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回 暗流

第一百六十四回 暗流

()「来兄,请为小弟出这一口气吧!」

在吏部尚书府上,一个青年男子正低声下气的婉言相求。

「这……就算你这么说……」

「令尊身为尚书,必定能对付得了……」

「虽然家父仍是尚书,但……」年轻人叹了口气,只能苦笑以对。

他是来济的儿子来敬业,面对好友卢谞的求援,他却是有心无力,只能陪着一同痛骂许敬宗和李义府二人。

卢谞是卢承庆之子,他自从得知了许敬宗等人以卢家要挟之事,当下只觉得既羞愧又无力,只得跑来向好友求助。

「对不住……茂知。」来敬业歉然说道:「但是……」

「大郎,怎么不请你好友进来?」

两人在庭中闲谈,突然一声充满威仪的浑重男声,从背后传了过来。

「父、父亲大人。」

「见过世伯。」

来济光是一出声音,就已经让来敬业和卢谞两人吓得直冒冷汗,瑟瑟抖。

「若不是在赏花饮酒、吟风弄月,为何不在正厅叙话,反而躲在庭中?」

还不是为了躲你!卢谞、来敬业心里同时这么想道。

但两人也只敢想想,表面上仍是一副恭恭敬敬、乖巧无比的跟着来济来到了厅中,只见厅中还有一个客人──刑部尚书源直心。

「两位世侄安好啊……」

虽然身为刑部尚书,源直心并没有太重的肃杀之气,反而有种和煦的暖意,尽管这只能骗骗不熟识他的人。

来敬业苦笑一声,讨饶似的说道:「世伯您这是要让小子被骂失礼吧?」说着,还怯怯的看了父亲一眼。

源直心哈哈大笑,转头又看向另一旁的卢谞。

「世侄近rì想必很是心烦吧?」

「世伯…」卢谞见了源直心,差点就一时冲动,想请求这位刑部尚书帮助,还好脑袋动得快,话到嘴边仍是忍了下来。

来敬业是他平辈、又是知交好友,开口向他、甚至他的父亲求助,都还并不算太过突兀;但源直心贵为刑部尚书,若是真要向他求助,答不答应还在其次,父亲只怕也不会同意者这么作的。

但是他毕竟年轻,虽然没有开口,心中所思自然在脸上流露出来,源直心、来济都是久历官场的老狐狸,哪里不明白卢谞的心事?

源直心和来济对望一眼,交换了一个无声的讯息,才由源直心接着开口:

「贤侄来此,是为了前rì朝堂上生的事吧?」

「是……」卢谞应了一声,惭愧的低头道歉:「是小子莽撞了。」

「不,这可是难得的孝心。」来济一脸严肃,但语调却是缓和许多。

「不过,这件事情许敬宗虽然做得过份,但咱们却也不好责怪什么……况且,令尊如今能够修纂国史,也是……」

听到源直心这么说,卢谞心里顿时凉了一半;报仇无望是一回事,就另一面来看,若不予以反击,卢家从此只怕要抬不起头了。

但是既然源直心这么说,卢谞纵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小侄明白了。」卢谞垂应道。

「不,你没明白。」来济从一旁插口,看着沮丧的卢谞笑道:「这件事情我们不能出面,但有人可以。」

「不知是……?」卢谞不解的看向来济。

来济看向了源直心,源直心会意,从袖里掏出了一张书信……

***

「什么?向杜维求助?」卢承庆听到儿子这么说,惊诧得连手上茶杯都掉了下来。

「父亲大人,不是这样的……」卢谞耐心向父亲解释道:「用来尚书的话说,这算是借刀杀人罢。」

卢承庆哼了一声:「你是嫌现在还不够落魄,非要把所有人得罪完吗?」

「阿爷,眼下能对许派动手,而且不被追究的,也就只有杜维啊!」

「话是没错……」卢承庆沉思半晌,叹了口气:「老疯子程咬金,小疯子杜德安……这话还是李茂功说的。」

「是啊,来尚书也说了,杜德安这人修养脾气皆是上上之选,但若是有人惹了他的亲友,他会、他会……他会变得和程知节将军差不多。」

卢承庆摇摇头,露出无奈的苦笑;他和程知节过去也十分友善,若不是后来受朝堂争斗之事的波及,两人的情谊也不至于淡薄到如今这般地步。

「杜德安……他的事情我也有听说。」卢承庆闭上眼睛,回想起当rì在朝堂上,杜维从容的态度、成熟的应对……还有近乎妖孽、对朝堂气氛的掌握度,都让他印象十分深刻。

「但正是因为老夫听过他的事,所以才劝你不要去招惹他。」

「这是为何?」卢谞见父亲表情认真、不似说笑,不由得好奇的问了一句;虽然来济等人要他向杜维求助,但他只知道杜维是个极讨武后欢心的小官吏;比较市井一些的说法,甚至有人说他是男宠、靠着美sè上位……

