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111章
谭戍十三岁的时候小升初,任昭远和谭铮考虑他上学方便搬了家。
离中学不远不近,半小时车程。
任昭远喜欢带院子的房子,这周边没有新盘,谭铮费了些工夫才从别人那里找了些没住过的。原本要求是方方面面必须比之前任昭远的那栋更好,但毕竟不是新建,只能从有限选项里挑。
新房子单层面积比之前更大,不过地上只有两层,有层地下室。院子是把住房包裹在中间的布局,空旷许多,谭铮让人挪来了两棵罗汉松。
门窗家具都按照任昭远喜欢的没有设计把手,日常的主要活动区和健身区改成一楼,卧室仍旧在二楼。储藏室的珠宝留在之前的房子没动,只专门把一对银杏叶蝴蝶带了过去。
新家虽然少一层,但面积大的缘故功能区和房间数和之前差不多,不过泳池只能放在院子里。
“挺好的啊,天气好的时候还能边游泳边晒太阳,”任昭远捏捏谭铮的手,“我感觉比之前的好,你怎么总看着不满意。”
“泳池还是在楼上好。”
“怎么?”
谭铮侧头看了任昭远两秒,见他还是不明白的神态等答复,空闲的手抬到中间位置,贴近耳侧压低的声音里含了几分笑:“不方便。”
意料之中挨了下。
四指打在手掌,清清亮亮一声响。
——
谭戍十四岁的时候参加省级奥数竞赛拿了金牌,代表本省参加全国竞赛又拿到了国家级金牌,只是排名不在前五十名内,没能进国家集训队。
比赛结束时任昭远和谭铮都在外面等,学校老师比他们更积极,在门口就接到人一路表扬着送到车边。见谭戍看不出拿金牌的雀跃还以为是家长给的压力大,单独和谭铮任昭远说,谭戍这个年纪能拿国家级金牌已经很厉害了,这一届的金牌选手属他年纪最小,以后机会很多,千万别觉得和国际竞赛失之交臂可惜。
任昭远和谭铮从没这样想过,答应着和老师聊了会儿道别上车,先上车等着的谭戍已经把奖牌摘了下来,交给任昭远。
“这么厉害,”任昭远笑着把奖牌反正仔细看过递给谭铮,问谭戍,“一会儿要不要戴上给爷爷奶奶还有舅爷爷舅奶奶开个视频?他们看见一定高兴。”
谭戍先答应了「好」,又说:“没有很厉害,我第二天的最后一题没做好。”
“能进国家级竞赛的都没两个初中生,何况是国际竞赛,”谭铮把奖牌还给谭戍时顺手在他肩上拍了下,“小孩不大,倒比我们还不知足。”
谭戍握着那块金灿灿的奖牌看看谭铮又看向任昭远,任昭远笑着说:“我们以前读初中的时候连国家级的竞赛都没参加过,你比我们厉害多了。”
“可是还能更好的。”
谭戍希望自己能在最高级别的竞赛中拿到金牌,他从没有懈怠过,想更优秀,想让两个爸爸引以为傲。
“当然能更好,我和你谭爸到现在这个年纪也不敢说能做到最好,”任昭远从小冰箱给他拿了个冰激凌,“小戍,你很优秀,我们为你骄傲,不需要你做最优秀的那一个小孩。”
谭戍接过他最喜欢的品牌的冰激凌,神色终于松快:“我知道了。”
“有想要的奖励吗?”
谭戍之前没想过,这会儿一时想不到。
任昭远笑笑:“那先想近的,下午想吃什么?”
“想吃谭爸做的菜,”谭戍转头看谭铮,“可以吗?”
“行,”谭铮一只手拢着任昭远的手揉捏,“你想吃龙肉都行。”
“啊?真的?”
