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念佛魔
夜,月明星稀,山间小道上,两个身影极速前行。行至小道尽头,再往上是宽大的玉石台阶,两个身影行至此处毫不犹豫,直往台阶上行去。
再往上少许台阶后,有一个平台,一个巨大的牌坊立在上面,上书“佛光普照”四个大字。牌坊之后,是一个三足香鼎,几株朝天香,闪着点点光亮。身影在香鼎边上站立片刻,转身就往边上的一条碎石小路行去。
夜色中,一个小院落,当中是一座小寺庙,一座佛殿,透出点点烛光。两个身影来到院门口,默立片刻,其中一人转身往院墙而去,身影一闪,立在了墙头之上,沿着院墙就往佛殿走去。剩下一人,走到院门前,稍稍一个侧身,竟从门缝当中挤了进去。
佛殿当中烛火晃动,木鱼声合着念佛声,不停传出。“阿弥陀佛,”突然,念佛声一停,一声佛号透殿而出。
墙头上,人影正在前行,这一声佛号传出,人影犹如被巨力相撞,身影顿时向着院墙之外翻倒。人影翻倒却不像正常人一样往地上摔去,而像是一张纸片,竟然飘飘荡荡的往地上落去。
“咦~”众人听到此处,顿时一阵唏嘘,“胡说八道,人就是人,摔倒了怎么会像纸片一样呢。”
“哎,你们可别不信,”听到众人不相信,刚刚说话之人,顿时急了,扯起袖子,一拍桌子,“这可是我亲眼所见,那就是一张纸片,还有那从门缝里进去的人怎么样你们还没见着呢。”
“这人怎么样了,也是一个纸片人?”众人当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嫌事不大,跟着起哄。
“嗨,你还真别说,”这人一见有人搭茬,顿时来劲了,口中唾沫横飞,“当时我躲在院外大树上,看的真真的,那墙上的人影刚刚倒下,院子当中也飘起一张纸片来,那纸片一落到院外,从纸片当中又掉出一张纸来。”
“又一张纸,还有第三个人吗?”又有人应和着问道。
“那倒没有,那不是纸人,而是,”说着这人稍稍一个停顿,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着什么。
“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说话这人不紧不慢,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一把拍在了桌子上,黄纸长条状,上面有红线勾画,是一张符纸。
“切~还以为是什么呢。”众人又是一声的不屑。
“哎,这可不是普通的纸,道士做法时画的符纸你们总见过吧,这就是一张符纸,”说话的人,见众人满是不屑,完全没有达到自己心中那种向自己追问到底的目的,顿时急了起来,一把抓起符纸,站起身来将它在众人眼前晃动,“这真的是一张符纸,我觉得那纸人之所以动起来,就是靠的这张符纸,这肯定是哪个老道画的,正是他做的法,你们……”
这是一张长方形的桌子,说话的人正站在桌子当中位置,为了让眼前这些听他说话的人相信,正将符纸拿着在众人眼前一一划过,此时说着话,手中符纸正好拿到其中一个人眼前,之前这人面前摆着酒碗,只顾自己喝酒,也没搭理说话之人,但是就在符纸晃动到他面前时,他却突然出手,一把抓过了符纸,仔细的看了起来。
“哎,你他妈的,”说话之人被一把抢走符纸,稍稍一个愣神,嘴里说着的话也被打断,随即一拍桌子,一只脚踩上了桌子,人往前扑,就想要抢回符纸,口中喝骂着,手就要抓过符纸。
就在说话之人手中抓住符纸,就要将它拿回时,那抢符纸之人却是一巴掌拍下,将他的手按在了桌子上,随即抬头拿眼瞪着说话之人。
说话之人被按住手,又被瞪眼看着,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一看,顿时一惊,眼中慌乱不已,嘴里忍不住哆嗦道,“郑,郑捕头。”
来不及等眼前的人反应过来,也不管那符纸了,手中用力一抽,接着脚下一蹬,人往后仰,另一只脚一蹿桌沿,人已向后跃出,接着脚下不停,几个起落间,已经来到了窗户边上,一手扶着窗框,一脚踩着窗沿,将身体已经是大半探了出去,到了这时,才算是放下心来,才敢回头往回看去。
