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第90章 第90章

温昭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即便温竺月不知道那些事情,依旧察觉出些不对劲,她刚想开口问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吗,就看到自己的朝儿抬起头来看向自己。

“那个人是……”温昭浅叹一口气,用尽全力补完最后几个字,“是叫孟承安吗?”

哪怕心中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是当温昭真正看到温竺月神情的变化时,看到她露出短暂的惊恐时依旧不免感到一种荒唐,荒唐到一种无力感充斥着温昭的全身,哪怕是抓着玉佩的手指都有些没力气。

若是这样一切便都能说得通了。

孟承安比温昭想象得更早便开始谋划将这一颗灾星彻底握在手中,当初也并非不想带温昭走,他只是误以为先降生的孟语堂才是那颗灾星,全然没有想到诞生的会有两个孩子。

孟语堂……替自己挡下了一劫。

当清楚意识到这一点时,温昭突然想笑。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之人深深爱着自己,但是三个恰恰与自己自血脉中就流淌着同样血的人却在不同程度上恨着自己。

“这世上还有比我们四个更不适合做一家人的吗?”温昭无意识地发出喃喃声,不需要任何人回答,温昭也知道答案。

没了,不可能再有。

温竺月也被温昭说出的那个名字吓了一跳,她半响都没说出话,就这样直到两人睡觉,都无人再开口。

熄灯后,房间内变得极黑,温昭睁着眼睛,毫无睡意,头脑中皆是一片胡思乱想,一会想的是过去住在小巷里的生活,一会想的则是大幻境中看到的孟承安,紧接着又想到了大测之中孟语堂的模样。

也难怪查不到孟语堂的过往,一个在刚出生时就被宣判了死亡的人又有谁会想到要去查到这样的人身上呢?

思绪很乱,乱得温昭头有点疼,正在这时她感觉到来自温竺月那边的被子掀动了一下,然后是自己的被子靠近的一侧被打开,一个带着温度的身体钻了进来。

“朝儿,你睡不着吗?”

就像是小的时候温竺月情绪稳定时会做的动作一样,她伸出手抚摸着温昭的脸,将头靠了过来,在贴上的瞬间,原本抚摸着脸颊的手转而向下轻轻拍着温昭的胸口,动作很轻,恰是母亲哄幼儿睡觉时会做的动作。

温竺月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对不起,我把你扔下了。”

温昭感觉到颈间有些湿意,她原本杂乱如麻的大脑慢慢平静了下来,扔下?她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温竺月的意思,大抵是说自己再次成亲的事情。

“没有扔下,是我自己想走的。”温昭柔声安慰道,是自己想要去修炼,想要学得一身好剑法才离开的。可温昭的安慰没有起到半分作用,反而让温竺月的情绪激动起来。

她忽然哭得更厉害了,“不是那样,我都知道,那一天你没有睡。”

哪怕温昭装睡装得再快,但当温竺月回头时,看到她的指尖紧张地抓着被子边缘时依旧明白过来,温昭是醒着的。可即便如此,当看到温昭留下的那行字时,她心头第一个涌现的想法却是解脱。

随即才是对于温昭的担心,她发了疯地去找,整个小镇里都没有,镇外也没有,找到最后她终于清楚明白温昭真的走了,她没了力气,倒在薛柏怀里不断地哭。

薛柏以为温竺月是因为温昭离开家而哭,但温竺月清楚,自己更是为了那第一瞬间的反应而哭,为了自己产生的那一丝解脱而痛苦,她深深唾弃着自己这下意识的反应。

一边是过于阴郁得密不透风的生活,另一边是唾手而得的光明。她向着光而站,原本只是想多看一眼,却被身后的温昭一把推了过去。

但这就是温昭心中真正想要温竺月去做的,温竺月对温昭的那一点恨成了束缚两人的枷锁,但那一份爱却给了温昭愿意去打破枷锁,让温竺月幸福的勇气。

温昭突然想明白了自己究竟该怎么去做。如果是温竺月可以的话,那孟语堂也可以。

“娘亲。”温昭叫了温竺月一声,趁着她稍稍停下眼泪的瞬间钻到了她的怀里,抬起手搂住她的腰,将头埋入她的颈里,“朝儿要去做一件事情。”

“你等等我,等结束以后,就是我们一家五口人团聚的时候。”

“五……?”

