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云嘉木的疯狂
如果说人生来就是要等待死去的,那么这漫长的一生中,总是要有着什么,让它变得有价值,不枉这一遭。
对于云嘉木来说,那件事就是绘画。
很难形容那种拼尽全力也要达到一个目标的感觉,只是自从他第一次接触绘画时,就有野心自心底诞生,促使他不断的往上爬,不论如何也要往上爬。
吴石大师说他在绘画上就是个疯子,其实并不是。
只是,人的一生中,总要有那么一个梦想:如果不去实现它,它就会败坏你对于生活的热情,在无数个日夜中嘲笑你,疏远你,埋葬你。
出生、成长、前行、追逐、痛苦、迷茫,时光永不停息,可是对于云嘉木来说,没有绘画,他的人生就毫无意义,即使死去,也是没有色彩的空色。
云嘉木从不怀疑自己的天赋,也没有任何一刻想过放弃,即使小时候家境贫困,而颜料高昂,父母都不支持他走这条路。
——没有什么能阻止他,就算和全世界作对。
年幼之时,他和姐姐亲近,但是后来,随着父母皆逝,姐姐去上了大学,同时入了娱乐圈,忙的脚不沾地,云嘉木和其相见的时间就变少了。
那段时间,他为数额高昂的高利贷发愁,同时绘画也进入了一个瓶颈期,这让他痛苦不堪。
主动去卖、视若珍宝的画被人贬的一文不值,找不到任何的出路,看不见前方在哪里。
云嘉木很忙,也很累。
如果说巨大的贷款是一种压力的话,那么绘画上的失意,就让他踹不过气来。
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失败,不能接受自以为的天赋其实只是坐井观天。
后来他遇到了谢言,一个同样怀揣着巨大野心的人。
云嘉木认识谢言的时候,对方还不是知名的大导演,他为人冷淡,却在见识到云嘉木为了绘画拼命的程度后,与之亲近起来。
云嘉木在那时候就知道,两人是同样的人——不管如何,这辈子都要在想要的路上走下去,不管如何。
他们的着魔程度,在不能理解的人看来,就是个疯子。
人生千万条路,为什么非要一定走哪条?
甚至就算是在谢言看来,云嘉木也是个疯子。
因为那千万的贷款,云嘉木本可以寻求他的帮助,可是,这人一句话不说,全部想自己承担。
——他想用千万贷款的压力,逼迫自己在绘画上爆发更大的潜力来。
谢言一直知道云嘉木要强,不会轻易和别人借钱,但是这人也是知道轻重的,在生死的大事上不会死要面子,开不了口借钱。
可是……当这件事牵扯到绘画,那就不一样了。
是压力,也是动力。
——云嘉木在故意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当没有退路,人类对于唯一的出路,就会格外渴望,不论如何也会紧紧抓住。
是以,用自己的画赚够贷款的钱,就是云嘉木用生命下的赌注。
也许他曾经动过借钱的心思,在迷茫的时候,在见到云殊久的生活变好的时候,在许多看不到光明的暮色。
有时,他也会想依赖一下姐姐——这个唯一的亲人。
他会想,就算自己凑不够钱,找姐姐帮助也可以吧,不丢人的。
可是,最终他还是没有。
因为,如果这么多年所渴求的目标都做不到,死掉也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他和姐姐的关系,也已经在他的故意为之下,变得很差了,就算他死了,姐姐也不会伤心。
——废物活在这世上也没有用。
云嘉木就是以这样病态的热情和执念来对待用画凑钱这件事。
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也接受不了在绘画上没有建树的自己。
如果真的是那样糟糕的样子,他就不要自己了。
好在,最后他做到了。
……还和姐姐和好了。
这段时光很快在漫长的时空中流逝,云嘉木没有和云殊久说过他那段时间的想法,但是他能感觉到,姐姐猜到了。
可是,她没有骂他是疯子,没有说担心他的话,甚至没有一句安慰劝导。
这对于云嘉木来说,是心灵不小的触动。
真好啊……姐姐懂他。
他不需要安慰,也不想有人低估绘画在他心中的地位,说一些“在乎一下你自己”这种话。
那一刻,原本只是一个亲人的称呼“姐姐”,好像多了不一样的意义。
虽说原本她也是不能割舍的存在,但是,现在更不一样了。
——是知己,是理解他的人。
……
……
云嘉木对于姐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男人拐走这件事,一直郁郁在怀。
这一点,直到对方有了孩子,他还是不能释怀。
因为……那孩子,和江逾白长的太像了!
这件事,非常可恶!
可恶到,云嘉木没人的时候,就揪对方的脸,看着软乎乎的小团子,用含着泪的眼睛控诉地哭喊:“坏人!坏人云嘉木!”
然后,在云殊久进来的时候,他就一脸无辜的放开手,语气委屈:“小至,你就这么讨厌舅舅吗?”
江至哭红了眼睛,还在不断的重复:“坏人云嘉木!”
然后,他的脑袋,就被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
云殊久无奈道:“叫舅舅,不许这么没礼貌。”
云嘉木赞同的点头。
“……”小江至。
哭的更大了声了。
“揪……揪我!”小手一指,江至立即要向妈妈解释。
云嘉木“啧”了声,“说话还是不利索啊,‘舅’是四声,笨蛋!”
“……”听不懂但是委屈的小江至。
虽然他还小,不懂大人间的恩怨,但是,这个仇他记下了。
于是,在江至能走会跑后,他钻进了恶魔舅舅的画室,搞了一通破坏,还不小心把一幅画洒上了水。
画布洇湿,画也毁了。
小江至后知后觉的心虚,偏偏在这个时候,那个男人还从外面进来了。
男人怔了下,然后神色阴沉。
小江至一直都知道,舅舅非常在意自己的画,他也是因此才想要报复的,但是……
小江至垂着脑袋:“舅舅,对不起。”
漫长的沉默后,他以为自己会被揍一顿。
可那已经二十多岁的男人,只是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含笑:
“小江至,以后也会有自己的梦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