这一边,郑直其实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自己不过是想仔细看看这张符纸,是不是和自己知道的符纸一样,或者说是不是一张真正的符纸。但是此时,这人这一番莫名其妙的举动,还有他能知道自己是谁,看来其中必定有蹊跷。再看这人此时脚下踩着窗沿,摆出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架势,那,必定要将他拿下,可不能让他跑了。
“哈哈哈,”那人此时一声得意的大笑,“郑捕头,没想到吧,你虽然出其不意,而我却也是反应迅速,想我贼不空,别的本事不怎么样,但要论轻功,这江湖上还没有人能比得上我的,刚刚你或许还有机会,但是现在嘛,我想走,没有人能拦得住了。”贼不空回头对着郑直得意的笑着说到。
听着贼不空得意的说笑着,郑直顿时想了起来,此人正是江湖绰号‘贼不走空’的贼不空,不过原本他并不叫贼不空,只因为轻功了得,偷遍了江湖各处,从没有失手,所以被传出了贼不空的名号,原本的名字倒是没人记得了,不过最后他竟然偷到了官府衙门里来了,接着就被郑直用了术法手段,将他擒住关进了地牢当中。
原本来到空旷之地,比起轻功来,郑直肯定是追不上贼不空的,如果刚刚这贼不空不管其他,跳窗一走了之,郑直还真拿他没办法,但是现在在这方寸之地,贼不空又没有十分的防备郑直,那么,只见郑直也不说话,手中从怀里一掏,接着只见人影一闪,就在贼不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郑直已经是来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按住贼不空的肩头,接着手上一提一拉,只听得哗啦啦一声响,贼不空已经被郑直摔回到了酒肆大堂,身子砸落,将一张靠窗的桌子砸碎。
这一下把贼不空砸的懵了,他还没回过神来,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呢,身上已经是被剧痛爬满,口中忍不住哼哼出声。而原本长桌上的那一帮听客,早已是被两人吓得一哄而散,跑没了影,只剩下店老板带着伙计躲在柜台后面不敢出声。
郑直可不管贼不空的哼唧,又是一把将他提起,然后按着坐在了另一张桌子的条凳上。接着郑直把自己的佩刀一把拍在了贼不空的面前,“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我,”贼不空一时慌乱,嘴里哆哆嗦嗦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了,原本他以为凭着自己的轻功,想要逃跑,那还不是轻轻松松,但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把按在了地上,而拳脚功夫,那更是没有机会,此时,贼不空已经是老老实实的再不敢有逃跑的想法了,而再次被郑直抓住,想来,自己的下半生,肯定是吃定牢饭了,一时间,贼不空心中慌乱,不甘,又是带着些许后悔,复杂不已。
看着贼不空似有些慌乱,茫然,一时间竟呆在了那里,郑直忍不住一拍桌子,又是喝问了一遍,“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应该在余县大牢的吗。”
这一下,总算是让贼不空回过了神来,毕竟这么些年,也是**湖了,只是一时想到自己今后的人生,忍不住有些走神而已。
“郑捕头,好手段,原本还以为之前那次你只是运气比我好点,我才一时失手,但以此时看来,郑捕头果然是有些能耐。”
“别废话,回答问题。”
“好,好~,其实也是我的运气好,几个月前,那余县县衙不知怎的,突然坍塌了,接着又是大火烧了起来,那些看地牢的兵丁就跑去救火去了,然后我就趁机跑了出来,不过,郑捕头,你难道不知道这事吗?”
“这么回事,我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倒是让你捡了便宜。”
“我只是抓住了机会罢了,怎么能是捡了便宜呢。”
“哼,贼心不死,”郑直冷哼一声,也不理贼不空,接着问道,“你说的纸人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又会恰巧在那院子门口。”
“我为什么在那里,我只是想比其他人更多的了解一点罢了,每天晚上我都在。”
“照你所说,不过一个破佛殿罢了,你盯着它干嘛?”
“我盯着它当然是为了~”说到这,贼不空突然顿住了,疑惑的看了眼郑直,“郑捕头,你不是为了这事来的吗?”
