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

生机

梦里还是现实,都让黄泉觉得真实的快乐,以前去醉不归喝得酩酊大醉,回去之后依然要面对父亲,依然要面对自己会继承洛雪城城主的事实,如今,只要能跟王洛阳一起,哪怕是受苦受难,他也觉得一切都值。

黄泉从王洛阳肩头醒来的时候,王洛阳也睁开了眼。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都能看到他脸上细小如微的绒毛。王洛阳的脸如尘塑,净如白璧。

“洛阳。”

“你终于醒了。”

“我什么时候睡去的?”

“在你说完要一起去洛雪城之后。”

黄泉惊觉昨晚一切都不是做梦,羞愧难当,“你别在意,我都是在胡言乱语。”

“嗯。”王洛阳淡淡地应了一声之后,眼见身前的火堆渐渐熄灭,拨弄了两下,掸去身上的灰尘,说到:“你先休息一会儿,昨天我找柴时,见林中有些许草药,能对你的伤口有好处。”

黄泉也理了理衣衫,回道:“好。”

之后王洛阳便一言不发地向着林子里走去了。

黄泉回想昨天说的那席话,顿时觉得自己太过冒失,不知王洛阳会如何想他,心里千头万绪,悔不该在意识朦胧之间胡乱说话。此刻他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忽略了伤口的疼痛。

这次过了很久,王洛阳才回来,他带回了一些浅紫色的花朵,花朵明艳,气味难闻,这花他之前倒是见过,名叫刺蓟。

“这花能有用处吗?”黄泉不解地问道。

王洛阳将衣服下摆撕下一块布料,包着花朵,在水流之中搓洗干净,然后将挤出了些许酱紫色的汁液,凑到黄泉嘴边,抬起他的下巴,将汁液挤进嘴里。几滴之后,黄泉面露难色,艰难地说到:“好苦啊。”

王洛阳轻声道:“这个汁液对你的伤口有好处,喝了就不会这么疼了。”

黄泉又喝了两滴道:“你还是让我疼吧,这个太苦了,我以为是外敷的药呢!”

王洛阳用力将汁液挤干,顺便将嘴边残留的液体也擦干净道:“林中的植被本就不多,能找到刺蓟已经不易,你的伤口若是一直不好,我怕你很难坚持到我们走出去。”

黄泉痛苦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这么说,你找到出去的路了?”

王洛阳点头道:“嗯,林子深处,有一条小路,或是通向外面的,也或许是通向妄念川的。”

听到有路,黄泉此刻也觉得伤口不疼了,口中不苦了。来了兴趣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说着就起身准备拉着王洛阳走。可一起身,伤口还是疼痛难当。

“你现在还坚持不了多久,林中险峻,又多繁枝,被挂到伤口,会更加难受的。”

黄泉平复了一下心情,慢慢站起来,微微一笑道:“你走在我前面,我们慢慢走,我不会有事的。”

王洛阳见黄泉如此坚定,他将剩余的火星扑灭,替黄泉拿着那把刚取好名字的“妄念”,又搀扶着黄泉,两人慢慢向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每每遇到有千奇百怪的树枝挡在前面,王洛阳都会要么伸手替黄泉挡下,要么拿出剑了一阵劈砍,黄泉走过的每一步都是王洛阳的脚踏过的地方,黄泉觉得自己分外心安。

一路上,两人话也不多,不知是因为黄泉的梦话让俩人变得都局促,还是一路的险境让两人说不出话来。总之并不算遥远的路程两人似乎是走了很久,才看到王洛阳说的那条小路。小路在夜色之中微微泛白,王洛阳也并不需要继续替黄泉挡树枝和杂草,但两人依然走得十分亲近。

小路也走了许久,到了一个路口,路口两边的路是一样的,也是一样望不到尽头的黑暗,正当他们犹豫不决时,隐约能感觉到两边的丛林之中有了些声响,这声响,似曾相识,响声近了,王洛阳摇摇头到:“没想到走这么远,居然还是在妄念川之中。”

黄泉也似乎是知道了来的是什么,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一片漆黑,只有妄念川的天才从来都不会亮,黑得像是要吞灭什么东西似的,一望无际,又高深莫测。

黄泉从王洛阳手中拔出剑来,往前一掷,剑身安稳地插在地上,金黄的剑光之后,露出了三四张弱小的鼠脸。没错,就是他们了。

几只长尾鼠被突然的剑光吓得愣在原地,又大又圆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二人。

王洛阳说到:“听着,我知道你们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我不想杀害你们,我们只是想走出妄念川,你们若是能带路,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是偷偷去告知掌事,我们被抓,你们也会被这把剑片成片。”

几只鼠确是能听得懂王洛阳在说什么,看了看剑,又看了看王洛阳和黄泉,接着面面相觑,叽叽喳喳似乎在商讨什么,最后有一只鼠绕过剑,走到两人跟前,冲着两人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左边的那一条路走去。

王洛阳与黄泉两人对视一眼,从地上抽出剑来,便往右边的路走了去,王洛阳知道这些长尾鼠都是为了妄念川而活动,他们的意见不值得相信。几只长尾鼠见王洛阳和黄泉没有跟上来,又急急忙忙地从他们身后绕上前去,前肢作揖,点头哈腰,模样既认真又滑稽。

黄泉说:“看来,他们是在帮我们。”

王洛阳说:“听天由命吧!”

被几只鼠的“诚意”感动,二人又折返回来,选择了长尾鼠指引的方向。

一路向前走,一路并没有任何异样,几只黑黑的小身影在前面带着路,也不需要注意其他。

走了许久,黄泉说到:“洛阳,你有注意到刚才是几只鼠了吗?”