嗯,五个人,温竺月、温昭、薛柏、贺怀辰,还有一人……温昭闭上了眼睛,心里下了决心,一定要将他带回来。

……

周围一片阴暗,地牢墙上只有最上方有一方小窗,小得要命还被浇筑上了玄铁栏杆,更是挡住了许多光线,只投着一点压抑的光,这样的氛围若是长久住下去恐怕得逼得人心理出现问题。

但孟语堂有些无所谓,几乎从有记忆开始就是这样的环境,不,也许现在的环境更加好些,毕竟从前连这一方小窗,那人都不愿意给自己。

以前孟语堂也不知道那个自称父亲的人为什么会做出这般行迹,只是从他在书上读来的关于父亲的定义来看,这显然是不对的。哪怕那人永远温和地笑着,手上却会不断在自己达不到要求时施下惩罚。

起初他也会哭着试图躲开,到后来逐渐麻木,甚至哪怕直接被剥皮都能笑起来,只是当看到镜中那张和那人笑起来眉眼神情如出一辙的脸时,孟语堂还是会产生点自我厌恶的情绪。

真是恶心。

孟语堂不会疯,因为他早就发疯了。

可在他知道原来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只是在替另一人受劫时,那心底蔓延的黑暗一瞬间彻底吞噬了他,为什么你能够活在阳光下,而我只能像一条狗一般一直这样活。

为什么明明该是你经历这些,却偏偏由我来承担。

他望着那个人带回来的一段影像中那个正被所有人围在中间,回首莞尔一笑的少女时,心中的恨意到了顶点。孟语堂弯了弯眼睛,露出嘴角的酒窝,开口笑道:“这就是我妹妹吗?”

想要将她毁掉,想要她再也露不出这样的笑脸,想要她在黑暗中日夜挣扎最后却发现永远也见不到光,想要把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于是当那人终于要把她带回来时,孟语堂毫不犹豫地开口:“让我也跟去吧。”

我要在最近的地方,迎接着你的到来,我亲爱的妹妹。到那时你又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哭泣?央求?还是绝望?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孟语堂觉得无比兴奋。

可惜失败了,孟语堂没劲地坐了起来,他向着周围扫了一眼,下意识地叫了一声:“苟任。”等到叫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当初的地方,如今这里是太衍宗的地牢。

当日温昭被送走以后,孟语堂就陷入昏迷,再醒过来已经在这,没有就这样死掉让他有点失望,等察觉到身上的伤却被全部处理过,伤口更是好得比想象之中更快时,那种失望变成了一丝荒诞的可笑。

地牢中灵力稀薄,根本不足以孟语堂恢复灵力,甚至连原本辟谷的身体都开始需要食物的补充,太衍宗的人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不厌其烦地每日送三餐过来。

孟语堂看了一眼餐盘中的东西,一口也不想吃。

但是送饭的人的话改变了他的想法,送饭的人孟语堂也认识,在潜入太衍宗的那段日子,他其实也没机会见到温昭,温昭的出现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和那太衍宗的大弟子在一起,另一种则是和眼前人一起。

“这是温昭喜欢吃的。”陆星洲看着要活活把自己饿死的人,有点着急,温昭现在的行踪还不明,只有眼前这王八蛋知道下落,他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接着就看到眼前的人回首看了自己一眼。

他动了起来。

孟语堂平淡地拿过碗,拿起里面放的豆沙包咬了一口,软糯的豆沙入嘴很甜,也很好吃,不过也符合温昭的性子。在太衍宗的时候就听说了,太衍宗的大弟子每天变着法想办法做给温昭东西吃,在西黎扮着掌柜时也看到那人一早向自己借了厨房说想要做点吃食。

似乎当时做的就是这东西?

