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其实张儒秀早该知道,成婚前她要做许多事,这些事压得她根本就无心再关注其他事,譬如创业赚钱、探索汴京城众多地儿。
这几日张儒秀午后还是照例去玉仙观对面大街那处,不过她自己临时租了个小店铺,将自己的行当都搬在了那处。
她也换了牌匾上的内容,不再主攻算命,而是打着“解忧解闷”的旗号来招揽客人。是人自然有忧,于是这几日张儒秀的生意也逐渐红火起来。
客人们知晓张儒秀每日准时准点出现,到点就关门闭摊,这般神秘的模样倒是吸引了这些淳朴的游人。
张儒秀如今可是成了城南人口中的“解忧小娘子”,已是小有名气。
不过三月廿一午后,大娘子却把她叫了去,嘱咐的还是成婚的事。
这成婚之事,是要男女两家都上心的。
张家先打了头阵。张存以先前撮合之缘由,几日前先行拟了一份草帖子送到了知谏院司马池大官人那边,让人知晓成婚这事。
昨日司马家又拟了一份细帖子,写明家中三代及定亲者身份。这帖子由张存过目完,便不再外传,存到了张家,也算是做一个婚契。
女家藏好婚帖后,司马家便要行这“缴担红”之礼,这礼便要备一担许口酒,用花络罩着酒瓶,再装饰大花八朵以及彩色罗绢或银白色的花胜八个,也要用花红缠系在担子上,给女家送过去。
女家收下酒后,便要行“回鱼箸”之礼。不过是用淡水两瓶、活鱼三五个、筷子一双,都放进男家送来的原酒瓶中罢了。
而这之后,便是两家要商议什么时候下小定、什么时候下大定。因着两家亲近的很,故而司马家大娘子便不用来看新妇,这礼一省,倒是省去了许多小礼。
这之后便是下财礼,不过两家都是富贵的主儿,又是交情深厚,这礼儿自然而然就成了。再后几日,便是双方商议成婚吉日。
这便是这小半月两家要行的礼数。
大娘子说到这处,又特意补充道,张儒秀这一下午都是要待在府里等礼到的。她说罢,张儒秀便知晓今日的生意是开不成了。索性寻了个看礼的借口,到府邸大门口送个信儿。
要说司马家的酒来得可是真快。张儒秀刚从大娘子的屋里走出来,就听那些养娘们吆喝着“礼到”。身为这门亲事的话题中心,张儒秀自然也是要前去观摩一番的。
当然她这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匆匆扫了几眼,便急匆匆地送出了信儿。
往回走时,张儒秀又被唤到了明堂。她一进去,便见张存,大娘子与二姐都站在堂口,等着她来。见她来了之后,张存与大娘子坐到了那圆桌旁,二姐站在大娘子身后。
“可是有事,爹爹?”张儒秀看向一脸严谨的张存,问道。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和中兄早早地送来了小定礼罢了。”张存说道。
“现在?不是说这要两家商议么?”张儒秀有些震惊地问道。
方才这刚行“回鱼箸”礼,这会儿小定便来了。这司马家也太过急切了些罢。
“这也是司马丈人对你的喜爱啊,如此这般急切,怕不是想早日同你相处。”大娘子接话道。说罢指了指圆桌上的几个精致的匣子,又说道:“你瞧,这礼啊,都是聂夫人亲自准备的,还特意写了封信,怕你不喜欢这些物什。”
张儒秀闻声看向那些匣子,匣子上确有一封信,信下还铺有一书文旨。
大娘子瞧见张儒秀一直盯着那文旨,笑着对一旁默不作声的二姐说道:“二姐,你给三姐念念这文旨。”
二姐听罢,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文旨,清了下嗓子,念道:“小定之礼,敬告双方,礼如下:翠鸟镶玉玛瑙金戒指一对;双衡比目鸳鸯白玉镯一对;银白蝶穿红耳坠一对;赤金盘螭璎珞绯云项圈一件;大、小八件数盏小糕一匣。”
二姐说罢,便将那文旨与书信放在桌旁,见了张父的眼神示意后,便打开了桌上的几个匣子。
“三姐,你瞧瞧,这份小定礼可还合你的心意?”张父开口。许是怕张儒秀被这突来的礼吓到,末了又添了句:“聂夫人信中言道,这礼都是她同诸位安人打听着女子的喜好得来的,想必你也喜爱这些物什。虽说这金银珠宝乃身外之物,可聂夫人如此用心来备这份礼,也是表明了人家对这门亲事的用心。”
张父语气绵长,听得张儒秀心里暖烘烘的。聂夫人这位未来的家姑,貌似还挺好相处的。
张儒秀仔细看了看匣子中摆着的首饰,珠光宝气又不失精致典雅,确实是她喜欢的风格。
“自然是喜欢的。单是聂夫人这份心意,便让女儿很是感动。”张儒秀说罢娇羞一笑,安了在场几人的心。
“那便好。过几日那二哥便要去赴殿试了,约莫在殿试时,和中兄家备的大定礼就到了,你也得做个准备才是。”张父又吩咐道。
