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回 看相(下)

第一百六十七回 看相(下)

()杜维觉得,自己好像经过了一个大唐版的全身健康检查。

由孙思邈医师主持,配上两台全身断层扫描机器……或者说,是「全人生断层扫描机器」比较合理。

根据这对师徒的说法,只要能掌握人们体内「气」的脉络,远的可以看到未来运势,近的可以看到健康状态,只是这项技能十分困难,算一算,当代能够「观气」的人也不过就那么三五位。

巧合的是,这里刚好站着两个。

经过一番详尽的检查,袁天罡师徒总算是稍微看出了一些端倪,并据此推出了两人的结论:

虽然杜维的面相不算好,但凭借着后天努力,怀抱着人定胜天的信念、保持着过旁人数倍的努力,持之以恒、不懈不怠,长久下来果然扭转了先天的不佳,硬是拼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虽然这个说法很是牵强,但袁天罡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了。

而李淳风也亲口证实:虽然杜维的气运飘渺难视,但仍然有他的脉络可循,依照李淳风自己的专业判断,杜维已经走向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什么意思?」杜维好奇的问道。

「意思是你不用再靠下半身……」李淳风想也不想的回答。

「总之不是坏事就是了。」袁天罡赶紧打断了徒儿未经大脑的言,但一旁的孙思邈却凑趣般的插口:

「淳风这么说倒也不是全无道理呢。」孙思邈笑道:「杜小兄这方面天赋异秉,若是……咳,也算是一展长才吧?」

说罢,三个老头都是哈哈大笑,笑得杜维一脸尴尬,只想要夺门而出。还好几人还算厚道,只是稍微调笑了几句,便又回到了正题。

「杜小兄,方才之言虽然大多只是说笑,但所谓『相由心生』,你的面相太过柔弱,老道可以猜出你xìng子中必有优柔寡断的一面,这一点还须留意才是。」袁天罡正sè说道。

杜维认真的想了想,自己或许是真的太过心软,毕竟过去在大学的环境单纯、来到大唐也总有人替自己扛责任,仔细想想,他还真的没有办法做到「当断则断」的境界。

以政治人物来形容的话,他或许比优柔寡断的宋襄公还要再更宋襄公一些。

杜维谢过了袁天罡,为他的提醒报以诚挚的感激。

「杜小兄,还有一件事需得注意。」李淳风突然开口说道。

杜维表情顿时一僵,还好这一回李淳风没再说什么浑话,而是一脸正经的细细述说。

「虽说您的气运时隐时现,但贫道仍是试着探见了些许片断……」说到这里,李淳风慎重其事的顿了顿,然后才正sè说道:「就贫道所见,在不久的将来,或许会有一个重大的转折。」

「在下不明白……」

「贫道也不明白。」李淳风摊开手掌,上头是几枚铜钱、显示他方才已经迅卜了一卦:「所以,贫道方才得了几句谶语……来处来,去处去,虚实无定,醒梦由君……贫道言尽于此,剩下来就只能靠杜小兄自个努力了。」

身为一个现代好青年,杜维对于命理其实一直是半信半疑的,来到古代之后,或许是由于现代逻辑训练带来的优越感,「信」的成份更少、「疑」的成份转多,即使对方是袁天罡、李淳风,杜维也只把他俩当作是忽悠大师而已。

直到这一句话,杜维才收起了看好戏的心思,认真的聆听起李淳风的告诫之语。

那句谶语暂且不管,但他说「重大的转折」,指得究竟是什么意思?