“什么事?我只是路过而已。”
“哎呀,我,我,我,唉~”贼不空忍不住叹息一声,一时间后悔不已。
“不用叹气了,什么事,说。”
“诶,郑捕头,要不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我告诉你怎么回事,你放我走,你放心,只要放我走,从今往后,江湖上就没有贼不空这个人了。”
“没事,你不说,知道这事的人,多的是。”郑直说着,抬手一招,“小二,过来,帮个忙,到官府衙门里通报一声,就说贼不空在这里,让衙门派人来带到地牢去关起来。”
“诶,诶,别,别。”贼不空见郑直更本不理他,就要将他关起来,连忙摆手喊到。
那躲到柜台后面的店小二,见这边喊他,也不敢怠慢,连着答应了几声,忙不迭的跑出来,就要往酒肆外跑去。
原本从柜台出来,再到大门口,是不需要经过郑直这边的窗户角落的,但是那店小二,不知是不是有点慌乱的缘故,走出柜台,径直向着郑直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点头哈腰的不停回应着郑直。
郑直也没当回事,只当是这店小二想要到自己面前拿个凭证或者对自己恭敬施个礼什么的。
就在店小二来到郑直面前不远,离着贼不空也不过一步之遥的时候,只听得一声剑鸣声起,紧接着一道剑气击碎窗框,破窗而入,只在瞬间就击中店小二并将他带着往地上摔去。
这一切发生太快,剑鸣声还在耳中回响,那店小二就已经被击中倒地,众人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再看店小二,被打倒在地,竟不像正常人一般惨呼或者抽搐什么的,就那么直挺挺的一摔到底。
店小二倒地撞翻桌凳之声,惊起了贼不空,而郑直也是提刀在手,就在这时,一个人影闪身之间翻进了酒肆,只见他在店小二身上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起身对着郑直一抱拳,“郑兄,别来无恙。”
人影到了酒肆里,郑直就已经看清了,来人正是封时,此时也是抱拳说到,“封兄,哈哈,你我果然是前缘未尽啊。”
“一,一剑无影,”贼不空在一边也是惊讶不已,这在几个月前,也是和自己一样是个朝廷追捕的对象,但此时,怎么倒是和郑直称兄道弟起来了。
“哈哈哈哈,”郑直大笑着上前拉封时坐了下来,接着一扯贼不空也将他扯着重新落座,“封兄,这怎么回事,这店小二好像不对劲啊。”
封时看了一眼贼不空,也没有多问什么,“嗯,这店小二是个死人。”
“当然是死人了,都被你一剑穿心了,还能不死吗。”贼不空在一边,见这两人无视自己,还说着废话,顿时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你,”郑直一瞪贼不空,“去看看他身上有些什么东西。”
“我,”贼不空,一抬头,刚想反驳,但是一看郑直,顿时蔫了下来,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但是却也是起身走到了店小二身边,手上摸索了一下,立刻惊呼出声,接着拿着一张黄纸放到了郑直面前。
郑直也将刚刚那张贼不空拿出来的符纸摆了出来,两厢一对照,一模一样。
“郑兄,你对符纸熟悉,这,你认识是什么符吗?”