“假的。”
任昭远在一旁直笑,谭铮侧头看他,不自觉跟着弯起唇角:“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谭戍乖觉低头摸出手机边吃冰激凌边发消息,努力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回家之前车子先开到了郊区。
几年前经谭戍同意,谭铮和任昭远把他妈妈的墓从之前紧邻生父的位置迁离,移到了S城最好的墓地,山清水秀,花香鸟语。每年忌日两人会和谭戍一起来祭拜,今天谭戍获奖,也该让他妈妈知道消息。
最开始迁墓时谭戍哭了一场,后来时日渐长,谭戍就习惯了来这里时向妈妈分享自己的现状,虽然话不像起初那样琐碎繁多,但每句都认认真真,会笑着让妈妈放心,会在离开前挥手说下次见。
康乃馨簇拥着百合安静绽放,奖牌工工整整摆在一旁,被太阳照出金灿灿的亮光。
晚上三个人一起做了晚饭,谭铮主厨,任昭远和谭戍帮忙,后来谭戍主动做了道菜,刚出锅就夹给任昭远尝,任昭远意外扬眉:“好吃。”
刚夸完旁边就夹过来另一道菜,任昭远笑得不行,就着谭铮执意举着的筷子吃掉,夸张地拖着声音「嗯」了一声,弯着眼睛对谭铮竖大拇指:“特别好吃。”
谭铮没忍住偏头一笑,见谭戍端菜出去不在倾身上前讨了个吻:“确实。”
吃饭时谭戍说起做题时到后来差点做不下去了,咬牙撑着才做完的,国际竞赛结束之后一定要做一遍试试。还说班里同学用他打赌,赌他拿银牌的输了要给赌他拿金牌的买饮料,全跑来找他报销。
谭戍性格比从前外向得多,任昭远听老师说过很多次谭戍这个班长很受同学喜欢,听他吐槽似的话只笑。
后来谭铮和任昭远说起学校里挂了【热烈庆贺我校谭戍同学荣获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金牌】的条幅,谭戍已经在班级群里看过照片,听着又忍不住皱起脸:“爸,你说如果我偷偷去把条幅扯掉,学校会看在我获奖的份上不处罚吗?”
“不知道,”任昭远居然很认真地想了想,“可能会让条幅内容换个形式出现在学校通报栏。”
“啊..”谭戍无奈放弃,“那还是挂着吧。”
饭没吃到一半任昭远接了个电话,是一位来中国交流的意大利设计师前辈因为临时有事必须提前离开,希望今晚可以和任昭远见一面。
谭铮放下筷子:“我送你。”
“司机马上到,你们好好吃饭。”
任昭远换好衣服时司机已经等在院外,谭铮牵着他送到院子门口,车开远后转身看见后面的谭戍,谭铮扶着他后背回屋:“回去吃饭。”
“任爸和那位前辈见面会吃饭吗?”
“应该会去AL喝杯咖啡。”
“那把菜盛出一半温着等任爸回来吃。”
“嗯,我来。”
“这几道不盛吗?”
“留他爱吃的这三道够了,吃饭吧。”
谭戍点头记下谭铮盛出的几道菜坐回去继续吃饭,很快吃完一碗米饭后看谭铮碗里也空了,想到平时谭铮一般吃两碗主动要给他盛,谭铮没让:“我饱了,你吃你的。”
任昭远回来时已经快十点,谭戍在楼上洗澡,谭铮看见车灯亮出门迎,牵着人进来先拥着亲了会儿。
“有没吃完的菜吗?帮我热一下吧。”
“在厨房温着,你换衣服,我去端。”
任昭远换好衣服到餐桌边看着桌上近乎完好的三道菜和两副碗筷一怔:“你晚上没吃饱吗?”
