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色魔法弹
“呼呼呼...”
他从床上惊坐而起,待到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衣裳已被冷汗濡湿。脑子里最后的记忆还留存在自己完成契约的最后一刻,那时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那片灿烂的金黄色大厅被厚重的眼皮遮盖后才忽然想起自己早已入眠。
于是便醒了过来,但那些都不是梦。
泛着金色微光的丝线从右手食指指尖探出,上有莹莹之火,这带着火的丝线开始扭转、延长、回缩,灵活轻巧至极,微微握拳,那金线又通人意一样缩回指尖消失不见。
这是他签订契约后获得的一份礼物,来自那个魅力十足的不知名女人,但她却没有对这根金线有着过多赘述,只说是契约的赠品。
虽然现在这金线除了有限的照明外还不知有什么用处,但至少是一位神秘给的东西,说到底也不会差。
龙恒羽又不由自主地联想起那浩瀚浓重的生命气机圈子,再内视看着自己那可怜浅薄的源云,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他知道这片源云不过是障眼之术,但还是习惯性地进行内视,到底还是没见过这稀罕东西,还当个宝贝一样,毕竟人家的源云都在身体里面,又不能放出来给他看。
从十来年前的某个夜晚开始,这些神秘便在他睡梦时将他拉入那些更为神秘的空间,也许是召唤、也许是传送,这谁又说得清楚呢?如同神迹一般。
自己初几次不过以为幻梦一场,可随着这些“梦境”的频繁以及他在梦境中与诸多神秘不断接触,他的一切都在被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最为直观的感受就是自己每次醒来之后,能够逐渐感知到徘徊在天地之间的无尽“原初”,甚至是近一个多月来,他已经能够驱使原初在自己体内进行转化,昨天在圣碑之前的元素使用是能够让以前的自己羡慕不已、彻夜难眠的。
可说句实在的,抛开那些神秘不讲,那些分不清虚实的空间感觉分明就是在扯淡,哪里会有直达云霄的火山、哪里会有无边无际的黑色烟云、哪里会有能够贯穿天地间的庞大雷霆、哪里会有一望无际的金黄色大厅,这些简直就是不存于此世的存在。
真的是梦里都难以出现的场景!
不会是专门用来欺唬自己的场景吧?
如若不是假象,那些怕是只能存于梦境的世界在哪里呢?
“算了,别想了,跟扯淡一样,还不如下次当面问好得多。”他挠了挠头,也是头一次感到自己的眼界和知识这般匮乏。
他被拉入的那些空间倒是时常变化,比如此次见到的湖畔空间和金黄色空间都是此前不曾见过的,而除了几个固定的神秘外,现在又多了一个实力恐怖的战士和不知名曼妙女子的两个神秘。
他们一直这般神秘。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处,那里照旧跳动,而不是被自己的冰矛贯穿后留下的空洞。
抵着后怕的情绪默默记下这些神秘和空间,他可不敢将这些深埋于心的秘密写在什么地方,若是被人撞见自己怕不是会被当成研究对象。
想起永夜那些贤者们对某些研究一脸狂热的样子他就身子一颤。
不过当他刚开始察觉到这一切都为真实时,那种不可思议与惊愕差点毁去他的脑子,原来天上真的会掉馅饼,原来他也会足够幸运和不幸。他失去了某件东西,又被另一种方式补足,好像这天下真的会有个神明,好像祂真的会给每个人开门开窗,祂从不堵死谁的世界,除非倒霉。
龙恒羽又想起他的世界观就是在那时开始被不断颠覆,这些强大、不可言、甚至是不可敌、不可抗拒的存在给他带来了生机和梦想,也给他带去了诸多考验,超越自身认知的知识就是之一,所以今天那个女人才会构建起饱含生命气机的圈子用以保证他的脑子不会坏掉。
他终究还是太弱了,也还没见过世面,他好像能接触到这天下最顶尖的一切,来自安洛的马匹、大楚南部的高贵丝绸、燕北的高阶魔核和魔兽,可这一切在那些神秘面前都显得太微不足道了,像是他指尖的光线要与外面的明月争辉。
“唉。”叹出一口幽怨十足的气息。
而现在,在今天,他努力了十数年的结果换来了一份契约的签订,或者说得更为直白些,这是一场交易的确立,一场不知道自己的交易品是什么的“等价”交易。
“唉。”又是一口幽怨十足的气息。
“但你怎么会?”
他回顾着在金黄色大厅内那曼妙女子的一言一行,直到自己脑海里突然闪出那鲜红的唇,他才喃喃自问。那女人在签订的最后,突如其来的送上了一个热烈的吻,其实他也没少被漂亮女人们欢喜,他那老妈不游历时就喜欢带着他四处游逛,他不知道为什么天天在外边跑的老妈会有这么多朋友,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那些爱浓妆艳抹的成熟女人毫不吝啬自己的吻,他的额头、双颊、鼻子、耳朵都被红色的胭脂水粉淹没过,但那个吻就是不一样。
像是公主在鼓舞一个骑士踏上新的战场,像是竞技场的女王慰问将要迎接猛兽的勇士。
他收起指尖的金色丝线,扭过头去,呆滞地盯着房间地板,心事重重。
月光自窗外射进,不规则的白色图形投映在光滑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上,显得光辉熠熠,但这也是这间别具风格的房间此刻唯一的光源。
他掀开薄薄的被褥踏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深刻清晰的冰凉感从脚底浮上心头,凉气压住了他身上的一股燥热,存留的汗水混着丝绸的布料贴在他身上,风吹过来冰冰凉凉的。
缓缓走到窗户前,他感受着暴雨过后的清凉,阵阵凉风裹挟着并不浓厚的湿气袭入房间,他打了一个哆嗦,又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他的目光跳到窗口上,这不规则的窗口与其说是窗户,倒不如称之为洞,因为整个窗户看起来确实像是被人用蛮力破开的而已,山石的纹路在月光下清晰可见,甚至十分粗糙,周边还有些快要掉落的碎石,这么大的窗户连层窗户纸也没有,龙境可不至于穷成这个样子。
看起来这可是匆忙为自己找的“窝”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造的,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永夜为世间不喜看来是真的,即使是龙境人也带着偏见。龙恒羽环顾着这个别具风格的窗户苦笑着,尔后又将目光投向远方的山脉。
今日早些时候先去圣碑那边履行完了古老的仪式,但龙境实在过于庞大,再回此处已是天黑,加上前些天漫长远路的奔袭劳累,洗漱后便是倒头就睡,没有什么预兆地经历了那些考验、契约,几乎没有什么时间来观赏这大陆三大秘境之一的龙境景色。
他望向窗外,辉月还尚未占据夜空至高点,但月光已然泼洒在山间林地,远方淡蓝色的幽静密林向天空喷射出巨大的蓝色光辉,那是那些密不透风的幽蓝木在月光下的狂欢,它们向天空抛射出大量的果实,果实在半空中会无声地炸裂开来散出里面粉末状的蓝色孢子,孢子在月光的作用下会将自己的蓝色散发到极致,与星辰争辉!