「淳风何不再说得仔细些?」孙思邈心善,见杜维苦苦思索的模样,便好心催促李淳风解惑。

出乎杜维的意料,李淳风没有卖关子,只是迟疑了片刻、语带保留的说道:「或许……事关国运。」

或许是这话题太过沉重,众人一时都接不上话来,厅中霎时陷入了一片难堪的静默。

***

「秦郎中,这里是来年的出版品审查结果……请您过目」

年迈的老秦接过了年轻小吏奉上的文书,瞇着昏花的老眼、就着桌上的烛火细细观看,看那文件上头一排一排的、细小又琐碎的清单。

「这……什么审查的,什么时候要交给侍郎?」

「侍郎说要尽快,还得让尚书过目呢。」

秦郎中点点头,继续埋在那堆文件里头。

基本上,这份清单已经是下面筛选过的结果,但多年来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让他仍习惯xìng的一笔一笔仔细核对,即使他其实不大明白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处。

清单上总共有一百五十余笔资料,那是在该季向礼部出版司提出申请的出版作品,内容包括文字作品、戏曲作品等等。

这个新部门、连同这项法案,是经过以武后为的上书房议定,礼部尚书王仁祈主张全力cao办的重点项目;尽管一些老人不能理解用意,但光是从中收取的审查费用,就让他们乐的合不拢嘴了,哪里还管得着什么用意?

像礼部这样的清水衙门,难得有个油水部门出现,这让礼部士气大振,处理事情的效率也高了、新官上任的不安定感也消除了,从这点来看,出版司真可说是个一举数得的好政策、好部门。

但是,据说户部对此不大满意,认为这应该是属于他们的业务,还好新任尚书崔知温压的住众人,才让反弹声音不至于失控。

等到秦郎中看完了名单,时间已经过了午时了。

秦郎中疲惫的揉揉眼睛,随口喊来方才的那名小吏:「赵三郎,这份名单拿去交给……」

话没说完,却现手上的名单不知道被谁抽起,秦郎中惊愕的转过头去,却现抽走名单的人竟然是尚书王仁祈。

「啊,王尚书?」秦郎中赶紧起身行礼。

「呵呵,延年做事情就是稳妥,其他年轻人还得跟你学学啊。」王仁祈亲切的笑道。

听到王仁祈的话,秦延年觉得胸间涌上一阵暖意:这位尚书不仅记得起自己的名字,还对自己的工作表现有印象,这让年岁已高、进取心也淡了的老秦,一下子觉得自己还不算老,还有余力想跟着王尚书一同前进。

「尚书过誉了。」秦延年谦虚了几句,趁着脑袋里热劲未退,便再接再厉的对尚书提出了他的意见。

「依下官来看,本季戏曲一类的审核数量有些过了,是不是可以先退回一些,留待下个季度再做处理?」

如此一来,审核费又可以多赚一回了。

王仁祈没有马上接过话,而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秦延年一眼,看得他一阵心惊胆跳;不过转念一想,他也没有想要中饱私囊,纯粹是站在礼部的角度,想要为单位多争取一些利益,于是老秦也理直气壮的坦然面对王仁祈。

「这些剧目你看过了吗?」王仁祈见秦延年没能理解,只能叹口气、无奈的问道。

「看过了,连同说明的细项也……」秦延年隐约察觉到自己说的并不是尚书要的答案,着急的就想要辩解。

王仁祈摇摇头,摆手止住了想要开口的秦延年。

「趁着时候还早,延年不妨和老夫去一个地方看看。」

面对上司的邀请,秦延年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两人出了礼部,招了两辆人力车,由王仁祈对车夫说了个地点,一声应诺,车子便摇摇晃晃的动了起来。

这还是秦延年第一回坐人力车,只是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车子便在大街上停了下来。

「咱们换车吧。人力车只能在巷弄间行驶,上不了大街……」王仁祈下了车,回头付了车钱,又对秦延年笑道:「正好老夫没坐过公共马车,延年能否陪老夫尝尝鲜?」

秦延年当然没有二话,两人走到了站牌处,搭上了正好停站的马车,两个老头好奇又兴奋的上了车,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挺宽敞的嘛?」