“又饿了。”
周遭安静,灯光和暖,两人相对而坐边吃边聊,谭戍扶着楼梯栏杆伸头看看,笑着轻手轻脚上了楼。
回到房间拿起手机,在三人小群里发了一个胖嘟嘟的卖萌表情——【晚安】
——
任昭远有时候会觉得奇妙,谭戍从一个拿着小刀挡在他面前、因为觉得自己会被放弃扯着嗓子哭的小孩,不知不觉就长到了快要和他一般高。
忽然发现不能轻易看到谭戍头顶时才察觉他长大了,会和他聊人生,会和谭铮聊发展,周围人夸奖他的话也逐渐从听话懂事变成优秀稳重。
“听在商赛帮忙的朋友说谭戍投资风格稳健,很有谭总的模样,”康佑笑着摇头,“后生可畏啊。”
最近是暑假,谭戍去参加了封闭式全球模拟商赛,来自各国的两百多支队伍通过仿真市场和公司运营较量竞争,五天时间根据各队伍的「公司」运营情况和盈利额进行排名。
谭铮淡淡一笑:“小孩玩个热闹,康总过奖了。”
康佑这句「后生可畏」不止在说谭戍。
转眼十余年,安昱一路高走,从S城能被叫上名字的众多公司之一慢慢走来,一步步成为首屈一指的存在。靳氏、郑氏,佟州佟家、赵琛赵家,颇有势力声望的企业家族都与安昱各有深交,康佑几乎可以预见,至少今后十年,安昱的地位无可动摇。
时移世易,人事变迁,都是常见。康佑对如今康氏需要主动找安昱商讨合作不觉得有多难以接受,只是身处其中时感触尚浅,脱离出来眺望十多年前的情境,难免感慨良多。
“舅舅你在这儿啊,”一个染了蓝发的年轻男人过来喊康佑,“舅妈找你半天了。”
“说多少次了不准这么叫他,都叫舅舅。”
年轻男人嬉皮笑脸的:“我又没在舅妈面前这么叫,而且我不小心叫了的时候舅妈也没生气啊。”
在外面康佑没多说他,只简单给谭铮介绍:“这是我妹妹家的孩子,刚回国。不好意思谭总,有点私事,先失陪了。”
“康总先忙。”
蓝发年轻人肆无忌惮上下打量谭铮,在触到对方淡淡扫过的冷硬目光时一顿,紧接着愈发兴奋起来,可惜谭铮之后连眼神都没再给他。
谭铮晃着杯里的酒,等任昭远。
刚刚任昭远和几人上楼去聊下半年要开办的设计展,那些人是AL的客户,也是任昭远设计的忠实爱好者,动辄一掷千金。谭铮不干涉任昭远的个人工作和社交,但实在觉得没有任昭远在的酒宴无聊至极。
他猜任昭远下楼时会走外面。
湖面映着灯光,偶尔有人过来攀谈,谭铮或多或少应酬几句,终于清静片刻不久前喊康佑舅舅的蓝发年轻人又去而复返。
“嘿!帅哥!”
谭铮鲜少被人这样没分寸地搭讪,掀起眼皮,没应。
“是不是觉得没意思透了才躲在这里一直不进去?我也觉得没意思,不过今天能遇见你一切都变得有趣了。你不需要像在别人面前一样伪装自己,我能看得出你其实是特别的..”
谭铮没心情听他在这里说些不知所云的话,随手在托架上搁了酒杯转身就走。
“别走啊!真的,我认识你戴的这枚耳钉,”蓝发年轻人说着就伸手要去摸,“它象征追求「至死之爱」,古板无趣的人不会..啊——”
被攥住的骨头几乎要被生生捏碎,蓝发年轻人拧着眉直喊:“疼疼疼..”
“我看在康佑的面子不和你计较,自重。”
蓝发年轻人身子不自觉随着被攥住的部位向一侧倾,说不出话只能连连点头。
“谭铮?”
谭铮倏地松开,和任昭远一起下来的女人快步上前:“哎呀,这是怎么了?”
任昭远没说话,但看向谭铮的眼神里显然和女人是一样的意思——怎么了?
“他..”
蓝发年轻人先揉着手腕回答:“没事姨妈,开个玩笑,可能我刚回来水土不服,表白方式不对让这个帅哥觉得被冒犯了。”
女人直接照着他胳膊给了一巴掌:“瞎说什么?谭总丈夫就在这里,管管你这张嘴。”
蓝发年轻人被这句「丈夫」惊得目瞪口呆张着嘴好一会儿说不出话,直勾勾盯着走近和姨妈说话的任昭远回不过神。
他刚才是当着面挖人老公墙角啊?
不想挨揍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直到任昭远的视线转过来蓝发年轻人也没想好怎么解释才能显得更可信:“额..”
