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6)

乱世(6)

“今天我们齐聚一堂,沉重地悼念我们的朋友,亚历山大,他是个好人…”神父严肃地看了看演讲稿,又一字一顿地说了下去“…一个好君主,他为我们带来了…”

拿破仑翘着二郎腿盘坐在教堂的椅子上,听着神父为亚历山大准备的悼词。他感到无趣,教堂安坐着的各诸侯也都纷纷窃窃私语起来。拿破仑侧身看向他的同伴凯撒,凯撒仍是挺直了腰杆,正襟危坐。

他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凯撒侧脸。他一直觉得凯撒是个不讨人喜的家伙,就像所有盖乌斯家的人一样,无趣,自大,呆板,不谙世事。

可仔细瞅着他的同伴,他发现凯撒天生就是一副君临天下的气势。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目光深邃而锐利。他的嘴紧闭,像是心里一直憋着口气。

“拿破仑。”凯撒轻轻地唤了声。

“嗯?”

“蒙古人呢…葬礼上没看见他们的皇帝。”

“哦。”拿破仑舒了口气“林少康推脱身体不适一直呆在莫斯科北营;大将军乔锐替他出席,就坐在前面。”

“怎么?”凯撒鲜有地露出了轻浮的笑容“养了这么多年的狗居然连主人的葬礼都不来参加吗?看来狗儿的獠牙就要露出来了。”

“他的獠牙已经露出来了。这次调集的怯薛明摆着就是给所有诸侯的下马威。”

“那个钢甲,拿破仑。”凯撒的瞳孔收缩“怯薛身上的钢甲不该存在于人间。锻造所需的秘银可以采买,可锻造的工艺…那不是人类能掌握的。”

“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我家是军火贸易出身的么?”凯撒摇摇头“据我家的工匠试验,只有叠满两千层以上的秘银才能完整地阻挡铁制兵器的突刺。如果是厚度不足的秘银甲那根本就是废物,而一旦达到足够的厚度,它却可以抵御几乎所有的刺击。”

“那也就是说…”拿破仑直视凯撒双眼“叠层超过两千层的秘银甲,它的厚度大约在一指半。如果是那样的话整套盔甲的重量不会少于八十斤…天啊凯撒!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要查。我会派手下最得力的斥候去中土。看来我们太心急了,连对手的实力都没搞清楚就想着贸然开战…嗯?老家伙话要讲完了么?”

“…而相信我们新的领袖,阿卡莎皇后一定能够带领人间走向和平!”神父最后一句声如洪钟的悼词传遍了整个教堂。

台下的诸侯还是很给力的,掌声不绝如耳。

悼念结束后,酒饮小食便摆了上来,毕竟各诸侯也是饿了一天。

凯撒被几位女王公缠住了。拿破仑拿了一支酒独自地在教堂内徘徊。

他看见了那位正在服丧的皇后阿卡莎,亚历山大的妻子,冥界的公主。

她像一尊雕塑似的跪在水晶棺前默默祈祷,水晶棺旁来来去去的宾客过往如云烟。

拿破仑看见她脸上悲痛的神情,不由得想起从前,妻子约瑟芬听闻他战死时黯然销魂的表情。

她也是深爱着亚历山大的,对吧?

他似乎感受到了她心中的哀伤,便想走过去安慰安慰她——尽管他知道这于事无补。

“陛下。”拿破仑走到她身后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阿卡莎回头看了眼拿破仑。就连回头都是这么楚楚动人。拿破仑心里感叹道。在烛火的照应下,她的脸红扑扑的。

即使妆容虽被泪痕冲淡,而她的美仍是完美无瑕的。有句话叫美者颜如玉,这句话拿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了。她继承了冥界人独有的白发,绿色的眸子,高挺的鼻梁,皮肤清澈如白玉,而又脆薄如冰雪。虽然眼里带着泪光,但她的神情却像她父亲般坚毅。

“拿破仑阁下。”阿卡莎对他点头以回礼,但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与敌意。

这也难怪,拿破仑心想。换做是哪一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妇都会警惕一个没见过几面的外人,更何况他们还有杀父之仇。

“请您节哀。”拿破仑真诚地说“您的丈夫,亚历山大,他是位伟大的君主。对他的英年早逝我感到无比惋惜。逝者已去,而他一定不希望我们活着的人也过得痛苦,他会在另一个世界为我们祝福。还请您照顾好自己,陛下。法兰西将永远是您的朋友。”

“哦?是么。”皇后仍是冷冷的调子“”如若法兰西真是我的朋友,那我将感激不尽。”

“会的陛下,会的。但愿我们永远没有兵戎相见的那天。”拿破仑对阿卡莎脱帽致意。

拿破仑又注意到了一陌生的面孔。他身着黑色斗篷,带着一顶檐帽,像是刻意隐瞒自己的面孔。奇怪,葬礼上怎会有着装如此怪异者?

出于好奇,拿破仑想走上前去看看。黑衣人却没有反应到拿破仑过来了,他的视线似乎一直在往阿卡莎身上。

直到拿破仑走到他的面前他才反应过来,这时拿破仑才看清黑衣人的脸。面容消瘦,不修边幅的样子,他倒是觉得很熟悉“你是?我们以前见过么?”

“没有。”黑衣男子冷漠地说。

“……”拿破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人叫住了。拿破仑回头一看,原来是奥地利皇帝奥托。

“好久不见,拿破仑陛下。”奥托笑容满面的,可他小小的眼睛却在一直打转。“最近还好么陛下?法兰西怎么样?代我替亲爱的约瑟芬问好啊。”

“都好,都好。”拿破仑只想赶紧摆脱这无时无刻不打着算盘的家伙。

“那我们的盟约呢?”奥托还是笑着“我们的盟约还像原来那么牢固么?”