“女儿知道。”张儒秀笑笑,瞧着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对了官人,咱三姐的事忙完,是不是要着手准备下二姐的婚事?二姐也到了成婚之年了,整日里待字闺中也不好啊。”大娘子突然说道。
“这就不急了罢,阿娘。咱先把三姐的事安排妥当,再说我的事也不迟。”二姐正想着自己与庞之道的事,想得出神,蓦地被点名,也是一阵心慌。
“夫人所言极是。近日来我一直忙着三姐的事,倒是丢了咱二姐,一时厚此薄彼,颇感羞愧。”张父语重心长地说道,说罢发现两姊妹还未就坐,便赶忙叫人坐下。
“是啊爹爹,二姐同我这么亲,我也想着叫她日后有个人疼。”张儒秀打趣道,惹得二姐气恼地捶她的腿。二姐用眼神告诉她,“就你事多,快点闭嘴”。张儒秀又怎能不懂?不过还是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二姐既然对庞之道有意,那她不妨就添一把火,给这温吞的二人加快些进程。
现今明堂里倒是演上了一出好戏。案桌上还摆着张儒秀收的礼,一家子就说上了旁的婚事。
“二姐可有中意之人?”张父问道。
话一说出,张儒秀与大娘子都看向二姐。大娘子想知晓自己的女儿情爱之事可有发展,而张儒秀是想知晓,二姐会不会将她对庞之道有意的事如实告诉张父与大娘子。
倒是问出这话的张父,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他曾听闻张晓棠一直与人有书信来往,今日这一问,也算是了却心中疑惑。
“女儿不敢说倾心于哪家小官人,只是对一人有些上心罢了。”张晓棠还真的实话实说了,叫张儒秀有些诧异。
“哦?何人?不妨说来叫我与你阿娘来听听。”张父有些诧异,看向大娘子,见大娘子也是这般诧异模样。
“那人唤作庞之道,是司马家二哥的一位好友。”二姐说罢,眼神示意着张儒秀,张儒秀也急忙出来打圆场。
“若是如此,人以类聚,想必那位庞小官人人也正经可靠。”张儒秀说道。
“他竟是君实那孩子的好友?”张父没想到这二位还有关系。
“那人与你处的怎样?相貌如何?”大娘子听罢二姐的一番话,问道。这挑选贤婿可不能只看他是谁的好友,还是要看人秉性如何,样貌也得是过得去。
“我与他也只见过几次面,大多时候都是书信来往。人长得高瘦清俊,很会说话。”二姐说道。
“那倒是挺好。”大娘子松了一口气,张晓棠这话一出,大娘子心里就让庞之道过了一关。
“庞之道?”张父沉吟片刻,突然猜想到这人的来处。
“那官人姓庞,人又年轻,莫不是陜西体量安抚使庞醇之的小儿子?”张父问道。
“爹爹说的正是,那人确是庞公的小子。不过是要赴殿试,才从陕西那边赶了过来,也是暂住在汴京城里。”二姐答道。这些都是庞之道在信上所言。庞之道人热情奔放,这也显现于书信之中,恨不得将祖宗三代都事无巨细地告诉她。
“官家今年一月见西夏有异动,便将那原本担着刑部员外郎兼天章阁侍制的庞醇之外任为陜西体量安抚使,如今庞公是新官上任。”张父给众人解释着背景,自己在脑中也想了下对家的作风。
“庞公通晓律令,擅长吏事,倒是一位颇有建树的官。”张父说道。
“哎呀,我们说的也不是庞公,说的是人家的小子呀!”大娘子颇为不满地抱怨道。张父终究还是官员思维,只想着人家的政绩,把这当成重中之重。
“咳咳,我也是随意说了句。不过这话在这时候说,确实有失偏颇。”张父见大娘子脸有愠色,随即说着不是。
“二姐你对人家有意,那他呢?”大娘子问着二姐。
“实不相瞒,我二人最初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熟识之后,那位官人便挑明了对女儿的心意。”二姐说道。
“如此甚好啊,两情相悦多好。”大娘子欣慰地说道。
“官人,你看呢?”大娘子看向张父,问道。
“二姐也只是说上了一分心罢了,我也没见过那小官人。若是此刻婚事就这般定下来,未免太过草率。”张父说道。
“这是自然,往后还要再考究一番。今日二姐说出,我二人先知晓有这么个情况便可,其余的从长计议也不迟。”大娘子说罢,笑笑。
“阿娘说的是,我与那小官人之间说到底还未深入相处过,这婚事更是没有个着落。何况现在的要事,可不在我身上啊。”二姐说罢,别有意味地看了张儒秀一眼。
这是言归正传了,当前的要事自然是张儒秀与司马光之间的婚事。
“这是自然。”张父说道。
大娘子也点点头,又说道“咱们三姐的事,才是值得好好准备一番呢!”
“阿娘惯会打趣我。”张儒秀撒着娇。
一家子人听罢这话都笑了起来,而二姐与庞之道的事也这般过去。
只是众人笑时,二姐的手却握紧了膝前的裙衫,当然面上还是挂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