「源直心是怎么和你说他的?」卢承庆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卢谞。

「世伯只说,杜维眼下很受朝堂诸公看重……」卢谞想起那封信,又道:「世伯还让我看了封信,信上说了,应国公府……武家两兄弟去世,家产大多都给了杜维,可见他圣眷之隆。」

「那是后半截……源直心没让你看前面的部分。」卢承庆淡淡的笑了笑,同样从袖里抽出了一封信,只是却没有展开。

「信上的内容……」见父亲没有接话,卢谞小心翼翼的问道。

「杜维……他杀了武元庆、武元爽两兄弟。」

「什么?」卢谞大为震惊;要知道,那可是太后的兄弟!哪怕太后再怎么不待见他们,也不可能容忍旁人这样的行为。

「慌什么?」卢承庆皱了皱眉头,对儿子的大惊小怪有些不满,一双锐利的眼神瞪得卢谞乖乖的龟缩回去,这才又接着说道:「这是猜测……但就算是他主使,也不会由他亲自下手,这点粗浅道理你难道不明白?」

「但为什么……?」

「你记不记得,当年为了武元爽兄弟杀害黄玉、又yù夺其妾室,杜维竟然伙同程知节,将武家兄弟绑到了城外军营?」

「孩儿记得。」卢谞点点头;这件事情虽然被官方封锁,但在上层阶级仍然流传甚广,这也是之前没什么人愿意招惹杜维的原因。

「这小子……恐怕比我们想得还要会记恨啊……」

卢承庆没有把信封展开,是因为他从源直心处得知了「第一手」消息,信中内容委实有些难以入目,他才看了一眼,就把信封收了起来。

卢谞虽然没有看到信的内容,但还是能从父亲的态度上猜测一二。

「莫非,应国公兄弟之事,和杜维当年的事情有关?」

「十之仈jiǔ吧。」卢承庆疲惫的揉揉脑门,看了眼若有所思的儿子,语带紧告的说道:「正因如此,没事千万别去招惹他。」

卢谞沉思半晌,摇头说道:「若是这样,那源世伯没有必要透露……他必定是别有用意!」

卢承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如此;源直心的那封信简直太过详细,连刑部没有记文件的数据都写了下来,如果说没有什么用意,那才是不合常理。

「带着我的名剌,备下车马,咱们去见王玄策。」

卢谞匆匆应命而去,卢承庆看着儿子的背影,心里头暗自盘算:

说起来,老夫能够修史还是承了他的情,所以杜维想必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

偏殿之中,一个白道人双眼迷茫的看着大殿正中;这一切景物虽然和当年没有什么不同,但人事更迭宛如沧海桑田,身边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了。

「真人莫非是在推算天机吗?」

武后笑吟吟的从屏风后头绕了出来,并让宫女替老道人拿了张太师椅,示意老道人直接坐下无妨。

「见过太后。」老道人没有托大,态度谦和的微微一躬身子,算是谢过武后的好意。

「真人还是这么jīng神健旺,可见是修道有成啊。」

「娘娘说笑了……老道修的非是长生之道,如今也已是苍齿摇、老眼昏花啦。」

「真人过谦了。」武后笑道:「就连先dìdū说您是老神仙呢。」

「先帝此言,真让老道惭愧了……老道终究只是凡胎罢了。」

「但……您能推演命数、占断吉凶,这些莫非不是神仙手段吗?」

老道人摇摇头,笑道:「老道习自然之道,人的生老病死,就如四时轮转;体魄盛衰,便如草木荣枯。知晓了这道理,便不难推算出人的气运了。」

武后笑着应和几句,又随这老道聊了一阵子,这才慢慢说起了正题。

「真人尝言,先帝若是将养得宜,必然是甲子可期……但是,先帝大行的岁数却是折了个对半,这又是为何?」

武后本来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但因为这老道也曾为她相过命,而且结果让武后颇为满意,所以她急切的想要知道老道失算的原因。

老道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回忆高宗的面相,隔了半晌才道:「先帝的面相、命数,确实是该有甲子岁数,即使略有差异,也不致于至此……贫道猜测,或许是另有变数。」

「变数?」

「先帝大行之rì,这长安城中可有异象?」

「异象?」武后想了想,却没有想到什么,只得摇摇头,颓然一叹:「好像没有什么异象。」

老道唤过宫女,让她去招一人过来,但隔了一阵子,回来的却只有宫女一人。

「太史令说,他正在忙碌,谁也别来打扰。」

「跟他说,他的师父来了。」老道没好气的笑了笑,又让那宫女重新去唤。

又过了一小会儿,宫女怯怯的回来复命。

「太史令说……他正在做研究,谁也别想打扰他。」

「混账!」

老道大怒,也不顾身在宫中,跳起来便大声吼道:

「告诉李淳风,老子叫做袁天罡,他若不来见,那以后也不必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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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授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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