不过那道视线浅淡一掠即过,等他意识到不管怎么样该先道个歉时任昭远已经和谭铮并肩走了。
似乎根本没在意。
“那个——”
女人怕他再添乱赶忙拉住:“你舅舅最近正和谭总谈合作,帮不上忙能不能别添乱。”
“我哪知道他结婚了!”蓝发年轻人抱着胳膊跳着躲开又要落下的一巴掌,只能自己承担好不容易遇见个正到爆炸的男人结果是个有夫之夫的郁闷,“这么年轻就结婚,真想不开。”
“不年轻了,人家结婚都十年了。”
“十年?二十岁就结婚?”
“谭总结婚的时候快三十了吧,昭远结婚的时候三十四,今年四十四了。两个人结婚的时候都比你现在大。”
“多少?他们有四十了?!”蓝发年轻人惊得破了音,刷地扭过脖子去看,但只能远远看见两个并肩的高挺背影,高些的正侧头向另一个人说着什么。
谭铮微微低着头把近乎莫名其妙的事情始末讲给任昭远听:“我真的冤枉。”
说刚才乍看见谭铮握着其他男人的手腕挨那么近站着没感觉是假的,可慢慢走过来听他这样说完又忍不住想笑。
谭铮对外人的冷硬任昭远没亲身感受过,但从前曾经听靳士炎说起,学校里在谭铮座位放情书的他下课后情书还在原来位置,当面约吃饭的谭铮直接绕过连眼神都不肯多给,有安昱后更是不用多说。
这些年从没人敢往谭铮身上贴,今天居然碰见胆大的了。
察觉任昭远没有不高兴了谭铮才放松些,牵着人轻轻捏他手掌:“我错了,应该直接把他推到一边的。”
“没怪你,哪有这么小气。”
“这种事你不小气我就完了。”
任昭远不禁轻轻一笑:“刚看见的时候确实不舒服。”
“回家和你赔罪,小戍不在,你想怎么就怎么。”
好好一句话听着偏带了不好明说的意味,任昭远笑嗔他一眼,谭铮神色也染了笑:“再一个月开学,家里就我们两个。”
谭戍后来对他们说想好了竞赛的奖励,希望高中可以在学校住宿,每周末回家。
他说的时候还专程解释是想体验一下住宿不是因为家里不好,怕谭铮和任昭远不高兴,结果谭铮答应得要多干脆有多干脆。
任昭远答应得不像谭铮那么快,但也没多说。
他们逐步放给谭戍最大的自由。
抚养一个孩子,像种一棵树。
在小的时候时时注意着浇水施肥、剪枝扶正,等它一天天一年年茁壮长成高大笔直的模样,就放手让他自己去沐浴雨水阳光,经历风吹雷响。
谭戍的暑假在家的时候不多,露营、马赛、志愿者,还和同学组队参加了铁人三项。谭铮和任昭远只要求他告诉家里去哪里做什么,离开和回来前说一声就好。
只要任昭远不担心,谭铮乐得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直懒得管,直到有天看过新项目就近去酒店午睡,和出来的谭戍撞了正着。
谭戍不是自己,旁边的男孩谭铮有印象,叫卫今。人长开了,不像小时候畏畏缩缩的,短暂慌乱后跟着谭戍上前打招呼说:“谭叔好,我是卫今。”
“嗯,”谭铮扫过旁边声称和同学去射箭的谭戍,“我还有事,你们玩。”
下午回家时谭戍果然已经在家等着,站在沙发边老老实实喊谭铮:“爸。”
“回来了。”
谭戍被简简单单一句砸得抬不起头,谭铮没管他,自顾换过衣服取了一份金融报纸在沙发上坐下。
论起心理战,谭戍不可能是谭铮的对手。他学到的那些微动作微表情观察和谈判技巧在谭铮面前都不值一提,除了招认坦白根本没有第二条路走。
谭戍也没打算继续编什么理由。
“爸,对不起,我不该撒谎。”
谭铮没搭理他。
显然这种没实质内容的话对谭铮而言没有意义。
“我喜欢卫今,高中我们考了同一所学校,希望也能读同一所大学。”
谭戍准备读美国顶尖大学的商学院,在保证文化课成绩的基础上,托福、SAT、国家级竞赛、学术研究、社会活动,高中的每一年都有规划。卫今某些方面稍弱,卫家给他请的老师教学方法不太适合卫今,谭戍了解他的思考方式,辅导起来效率更高。
酒店私密性强,服务周到,套间桌椅俱全,吃饭休息都方便。
“..之前说希望高中住宿也是想和他单独相处的时间多一些。”
他承认到这一步,谭铮才把手里的报纸放下。
“谭戍。”
谭铮年纪愈长气场愈重,不是凛冽寒凉的锋利,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威压。
他淡淡一声,谭戍头皮一麻。
“爸..”