「尚书说得是。」

王仁祈瞥了眼战战兢兢的秦延年,低声笑道:「放轻松些……虽然是公出,但毕竟人在外头,不必如此拘束。」

「是。」秦延年恭敬应道,尽管他怎么看都不觉得这是公出。

车子晃晃悠悠的前进,秦延年也从最初的紧张放松下来,开始四处张望、打量起车内众人。

这个时候的乘客大多是老人,也有少部分商人,像他俩这样的文士并不多见,即使是有,也多是准备考试的士子,在荥阳会馆一站下了一批之后,车子便显得有些空荡。

「喂,瞧什么瞧?」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把正想得出神的秦延年吓了一跳,只听他又接着喝道:「瞧你官身打扮,怎么这个时候还在外头?」

「这……」秦延年没什么应变之才,遇上了那老汉的指责,立刻便慌了手脚。

只听那老人还不放过,又是一声高喝:「车夫快停车,让老夫把这两人送去刑部问讯!」

此时的车上只有寥寥数人,扣除赶车的车夫、保安的车掌,也只有王仁祈三人。

「这、这个,我们……」

有别于秦延年支支吾吾的应对,王仁祈却只是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老程啊,你果然还是没变呢。」

「什么老程?你这厮……」

见那老程还要说话,王仁祈还没有响应,车掌已经苦笑着上前劝道:「程老将军,请别让咱们为难啊。」

「你认得我?」老程好奇的问道。

「车行里都是退役的弟兄,在下有幸,曾在太宗亲征辽东一役见过将军。」车夫压低声音,但语调却是压抑不住的兴奋颤抖。

「这也正常,谁不认识混世魔王呢?」王仁祈哈哈大笑。

这位老人正是程知节,也就是演义说的混世魔王程咬金。

「仁祈好兴致,怎么大白天的竟然出外乱晃?今rì又不是旬休。」

「咱们这是公出呢。」王仁祈嘿嘿笑道:「别忘了出版司,咱们这就是来事先探查的。」

「探查?」程知节鄙夷的哼道:「说这么好听,还不是要去看那什么试演。」

「新戏试演啊……」王仁祈没有否认,反而悠悠的感慨起来:「这不是挺令人期待吗?」

「这么说也是……」程知节没有否认。

此时马车正好到了站,在东市外头停了下来,马夫躬身亲送几人走下马车,才行礼告辞、赶着马车回头。

或许是下了马车、也或许是程知节的出现,秦延年像是想起了身分差距,只敢落在两人之后,耳边听着两人随意闲谈。

「话说回来,小六这回的戏,又是想要倡导什么了?」程知节见王仁祈迟疑,忍不住笑骂道:「这可不是什么机密,我问小六一样问得出来,问你也只是嫌麻烦罢了。」

王仁祈想想也是,苦笑着应道:「大概是『巡检』之制吧?」

「听起来就无趣。」程知节一听,整个兴奋的劲头一下子垮了下来,无奈叹道:「还是战争的题材吸引人……就像前一回那『雷恩传』。」

雷恩传,内容叙述一个叫做雷恩的士兵,他的五位兄长都在朝鲜战争之中丧生,消息传回兵部,当尚书大人现雷家仅存他一名独子时,立刻果断的下令:让救援部队将雷恩抢救出来。

不用怀疑,这是杜维写的剧本,参考自《抢救雷恩大兵》。

「这一回是什么样的内容呢?」程知节好像兴致勃勃,仍是拉着王仁祈不断的谈话。

「延年来说吧。」王仁祈也只是匆匆一瞥,于是便把问题抛给了经手的秦延年。

「是。故事是一位女子,受了冤屈,竟然被贪官处斩……最终是巡检到了当地,问明了案情,才让冤情得以平反。」

「听起来真无聊。」程知节打了个呵欠。

「但唱词很是不错的。」秦延年小声的辩驳。

「你说,那剧名叫做什么?」程知节也不以为意,只是随口问道。

「嗯,好像……好像叫做……好像叫做窦娥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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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授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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