郑直看着眼前的符纸,皱着眉头,也是满脸的疑惑。突然郑直一拍桌子,起身,脚下一蹬,几步间人影已经来到了柜台前,向里张望了一下,果然,那掌柜的靠着墙角,也是已经死了。
郑直这边一个起身,封时和贼不空也是站起了身来。看着郑直站在柜台前片刻,接着又是疑惑不已的转身往回走来。就在这时,封时一个侧身,一声利剑出鞘之声响起,一道剑影迅捷无比,擦着郑直的身体向后刺去。
刚刚,就在郑直准备往回走,刚好一个转身还没过半的时候,之前那个已经死去的酒肆老板,一个翻身,就往郑直身上扑去,手中短刀差一点点就刺中郑直,还好,封时反应够快,才让郑直躲过一劫。
“多谢封兄,”此时郑直也已反应过来,退开数步,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刚刚自己心中充满疑惑,满脑子想着那符纸的事,原本可以轻松躲开的偷袭,竟然差一点就要了自己的命。
不等两人多说什么,那刚刚被一剑击中翻倒回柜台后面的老板,又是起身扑了上来。
郑直上前一步,刀不出鞘,将老板劈翻在地,“贼不空,快,找出符纸。”
“好嘞。”
郑直只觉眼前人影一晃,一个身影翻身来到老板身边,没有丝毫停顿,一个转身又回到了桌子边上,而这边那老板被劈翻在地,只来得及将上半身撑起,想要站起身来,接着就又倒地不起了。
“好身手,”封时站在贼不空边上也只觉得身影一个晃动,竟已经将那符纸拿回,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呸,好身手不用对地方,有个屁用。”郑直在一边啐了一口。
“我,嘿嘿嘿。”贼不空原本正打算大肆吹嘘一番,听到郑直的话,也只得剩下尴尬的笑笑两声了。
“贼不空?原来是‘贼不走空’,这一身轻身功夫果然是江湖独步,佩服。”封时对着贼不空一抱拳,他确实是对这贼不空的轻功佩服不已,还有那手上的功夫,自己刚刚竟然也是没有看清是怎么下的手。
“嘿嘿,嘿嘿,不敢,不敢。”而贼不空却只剩下尴尬一笑,毕竟自己这一身功夫怎么说也是不怎么拿的上台面的,尤其是在这些江湖公认的高手面前。
哼,郑直冷哼一声,一把拿过符纸,将它和之前的两张摆在了一起,又是一模一样。
“这是‘傀儡符’,但比起我用的,那可完美多了,已经可以借法操纵死物了。”
“郑兄既然认识,那刚刚不知在疑惑什么。”
“嗯,这正是我刚刚在想的,这既然可以操纵死物,那为什么那店小二被一剑穿心,就倒地不动了呢。”
“他是借着这店小二迷惑你,然后让这老板偷袭,以达到出其不意的目的。”一边的贼不空在边上插嘴说到。
“对,就是如此,”郑直点点头,也不再说这贼不空了,“还有一点,原本用这符纸操纵他人的人,应该是离不开太远的距离,但这符纸完美了太多,或许可以将距离再加远一些,但是,”说到这里,郑直转身四下查看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二楼上突然有一丝丝声响传来,要不是此时三人屏息四下查看,也是发现不了。
“铮,”剑声起,封时已经一剑刺穿楼板,那楼上跑步声顿时加快加重了起来。
郑直脚下一蹬,接着一踏桌角,跃起身来一刀,顺着脚步声方向将楼板劈开一条裂缝,然后缝隙不断向着远处蔓延。
哗啦啦一个声响,一个人影从裂缝中摔出,从二楼摔到了一楼大堂之上。原本二楼也是酒肆的雅座,包房之类的,此时楼板裂开,一些桌凳,茶杯之类的也是从中掉落,接着砸在了人影的身上。最后一根竹竿掉下,不偏不倚刚好插在了这些桌凳之间,上面一张帆布,‘仙人指路’四字正好展开在郑直等人眼前。
人影掉落到地,立刻起身站好,顺便将竹竿扶好。接着一个稽首,“无量天尊,贫道有礼了。”
“原来是鬼道人。”郑直一看这人,一身的道袍,马上就认了出来,正是江湖中人人称厌的‘鬼道人’。此人借着一手不入流的道门伎俩,专做一些落井下石,渔翁得利的勾当,被江湖中人所不耻。
“能够入得了郑捕头的法眼,是贫道之幸,无量天尊,只是眼前无事,正好路过,先告辞了。”原本这鬼道人还想借这道人的身份胡扯一番,先蒙住郑直这些人,但是没想到却一眼就被认了出来,顿时慌乱不已,口中胡乱应付几句,就准备脚下开溜,先走为上。
