吸声,哪里是在好好罚跪忏悔,分明是已经睡着了。
云星冀从小到大,罚跪祠堂是家常便饭。
反正他不是云三爷亲生的,云嫣犯错是他的错,云婉犯错是他的错,就连二房的云月和云昭犯错,也都是他的错。
所以云星冀早就练就了一手罚跪睡觉而不被发现的绝活。
外头看守的家丁已然鼾声如雷,院墙外忽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云星冀凤眸一睁,在暗夜中亮如闪电,已无半点困倦之意。
不多会儿,一个毛茸茸的雪团子从墙根处的狗洞里爬了进来,提着个食盒蹑手蹑脚,亦步亦趋的溜进了祠堂。
云星冀心中一凛,低喝道:“谁!”
“二哥哥!是我呀!”
云婉连忙摘下镶了一圈大毛领子的斗篷,露出一张小巧精致的脸来,下巴尖尖的,还没云星冀一个巴掌大。
云星冀见是她来,微微一愣:“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来做什么?白日里打没挨够……”
话没说完,就见云婉掀开毛呢斗篷,从怀里拿出一个手炉塞进云星冀的怀里。
然后打开食盒,取出一碗面来,递给云星冀:“二哥哥快吃!”
云星冀见状挑了挑眉,手捧着那碗面,借着祠堂牌位前昏暗的烛光端详起来。
碗还烫手,显见是才做好的,面里不仅有青菜有肉丝,还有个煎的焦黄的荷包蛋,点缀了几颗切的细碎的葱花,绿白相间,卖相极好。
不由的有些诧异:“这个时辰,大厨房应该歇了吧?你这面从哪来的?”
云婉讨好一笑,捧着脸,一副快夸我的表情:“大厨房是歇了,可二哥哥那小厨房不是还在吗?我跟凝香溜进去,在二哥哥厨房里做的。”
说着催促道:“快吃吧!凝香做的面条可好吃了!我一路急走过来,生怕洒了汤,又怕坨了面,好在看起来还能吃,二哥哥快尝尝!”
云星冀听是凝香做的,不免有些失望,撇撇嘴道:“还以为是你做的呢!没成想做碗面还要假手于人!”
云婉闻言心里一沉,以为他不高兴,脸色有些涨红:“二哥哥对不起,婉儿不会做面条……但是要是二哥哥想吃的话,婉儿可以学的!婉儿下次亲自给二哥哥做,二哥哥不要不高兴,先吃凝香做的好不好?”
云星冀其实早就饿坏了,只是他这个人贼能忍,他嘴上不说,没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这会儿端着面条吃的唏哩呼噜的,闻言立刻抬眸道:“可别!指不定把我小厨房祸害成什么样了呢!”
心中却想,这俩丫头胆子真是大,竟然大半夜进他的北院做面条,府里人谁不说他那院子花坛底下埋着死尸,夜里闹鬼?
不过他从小到大跪了这么多次祠堂,还是头一回有人给他送吃的来。
三两下吃完了一碗面,又啃了几块云婉带来的桂花糕,云星冀很没形象的打了个饱嗝。
云婉立刻狗腿的解下小手绢往他脸上蹭,却被云星冀一把捉住:“做什么?”
云婉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软软糯糯的道:“我给二哥哥擦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