“恋爱的事我们聊过。”
谭铮和任昭远不是不开明的家长,但孩子难免受家长影响,学习家长的言行举止是潜移默化的事。
比如纹身和耳洞,谭戍从小看到爸爸有也会早早说自己想要。性向虽然不是可以改变的东西,但在对自身和外界了解都不够的年纪,很可能会因为追随心理造成误判。因此谭铮和任昭远一早和谭戍聊过,必须等他成年后再做决定。
青春期的喜欢不由人,有次看一场关于校园恋爱的电影时任昭远还曾经对谭戍说:“喜欢本身没有错,错的是越界和过度。”
谭铮倚靠沙发看站在跟前的谭戍:“你过线了。”
其实他和任昭远并非真的反对早恋,如果今天他在路上看见谭戍和卫今牵个手笑笑闹闹只会当不知道,可遇见就是在酒店。
谭铮知道两个人没做什么,他看得出,也相信谭戍刚刚说的辅导功课。但地点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摆着床的地方比书店咖啡馆更容易出事是事实。
“我答应的一定做到,在成年之前不谈恋爱,绝对不会和卫今做任何不该做的事,以后不会再去酒店了。”
谭铮不置可否:“你们想读同一所大学,卫今一定能去?”
“他成绩很好,家里各方面给出的支持也足够,我能在不影响自己的前提下帮他达到标准。”
“凡事都有万一。”
百分之五的录取率,不是多优秀或达到什么标准就肯定可以。
“如果他真的去不了,美国还有其他好大学,”谭戍聪明,说到这里已然明白谭铮在意的是什么,“哪怕他忽然决定留在国内念书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规划,不会因为他做不到就放弃自己原本能做到的事。”
谭铮无声看他,谭戍继续补充说:“我不是只想和他在一起谈几年恋爱,长久来看,我在该进取的时候做到更好,以后我们两个的生活才会更好。”
直白在家长面前说这些总是避免不了脸热,谭戍说得顺畅笃定,可已经从脖子红到了耳朵。
谭铮眼底浮显几分赞许:“你倒是想得长远。”
谭戍见谭铮似乎不责怪了,试探着喊他:“爸爸..”
一听就知道有后面有要商量的话。
谭铮静待下文。
“我保证答应的一定会做到,今天的事,能不告诉任爸吗?”
任昭远不止一次对他说过,可以如实告诉他们任何事,无论对错。
用和同学射箭做理由遮掩带喜欢的人去酒店补习只是下意识的趋利避害,但现在被发现就变成了不信任的蓄意欺瞒。
谭铮严肃起来谭戍心慌,可他更怕任昭远失望。
只要能不告诉任昭远,谭铮让他做什么他都能答应。
谭戍心里迅速想着还有什么能摆出来做说服谭铮的筹码,可谭铮开口就是无可摇动的「不能」。
“我没有瞒着你任爸的事情。”
字字清楚,没得商量。
谭戍瞬间蔫下去,谭铮拿起手边的报纸:“你可以选择由谁来说。”
“我,”谭戍选得毫不犹豫,“我自己告诉任爸。”
“嗯。”
谭戍无声叹气缩进沙发另一边,反复措辞又划掉,愁成了苦瓜。
谭铮只当没看见。
任昭远会在意的点没人比谭铮更清楚,在谭戍身上,只要他没做出格的事又不影响自己的将来,这点微末事任昭远不会责怪。
但谭铮就是要让谭戍慌一慌,还打算提前和任昭远串通好让他生个气,趁着事小给谭戍长长记性,免得以后真做出让任昭远难受的事来。
“爸。”
谭铮没抬眼:“嗯。”
“你中学的时候没有喜欢过人吗?”