这边说着话,这边已经转身向着门口走去,就在鬼道人刚刚转过身来的时候,突觉脑后风声响起,一股劲气直接向着脑袋袭来。来不及做过多动作,只来得及把手中的竹竿向后一挡,只听得啪的一声,袭来之物被挡了下来,而手中的竹竿也被一击击断。这时鬼道人才得以转身查看,只见是一支竹筷刚好被竹竿挡下,此时正和竹竿上半截一起掉落在地。
“道长莫急,有什么事,不妨先坐下来聊完了再说。”郑直手中转悠着几根筷子,慢悠悠的说到。
“哈哈,贫道只懂得一些测字算命,哪里劳得郑捕头发问,先告辞,先告辞。”鬼道人打着哈哈,连连摆手,说着又准备转身就走。
“放屁,你这骗鬼的把戏,刚刚还想杀了我,现在就想这样走了,想得美。”郑直还没说话,一边的贼不空已经开口喝骂。
“无量天尊,贫道确实只会测字算命的把戏,要是说我想杀人,那可真是冤枉了。”
“哈哈哈,没事,没事,道长不必担心,我绝不会冤枉好人,只要道长跟我去一趟衙门,有事没事,说清楚就好了。”
“什么,郑捕头,这江湖事江湖了,你,你,”这鬼道人一听要带自己去衙门,顿时急了,正打算说些江湖人江湖事,不可牵扯官府的话,却突然想到,眼前之人原本就是衙门捕头,这一时间你你的,你了半天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少废话,跟我走一趟吧。”郑直说着就向鬼道人走去。
“呸,好,好,江湖人宁死不可辱,这可是你逼我的。”鬼道人见郑直真要逮捕自己,顿时气怒不已,口中呼喝着,脚下几个撤步,手上也不停,一把掏出数张符纸,接着一口精血喷在符纸上,符纸立刻燃烧了起来。只见鬼道人手中不停,符纸一着火,立马口念法诀,将符纸扔出。
符纸向着自己扔来,郑直其实是不当一回事的,自己也算是用符好手了,区区这几张符纸,还不是顺手就驱除。这样想着,郑直功力运转,手中筷子瞬间就被发射出去,正好将那几张符纸击中,接着应该就是符纸被带着远远的定在远处了。
筷子飞出,刚刚击中符纸,却不像郑直所想,而是立刻爆开一团团有火焰,有雷霆,还有水汽烟雾,风沙飞石,一股脑的,将郑直笼罩在了其中。
鬼道人一把扔出符纸,看也不看结果,借着刚刚撤步退到了大门口,此时一个转身就要夺门而去。刚一个转身,耳中听得一声剑鸣,一把墨黑长剑,擦着自己的眼前过去,叮的一声钉在了门框之上。这一下,吓得鬼道人一个机灵,脚下一顿,立刻展开身形,退到了大堂的一角,戒备起来。
就这么一个打岔的功夫,郑直这边也已经从符纸的攻击中走了出来,也幸好郑直学过正宗的玄门道法,还有一丝真气护体,要是让封时来这一下,虽说也不一定伤到什么,但是起码也总会有一些些的狼狈。
“原来你也是玄门中人,你到底是什么人?”鬼道人见郑直一丝伤痕也没有,顿时明白了一些。
“哈哈哈,我只是一个江湖人,一个朝廷的捕头罢了。”郑直抬手整了整衣摆,一笑说到。
这鬼道人江湖拳脚手段一般,能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凭借的也就是那一些玄门道法,说到底,也就是那些张符纸罢了,本身的术法手段也是平平无奇,此时这些对郑直却是一点也没有作用,顿时心中慌乱了起来。
“好,好,好,”鬼道人连着三个好字,说的咬牙切齿,眼中也慢慢坚定下来,“这可是你自找的,今天你们谁也别想得了好去。”一边说着,鬼道人一边拿出一张符纸,一口精血喷上,接着拿着在眼前不停晃动,随着他口中不停的念咒,那符纸上的符纹不停的亮了起来。然后鬼道人哈哈大笑着,一口将符纸吞了下去。
郑直站那看着鬼道人,其实他是可以阻止鬼道人吞下符纸的,但是这鬼道人的符纸比起自己那大把的符纸真的是完美的太多了,其中所蕴含的道法玄力也精纯多了,此时见鬼道人用符,忍不住想再看看他还会拿出什么符纸来。
就见那鬼道人吞下符纸,又运息片刻,接着一股强大的气势突然从他身上传了出来,而且随着气息运转,越来越强。接下来几个呼吸后,郑直竟然像是回到了当初面对着蜘蛛精的感觉,这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所能拥有的气势威压了。