那些写书的学者曾提着笔杆陶醉在他眼前,那般绘声绘色,他当时不以为然,不过如今也是亲眼见到了,这般灿烂辉煌,真是不羁的生命啊。
他在书中看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其实算下来,一卷书也不过记了一里路的风光,但没什么绝妙的文字能够完美写出这样的景象,书只是书,带不了读者身临其境的感觉。
就算摇摇晃晃骑马十里,也懂得春暖夏炽秋凉冬寒。
肤浅了。
龙恒羽摇了摇头,为自己以前的些许无知感到羞愧,不过书上又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也确实很能安慰人。
他低下头,山脚下有条奔涌的河流喧闹流过,其源头来自雪山上融化的雪水,那些水一路势不可挡,从高山上熙熙攘攘地聚集又轰轰烈烈地下山,流过山间,流过平原,据说最后会汇聚到更广的江再安然并入东海。
龙恒羽笑了笑,这世间奔腾的万物只有在死的时候才会止歇,也像是水,由小到大,由动到静,最后流入同一处终点,再也不知将来。他挥了挥手,在风中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处“窝”其实就是一座山上的一处居住性洞穴,山名小泽。作为大陆上唯一被人类公开开放的三大秘境之一,龙境内地脉起伏,群山无数,又以三大主峰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出一环又一环,以近乎规整同心圆的奇观之样屹立世间。
山多洞也多,龙境人更擅于将洞穴改造为居所,但近百年来龙境的对外开放使得群山之中的洞穴居所无法承应起暴增的人口需求,洞穴也不适于进行大型的商业活动,于是洞穴类的居所逐渐不再对外来人开放,取而代之的是更为贴合现代的数十个大型城镇。
现在能够住进这种装饰完善的洞穴,已是足够高的礼遇。而且这整座高山除去龙恒羽及其带来的护卫们外便无他人,毫不客气地讲,这一整座山现在都是永夜的领土,龙境在这方面确实很够义气,不过龙恒羽也知道,到底还是他老爹舍得钱,在别人家的领土上驻军也只有永夜敢干龙境敢让,一个有钱一个有实力,两边都不必担心对方还揣着坏心眼子。
未来两年之内,这里都将成为他的居所,如果今后他还有机会再来,这里也会成为他的居所。
龙恒羽笑笑,自己也能算是那远方求学的学子了,不远这千里奔赴。只是这居住条件着实拉胯,要买点好东西还得去大型城市,骑着马也不见得能多快。
将思绪抚平后龙恒羽将双手搭在窗户上,可刚一按住石头,左手便传来扎心的疼痛,他迅速地收回了双手,“我去,在那里待久了人都待傻了。”
在那些试炼空间里待的时候,手上的伤疤是全然不见的,这有点算是后遗症,就像他在那里跑起来乘风带电,到外面也总控制不住地想跑一跑,可还没跑两步就记起来自己可在现实世界了,于是只好尴尬地自嘲两声再作罢。
同样,在那里,他身体上的缺陷也是没有的,而如今知道什么是真相、什么是事实的他只摇了摇头,叹出一句“人生无常”,便一笑了之。
真是古井不波的心态了。
可今晚经历的未免也太多了些,本该是一切顺利,却在中途被两只莫名的骷髅截了胡,现在签订两份契约的自己也说不清楚那一份更为奇怪的契约到底有什么作用,也没问那神秘女人这件事。
但他不禁回忆起自己脑子里存在的那些奇异字符,良久,蹦出一句:“怎么越看就有点?明了?”
他挥手就想勾勒出一个奇怪的符号,却只发现随着自己指尖的偏移,有蓝黑色的光在指尖划过的空间成形又转瞬消失不见,停下心中的错愕坚持划完最后一笔,黑色的魔法弹从空中浮现......
该死,这东西怎么取消?
不算浓烈的魔法波动在空气中荡漾起来,从未见识过的元素被大批量地凝结和组合,不同于传统魔法结构的另类异状结构组成了魔法弹的主体,魔法弹并不是直接浮现,它在电光火石般短暂的时间内被无数不明的元素构成而产生,而作为魔法使用者的龙恒羽则能极为快速清晰地观察到这一点。
这是魔法?
显然不符传统魔法使用要求的这枚魔法弹被它此刻的使用者深深质疑了一把。
来不及他多想,想“证明自己”的黑色魔法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冲出石窗消失在夜色之中。
完了,可千万别被哪个倒霉蛋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