“有。”
没想到谭铮会这么配合正面回答,谭戍顿时起了精神:“有过?是什么样的人啊?在一起过吗?”
“在一起了,”谭铮随口似的说,“还结婚了。”
谭戍愣住,好一会儿才能出声:“你中学的时候就喜欢任爸?最最开始就喜欢任爸吗?”
谭铮感兴趣的部分已经看完,把报纸折起:“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你任爸一个。”
“可是任爸不是——”
任昭远以前结过婚,谭戍知道。
他下意识以为谭铮虽然没结过婚但一定有过感情史。
尤其平时谭铮哄任昭远的花样那么多,谭戍还偷偷想过,看起来是任昭远第二次结婚谭铮第一次,可说不定任昭远只谈过前夫和谭铮这两个人,而谭铮谈过许许多多个男友,所以才能攒下来这么多手到擒来的经验。
主要是在谭戍看来,日常的相处里谭铮说情话也好做贴心的事也好都太熟练了,反倒是任昭远经常接不住招。
谭戍消化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任爸是你的初恋啊..”
谭铮起身向外走,随手在谭戍头上带了一把:“想想自己吧。”
谭戍看谭铮出去就知道是任昭远回来了,昨天任昭远去B市给一个比赛颁奖,说好今天下午回来。谭铮手机上有管家系统,任昭远的车到院门外会提示。可这次他没跟着出去迎,因为谭铮扔下的一句「想想自己」脸愁成了苦瓜切片。
两个爸爸一天到晚蜜里调油舒服滋润,他一个自身难保的,不想想怎么坦白才能从宽,瞎操什么心?
外面太阳还亮堂堂悬着,谭铮迎出去时任昭远恰好从车上下来。
夏日光线热烈,任昭远微微眯起眼睛,怀里抱了一篮盛开的重瓣洋桔梗。
层层叠叠柔软花瓣簇拥延展,乳白之中蕴着极清浅的绿意生机。
“累不累?”
任昭远在看见谭铮的那一瞬就已经笑起来:“不累。”
谭铮拿着花揽他到连廊下,停下拥住人细细地吻:“想我吗?”
“嗯..和你一样。”
“一样吗?”
“那就比你多一点。”
“不可能..”
洋桔梗的香气萦绕两人身侧,在拥吻间,伴着低语,丝丝缕缕飘散,融进夏日的风里。
的确,是第一次恋爱,是第二次婚姻。
但,都不重要。
你只要知道——
他是他的情之所钟,他是他的余生所好。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
赶在七月的尾巴,终于画上了句号。
从正式连载到完结刚好半年时间,来晋江的第一本,谢谢陪伴的你们,让我没有一个人摸索着走过这段从陌生到熟悉的路。
写到这里要哭了..举起一颗心心——
最开始连怎么看谁给我投了营养液都不知道,后来一点点了解各种积分、榜单、规则,现在应该勉强算一个「懂事」的晋江人了。
我码字真的很慢,又很吃感觉,经常这段时间觉得日更三千毛毛雨,后面有事忙起来或状态不好靠咖啡通宵都写不出。
很多次请假,完结时间也一拖再拖,谢谢你们包容呀。
有时候心虚得不敢点开评论区和微博,忍不住点开看时发现没有人责怪就长长松一口气,在心里一连三鞠躬。
刚刚点开后台发现起初的预计篇幅是25万字,早些时候微博有人问时也笃定地说二三十万字、七十章左右,没想到会写这么多,但又的的确确全部是想要写的。
有些小地方想修一修,全部修完后会在微博说修改的点。
其实写番外的这段时间已经回去修过一部分,之前连载的时候经常觉得自己写得不够好,几次想大修重写,但现在隔了时间回头再看,很多内容我自问没办法再写出当时的感觉。
也许以后脱离出去又会觉得哪里不够好,但我在写的当下已经尽了拥有的全部情感和笔力,给出了现在能给的最圆满的圆满。
文字有限,就到这里。
他们岁月且长,日复年年。
最后,还是谢谢你们,希望你们一切顺利,每天开心。
我们下本《中药小烧烤》见呀——
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