“嗯嗯,牢不可破,那什么,像山一样…”

“那就好。”奥托直接握住了拿破仑的手。他的手油腻腻的,让拿破仑感到一阵恶心。“还愿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奥托仍是笑着。

“好的!”拿破仑摆摆手,转身离去。奥托仍是笑着目送拿破仑的背影,而面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变得如此阴冷。

“唉。”走了一圈,拿破仑没有找到这个黑衣人,这让他感到懊恼,那个黑衣人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他一定在哪见过他,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对呀…我说那臭婊子是看上你了…哈哈哈哈哈”教堂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喧闹声。拿破仑心想,如此肃穆的场合,人人皆敛声屏气,谁敢这般放诞无礼?各诸侯也面有愠色。

门外的不速之客终于现身了。她身着白色羽衣出场,雍容华贵,举手谈笑仍不失威仪。她就是当今神帝的妹妹,穹顶的公主,大不列颠的女王,伊丽莎白。

她仍是笑着和她的随从们谈天说地,诸侯们却是赶忙跪下了。论爵位,她比在场所有人都高。

作为神帝最小的妹妹,在神帝奈文摩尔起兵北地时,伊丽莎白还尚在襁褓之中。可即便是在军旅途中,奈文摩尔仍将她带到身边亲自照顾。待到天下平定之后,奈文摩尔更是赐给她太平公主的名号。

这尊宠可是谁都比不了的,所以伊丽莎白从小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女魔头。她贪婪成性,嗜酒如命,风流放荡,在穹顶时与无数寻花问柳的贵公子都有染;而神帝对她仍是没有怪责的意思,所以到了人间做了一国之君她仍是如此作风。

“啊,这鬼地方冷死了。”她看也不看满地跪着的诸侯,只是将侍从递给她的酒一饮而尽“舒服多了,这才像话。安妮!”她又像身后的侍女大喊了一声:“去把我带来的礼物送给阿卡莎。哦,我可怜的侄女。一群野蛮无理的人杀害了她的父亲,如今就连丈夫也被死神夺去了性命…哦,快过来抱抱,我可怜的侄女。”

“姑婆。”阿卡莎擦了擦眼角的泪,抱住伊丽莎白。

“瞧瞧你,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伊丽莎白牵着她的手“想家了就到姑婆这来,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也只管告诉姑婆。别哭了,啊。”

拿破仑可是憋红了脸。这女人还是和以前一样跋扈嚣张,丝毫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抬头看了看跪着旁边的凯撒,凯撒脸上仍是面无表情。

“都不必跪着了。”伊丽莎白淡淡地说。

拿破仑一个箭步起身便往门外的花园赶,凯撒追了出去。

“你能受得了那个女人吗?”拿破仑冲着身后赶来的凯撒吼了一声。

“谁都忍受不了,可谁都要忍受。”

“我还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难相处的了。”

“是么?”凯撒微微地笑了笑。

“凯撒·盖乌斯。好久不见了。”伊丽莎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凯撒身后,她身旁还带着个端酒的侍女。

“是的,很久不见了公主殿下。穹顶一别,已有两百年了。”凯撒依旧彬彬有礼。

“有这么久了?”伊丽莎白故作惊奇“那天夜里你拒绝了我,我还以为你不喜男女之事呢哈哈哈哈哈。现在呢,还是个处男么?”伊丽莎白轻佻地用手抚摸着凯撒的脸颊“瞧瞧这颌骨,如果我要一巴掌打过去,也会避开鼻子和牙齿的吧?”

凯撒面无表情:“请您自重。您也不想自己的手被划伤吧?”

没想到伊丽莎白却是咯咯地笑了:“你可真是正经啊,凯撒,我更想要你了。不过这个气轰轰的小矮人是谁?”她这才看到已经青筋暴起的拿破仑。

“法兰西,拿破仑。”拿破仑咬牙切齿。

“哦哦,我想起来了,波拿巴家的人,我在穹顶见过你。真是不容易,一个穷酸的破落贵族家还能出你这样的人物,不过你的衣着怎么还是这么的土,和个乡下人似的。”

“不能打女人不能打女人不能打女人…”拿破仑在心中默念。

“如今西陆的局势可真是危机四伏啊。”伊丽莎白迅速转移话题,一扫之前的风骚。

“是吗?我看倒是一片大好。”凯撒笑笑“我相信阿卡莎皇后带领下的人间会继续安详宁静。”

“会么?等到蒙古人的马刀砍在你的头上你还会这么想么。”

“怎么?蒙古会对西陆有想法?我看不尽然吧。”凯撒仍是笑。

“别装傻了,你我都心知肚明。当蒙古的铁蹄踏上西陆之时,我大不列颠自可隔海相望坐收渔翁之利。更何况有海峡天险,纵是百万蒙古铁骑又能奈我何呢?我是进可攻,退可守啊。”

“您的意思呢?”

“自然是联盟共同抵抗蒙古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别急,盖乌斯家的少爷。”伊丽莎白又是咯咯地笑“我还没给条件呢。”

“那你的条件是?”

“荷兰和西班牙。”伊丽莎白的语气充满了轻浮。

“荷兰和西班牙?”凯撒深呼了口气。

“怎么?不行么?或者…你和我共度春宵,我保证会让你流连忘返的。”

“抱歉,我是个有良知有道德有尊严的人,我并不是一个什么撒泼打滚的市井无赖,而你,你却表现的像是个罗马城内最低贱的妓女。所以,我拒绝你的条件。”

“那么,开战吧。”伊丽莎白将手中的酒杯抛向空中。红色的美酒散落在草地上,在阳关的照耀下妖艳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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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顶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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