王洛阳回想一下,说到:“好像是四只。”

两人看着脚下不远处正在努力往前冲的黑影,模模糊糊,窜来窜去,一时也确是分不清前面到底有几只鼠。

“你看,只有三只了。”黄泉说到。

王洛阳又仔细看了看,道:“确实,还有一只呢?”

“会不会去通风报信了?”

两人停下脚步,王洛阳道:“糟了,鼠辈还是不可信,我们走错了。”

“应是原来的那条路。”

两人正欲转身向后,身后确传来一声:“来不及了。”

长尾鼠带去的方向,走来一人,根据无常的描述,那应该是一风,一风身段威武,但脸色奸邪,两撇八字胡一看便是个见风使舵的主,但奈何他身居高位,在妄念川也算是一呼百应。一风身后站着密密麻麻的人影,看样子,总有百余人。

“快走。”王洛阳拉着黄泉便开始奔跑,可黄泉身上的伤口太重,只能一边捂着伤口一边脸色难看地被拉扯着。

可没走几步,前方便出现了光芒,是另外一队人举着的火种,王洛阳认得那为首的妇人,便是九木掌事,可那队人也来势汹汹,王洛阳不知道九木是来救他的还是和一风一样是来抓他回去的,一时之间,前后都被围截,两人前后无路。

“好你个王洛阳,私自出逃,一定抓你回去向不周先生请罪。”一风开口道。

王洛阳望向九木,可九木神色淡定,并没有要伸出援手的姿态,王洛阳回到:“哪里算出逃,不过是被七星掌事害得下场凄惨罢了。”

“听七星说你是为保真的乘黄血而自己决定跳下楼崖,看来,你骗了我们所有人啊!”一风掌事说得振振有词。

王洛阳苦笑道:“哼,他自己做了什么连实话都不敢说,却让你们来拦截我。我被七星一掌打出窗外,差点命丧于此,黄泉也为救我而跳下来,也身受重伤,他却说是我自己决定跳下来的,堂堂的一房掌事,谎言可是信手拈来啊!”

一风显然是不相信王洛阳的话:“你说你被七星一掌打下来,可知七星的掌法出神入化,受了他一掌,你居然还有命活着,莫不是你自己用乘黄血续了命不成!”

黄泉眼神闪躲,但也没有说什么。

王洛阳也一时无语,自己确是安然无恙,身上连一丝伤口都没有了。

“好了,是非真假,不周先生自会判断,一风,你也别为难于他,带回去便知道了。”九木这才开口到。

“你有什么资格说,有人报前几天你房里的涟慈和这位王公子走得甚是亲密,莫不是你得了什么好处?”一风对着九木说到。

九木表情平淡,也并不在意他说的话,走上前便对王洛阳说到:“你们两个,跟我走。”话一说完便转身向后,丝毫不理会一风的信口雌黄。

“站住!他们是我先抓到的,理应也是我带回去审问。”

九木没有回头,“一风,大家都是为了不周先生办事,没必要争强好功。”

两边人看起来似乎是不睦许久了,为了争夺王洛阳,两人都互不相让。

九木拉着王洛阳便往前走,王洛阳身边还带着黄泉,黄泉伤口疼痛,速度慢,一下子便被一风的人追了上来,一风毫不示弱,伸手过去便拉到了黄泉的衣袖,黄泉大喊一声:“洛阳。”

王洛阳也挣开九木的手,向黄泉扑去。此时,两人都被挡在一风的阵营里。

九木也不会就此罢手,黄泉见势,从王洛阳手中拔出剑来,抓着一风的衣领,用剑挟持着他到:“一风掌事,七星掌事手下的人可是都见识过我这把剑的厉害的,你也想试试吗?”

一风的脖子被锋利的剑刃割出了一条浅浅的口子到:“黄公子的剑厉害,七星手下负伤不少。”

黄泉厉声道:“知道就好,叫你的人都退下。”

被人胁迫,一风不得不冲着他身后的人说到:“都走开,都走开,黄公子,刀剑不长眼,你可得当心。”

黄泉不知九木对王洛阳的恩情,便也毫不留情地说到:“你们的人也走开。”

九木瞥了一眼王洛阳,发现王洛阳的眼神此刻近乎是在乞怜一般无辜,她没有说任何话,便让开了一条道。

王洛阳紧跟着将剑架在一风脖子上的黄泉,一边后退着一边看着刚开始气势汹汹的两拨人马,果然,没有一个人敢动,三人一路向后。

走到只有些许光亮的地方,七星说到:“黄公子,这下可以放开我了吧!”

黄泉并没有照做,说到:“抱歉,一风掌事,黄某并不是乘人之危之人,只是形势所逼,不得不出此下策,请一风掌事不要见怪。”

一风道:“没事,只要黄公子肯放我一条性命,我也愿成人之美,送两位公子出妄念川。”

“果真?”

“当然是真的,我一风说话向来算数!”

黄泉想了想,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剑,“抱歉了,一风掌事,那日七星掌事的话并非真相,洛阳说的才是真,你听风作雨,不辨真相,我也不便此刻就放了你。”

王洛阳听了二人的对话,强忍着笑意,此刻也到了刚才的分岔路口,他道:“一风掌事,这条路可是通往外面的路?”

一风连连点头道:“是是,这条路就是扶桑树的方向。”

此刻应该没有任何谎言了。黄泉架着一风,汗如雨下,面色苍白,背上的伤口将衣衫全部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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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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