真的好甜啊,孟语堂舔了舔唇,就连唇上都沾上甜味,甜得孟语堂有点发苦。

从这一天开始,孟语堂仿佛从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角度去感觉温昭,去吃她喜欢吃的东西。直到有一天打开门,进来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孟语堂抬眼看了看眼前白衣剑修,笑了一下。

算算时间……她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贺怀辰把孟语堂带出了地牢,带到了一间只孤零零放着两把椅子的房间,其中一把椅子上正坐着温昭,她听到声音抬起头看过来,没太多表情,就只是平静地看着。

“坐。”孟语堂听到温昭开口,又听到身后的门重新响了一下,贺怀辰出去了,他没忍住笑起来:“他就如此放心你和我单独共处一室?”

“你说的是灵力充沛、还可以随时唤出两把剑的我和一点灵力都没有,连把普通武器也没有的你吗?”温昭赖洋洋地歪着头,用手背托着腮,“那你放心,若是我杀人,贺怀辰会帮我毁尸灭迹的。”

这话一出,孟语堂更是笑得停不下来,他抬起手拍了拍后便在温昭对面坐了下来:“倒是也不错。”

温昭打量着孟语堂如今的模样,他似乎更瘦了一点,面颊十分瘦削,显得酒窝更为明显,脸上是他惯有的笑容,笑得很亲切。她的视线往下滑了滑,上次见到的他身体上受的伤也好了不少,哪怕在环境不太好的地牢中也在不断康复。

“伤好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只是你捅我那一剑没好,现在还经常疼。”

温昭扬起下巴,“真是恶人先告罪,我只不过浅浅地捅了一剑,明明是你自己碰瓷撞上来才这么严重,我当时手都被你的血弄脏了。”

明明是无情的画面却被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就仿佛说的不是两人真刀实枪地伤害对方,而只是闲聊着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平淡。这段话结束后,两人陷入了沉默,一时之间找不到下一个话题。

孟语堂平静地看着温昭,看着她垂下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干脆站了起来:“那我先回去了,太衍宗什么时候决定杀了我的时候,看在我送你去看孟承安的情分上,记得来送送我。”

“不过大抵你本来就会看吧。”他自嘲地笑了笑,毕竟怎么想温昭都是恨自己的。

眼前的人还是没有反应,对自己的话一点情绪也没有,孟语堂看了好一会那张漂亮的脸,其实真正能见到温昭的机会很少,屈指可数,让他忍不住多看几眼,毕竟下一次再见面,就是刑场之上了。

不想让温昭察觉到更多,他收回了贪婪的视线,转过身,向着门口走去。

突然,他听到了身后重新响起的声音。

“西黎的时候,你在吗?”

孟语堂不懂温昭为什么到这个时候还在纠结那时候的事情,这让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后开口道:“对,我想让看看你们所想保护的人到底是怎么嘴上为了正义,而去伤害无辜的人。”

“怎么样,你看得还满意吗?”孟语堂勉强地勾了勾唇,试图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来。

“四方大会时,那个留情蛊是你送来的,对吗?”

“对啊,原本是想让你再次崩溃的,”孟语堂闭上眼睛,咬着牙继续开口,“只可惜,没想到倒是反而让你挺过来了。”

“万金他们是你抓的吗?”

孟语堂开始有些烦躁,他的手本想握拳,但又担心因为幅度过大让温昭看出如今情绪的不稳定,他深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下情绪:“我想用他们开发出更多功能的蛊虫,好为了控制你而做好准备。”

身后没了声音,孟语堂的心莫名空了下来,但他不断对自己开口,这才是对的,必须要这样说才能让温昭下定决心。重新提醒自己后,孟语堂回过了头,笑起来,像以前一样露出和那人一样的笑,这对你来说是最简单的不是吗?

他成功笑了起来,笑得有点难看,不过也够用了,因为温昭依旧低着头,没有一点抬头看自己的迹象。这样就好,她在光明下活着就好,她被所有人爱着就好,她不需要知道那隐藏起来的东西,永远不要来这边。

这样就好。

“孟承安的事情,祝你顺利。”

孟语堂再次转过身,房里的光其实点得不够亮,靠近门的一边没被照到,有些暗。孟语堂慢慢向着门口走去,也慢慢向着黑暗中走去,不对,更应该说是重新回到黑暗中去。

“骗子。”就在他一脚踏入黑暗中时,一个声音响起,声音轻得被孟语堂的脚步声盖过去,他茫然地回头,想要问一句温昭到底说了什么,就看到一个人猝不及防地冲了过来,紧紧抱住自己的腰。

房里除了自己,也只有一个人。

“你……”

他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无比,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我在你面前撒谎了,为什么不戳穿我?”