这时,封时几步上前,拿过墨魂剑,站在了郑直的身边,“郑兄,这鬼道人,不简单,怕是不好对付,我们要小心点。”
“嗯,我有了一丝面对着妖物的那种感觉了。”郑直此时也不敢大意,手中握刀,随时准备发力。
“哈哈哈,”那鬼道人一声声大笑,眼中泛着红丝,死死盯着郑直,也不说话,脚下一步踏出,抬手就是一拳向着郑直砸去。这一拳凝聚了他刚刚不断拔起的气势威压,一拳挥出,犹如狂风呼啸,巨山压下,势要将前面的一切轰碎。
这一拳呼啸而来,势如山洪,让人生出避无可避之感。但是在郑直和封时两人的眼中,却满是讶异,两人不禁相互对视了一眼。难怪这鬼道人闯荡江湖多年,却没闯出什么名声,面前这一拳,在一般的人眼里或许感觉排山倒海一般,避无可避。但是在真正的高手眼中,却是气势威压有余,而破绽那也是处处显现。其中一个,那鬼道人一拳砸出,威力有了,但是那身法动作却是僵硬无比,没有一丝丝连贯顺畅之感,这在郑直两人眼中就犹如慢动作一般,要不是在这酒肆有限的范围之内,早就一个闪身之间跃出攻击范围之内了。
这鬼道人或许是因为刚刚获得这么大的力量,一时间不能协调,过得片刻后或许就可顺畅运行,所以郑直也不敢大意,就在鬼道人出拳近身时,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抬手间就将它射出,而鬼道人根本来不及躲闪,或许脑子里有躲闪的想法,但是身体却是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这样,符纸一贴上,那鬼道人身体顿时一个停顿,虽然瞬间就继续向前,但就是这么一个停顿,使得鬼道人接下来向前一个趔趄,接着一把摔倒在地,口中鲜血连着喷出几口。
郑直扔出的是一张‘定身符’,虽然因为鬼道人体内功力正在全力运转,而没有将他定住多久,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停顿,将他体内的气息运行稍稍停顿了一瞬,这一瞬的暂停,就让鬼道人气息运行不畅,那威力无比的一拳,却像是直接打在了他自己的身上,那么这摔倒,吐血,而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接下来,一切都好办多了,那贼不空由于贪看鬼道人威力巨大的一拳,而错过了溜走的时机,被郑直重新按住坐在了桌边,那鬼道人却是任由他倒在地上暂时也不管了。
“好了,现在可以说说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郑直和封时两人一落座,就直接开口问道。
“我倒是听闻了一些,说是这边有个古寺,出了宝贝,引了江湖人马前来,我也是听得了这些传闻才来了这里。”封时坐在边上先是开口说到。到了这个时候,贼不空更是不敢再有逃跑的想法了,听到郑直相问,就老老实实的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
“其实,这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了,我到这里也已经是晚了。”
“这山上有一个古寺,原先倒也是没人注意,但就在大半年前吧,就有人说起,这寺里突然间凭空就建起了一座佛塔,塔里佛光阵阵,念佛声不断,一两日间四下里就传遍了,但是就在大家准备去扫塔拜佛一探究竟时,它却突然又没了,最主要的那古寺是常年无人上香的,而寺里更是没有僧人主持。”
“这就更让人迷惑了,到后来又有人说起,说这寺里每到夜里就会有金光传出,还有念佛敲钟之声,但是一到白天就又什么都没了,所以最后说来说去的就成了寺里有佛家宝物现世,然后就更引得了江湖人士前来探宝。”
“那到底有没有宝物?”郑直听得此处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这前后不停的有人前来,又有人回去,但也没听说哪个得了什么宝物,那之后那寺里就有了一个老和尚主持,没见过有什么宝物流出,慢慢的人也就渐渐的散了,一些刚好经过这里听了传说的人,才会前来看看。”
“那你还在这里干嘛,还每天晚上都去?”