“留情蛊的记忆为什么是拼凑起来的?”

“万金他们为什么在种花?”

“因为……”孟语堂的大脑陷入一片空白,面对温昭的发问什么都回答不上来,他伸手想要去推开温昭,手在碰到她的肩的时候停了下来,他发现温昭的肩膀在抖。

她就像一只被雨打湿了毛的小猫,可怜兮兮地在发抖。然后孟语堂看着小猫抬起了眼睛,她那双漂亮的眼睛中带着一点恳求的神情,这神情让他有点意外,哪怕温昭无数次面临绝境,她都没有求饶过。

“孟承安,我一个人做不到的。”孟语堂听到了温昭这样说,他觉得好笑,手上的力气加重了一点,还伴随着刻意装出的嘲讽语气:“这关我什么事?”

“请你帮帮我。”

力度稍稍轻了一点,我为什么要帮你,孟语堂垂下头看向温昭,开始有些担心贺怀辰是不是把人宠傻了,才会没心没肺地向着敌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该不会觉得就算我做了那种事情,我就会帮你了吧?”就像那天捅完温昭时做的动作一样,孟语堂抬手摸了摸温昭的侧脸,指尖下的触感十分柔软。

感觉到孟语堂手掌上的那点茧,温昭突然有了更大的把握,她贴近了些:“那你就当我在利用你。”

更好笑了。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让你利用啊……”话还没说完,孟语堂就看到小猫伸出了爪子,一把就勾住了自己的心。

“因为我们是兄妹啊,是最亲近的人不是吗?”

“帮帮我,求你了。”

温昭用的是求,可她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央求的意思,孟语堂明智的辨别力却在温昭喊出那个关系的瞬间突然消失。他突然想到了自己从大测中离开时,因为温昭塞过来的那株灵草的存在而一时兴起去了解一下温昭的过去时,对着一大堆资料产生的茫然。

她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过的好,不如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过得同样很糟糕。那个人从来没有说过她过成这样,从来没有说过她被抛弃,从来没有说过她的好友在她面前被杀,从来没有说过她被信任的人背叛,从来没有说过她所有的骄傲被踩进泥土里,被一点点踩碎。

孟语堂只知道温昭备受宠爱,那支撑着他复仇。但是如果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候,她同样痛苦,她甚至试图寻求死亡来解脱。那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自己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更糟糕的是,明明自己知道在黑暗中是什么样的感觉,但他只差一点就把努力走到光里的她重新拉回来。

明明那一株草,那一株她递出来的草,是自己收到的第一样礼物,第一样没有任何所图的礼物。是她给自己的,哪怕她什么都不知道,但她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来看。

孟语堂几乎是下意识地看着温昭问出了那句话。

“你是人人都求了,还是只求我一人?”

那双漂亮的眼睛弯了起来,里面亮闪闪的,十分吸引人。

“都求了。”

果然是这样,小骗子一点也不诚心。孟语堂难得没有笑,他严肃着张脸看着温昭,看她狡黠地眨了眨眼后,换上了认真的神情再次开口。

“但是,你是最不可缺少的那一个。”

“你是我哥啊,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1】

江初柔:我有一个妹妹

孟语堂:我也有一个妹妹

江初柔:我把她当妹妹,但她一直不知道

孟语堂:她就是我妹妹,但她也一直不知道

江初柔: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孟语堂:后来我才发现原来她也早就知道了

两人对视一眼

江初柔,孟语堂:???昭昭你究竟是谁的好妹妹??

*

【小剧场2】

孟承安在认真思考自己失败的原因,后来发现原来是自己没什么用的儿子咬了自己一口

孟语堂:我也不想的,可是昭昭送了我花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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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宗第一交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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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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