“哼,江湖既有传言,那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只要我贼不空出马,要不将他查探的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的,我是不会放弃的,到时万一让我找摸出一丝踪迹来,那“贼不走空”的名号更能江湖传颂。”说到这里贼不空忍不住得意的臆想一番,似乎是已经誉满江湖了。
啪,郑直一拍桌子,将贼不空拉回了现实,那贼不空顿时尴尬的一笑不语。
“那这纸人的事,是怎么回事?”坐在边上的封时此时突然问道。
“原本我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当是一个谈资,才在酒桌上吹嘘的,但是现在嘛,”贼不空说着转头看了眼地上的鬼道人,“问问他,应该就能知道具体情况了。”
郑直看了眼鬼道人,经过这么些时候,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些,郑直一把将他提起,让他趴在了桌子上,“怎么回事,你说说吧。”
鬼道人被这一提,顿时又是咳嗽了几声,接着虚弱的说到,“一帮瞎眼的东西,江湖至宝就在那寺里,却没有一个人看出来,要不是我术法低微,早将它抢过来了。”
“这么说,那真有宝物,哈哈哈,我就说有吧,哈哈哈。”贼不空一听这鬼道人说话,顿时惊喜不已,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住嘴,”郑直呵斥了贼不空一声,接着向鬼道人问道,“那干嘛要在这杀人。”
“这宝物是我的,我自有办法慢慢摸索,岂能让它落入他人之手,要不是没有把握将贼不空一击必杀,他早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鬼道人说着,狠狠的瞪了贼不空一眼。
“你~”贼不空一听鬼道人这么说,顿时火冒三丈,一指鬼道人就准备开骂。
“好了,”郑直一把将鬼道人提起,又将贼不空打断,“事情到这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走?我们去哪?”贼不空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衙门了,地牢里还有你们两的位置空着呢。封兄,走,你看着贼不空,我们一起去,好久没见了,到了城里我们好好喝一杯。”
“嗯,好。”封时当即起身押着贼不空跟着郑直往门外走去。
“我们先去衙门,送这两人进地牢,然后安排一些人来处理下这里的尸体,最后找个酒楼,好好喝个酒,那个古寺嘛,我们明天再去查探查探。”郑直和封时两人边走边商量着,全不顾贼不空一路上不停的求饶哭喊,而那鬼道人早已是似死人一般没了声音,任由郑直拖着向前。
黄昏近晚,山间小道上又有一人上山,来到玉石台阶上,来人一顿手中的禅杖,然后对着香炉一施佛礼,接着转身向着古寺的小道行去。
古寺只有一个大殿,围墙院落当中。围墙也是缺砖碎瓦的残破不已。借着月色,那院落大门上的木板依稀可见漆落木裂无数,透过最大裂纹处,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院子当中大殿的烛光。
来人手持禅杖,已经站在门口数个时辰,只等得月色当空,大殿里传出木鱼念佛之声,此时才上前,提起漆落斑驳的铜环敲响了大门。片刻功夫后,院落里脚步声传来,接着大门在咯吱吱的摩擦声中打开。
“阿弥陀佛,大师里面请。”一个小和尚开门一施佛礼说到。
进得大殿里,烛火照耀下,才看清楚,来人是一个青年和尚,一身青色袈裟,手中禅杖应着烛火晃动着点点闪光。和尚在大殿佛像前的一个蒲团上坐下,面前是一个老和尚,正坐在蒲团上敲着木鱼念着佛经。
青衣僧人缓缓坐下,对着老和尚单手一礼,“大师,何为佛?”
古寺老僧一还礼道,“见性为佛。”
“何为见性?”
“夜深,有人敲门,有人开门,此为见性。”
“这就是佛?”
“这就是佛。”
“哈哈哈,”青衣僧人大笑一声,“如若此刻我想去杀人,难道也是佛?”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佛魔皆在一念之间。”
“哼,”青衣僧人冷哼一声,长身而起,手中禅杖往地上一顿,“我才是佛。”
一阵禅杖清音,伴着一声怒吼,在这黑夜当中犹如一阵涟漪,肉眼可见的以青衣僧人为中心层层铺展。青衣僧人怒喝起身,伴着怒喝声,僧人身后泛起一阵青光,只见一个怒目圆睁的佛门金刚缓缓而起,金刚虚影阵阵青光,却全无佛门的庄严肃穆,其上泛起的青光,煞气冲天。金刚怒目,手中降魔杵一挥间,伫立于地,身上青光暴涨,在这黑夜当中犹如炼狱青冥。
“阿弥陀佛,”古寺老僧一声佛号,轻叹道,“佛魔一念间,修的是佛,入的却是魔。”
“魔?何来的魔,我就是佛,除世间一切妖邪,渡凡尘无数众生,我乃真佛。”
阿弥陀佛,夜色中,古寺大殿里传出一声佛号,在这山间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