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原本谭铮担心任昭远不习惯,打算第二天下午返程,可谭父谭母留人留得厉害,两人在家多待了两天才回S城。
回来没几天就都忙了起来,任昭远受邀参加国内设计师峰会,在中文版AL品牌杂志的基础上推出国际版,接连在国内外办了数场线下活动。
安昱开拓南边市场的过程出现了些问题,谭铮不得不亲自带人飞过去处理,中间和当地一家企业谈合作时又看中了一个开发到半途资金断链的小岛,因为牵涉关系复杂耗了许多精力进去。
之后一个月的时间里两人都是聚少离多,不过见面间隔最长没有超过四天。
毕竟是两人都忙着的时候,不是平常,谭铮都觉得自己太黏人了,可实在忍不住。他没告诉任昭远,南边天还热着,可他在那边晚上要么臂弯圈着枕头要么被子压在胸口。
好在任昭远对谭铮隔几天就要大老远费力气跑一趟没说过什么,自己时间空出来的时候也会去找谭铮在那边陪着待一两天。
谭铮去也好任昭远来也好,两人都会提前商量。
任昭远是性格如此,没有紧急事打电话都会先发条消息给他。谭铮不是没有过制造忽然出现在对方面前的惊喜的想法,可从始至终都没敢实施——他生怕任昭远临时有事,好不容易抽出来的见面时间白白泡汤。
万万没想到任昭远先把他想过没做过的事给做了。
谭铮晚上回酒店时走出电梯一眼看见休息区单人沙发上坐着的人。
这边气温高一些的缘故,外套被脱了下来搭在椅背,线条流楠枫畅的脊背与沙发隔了点距离,交叠的膝上放着本杂志,低头看的动作将他在灯光下愈发瓷白的后颈拉长,显出清晰的骨节凸起。
大抵是活动结束直接赶过来的,每一根发丝都被妥帖打理过,身上不常穿的正式西装衬得身材比例更加优越,衬衣顶上两颗扣子解开了,衣袖折至手肘,腕上是某品牌刚投入宣传的银表,无名指根的戒指反射出细微光亮。
不过转瞬,任昭远就抬头看过来了。
视线甫一触及谭铮,轻浅笑意便在眼角眉梢漾开。
任昭远合起杂志,交叠的两腿落下,将杂志放回桌面后站起身,谭铮已经几步走近。
“怎么..”谭铮话到一半就笑开,牵住任昭远的手探身去拿后面的外套,“走,回房去。”
这间套房已经定了一个月,任昭远不是第一次来,每次都会在迈入房间的下一秒和房门里侧紧密接触。
他习以为常地被抵在门板上亲吻,熟练勾着谭铮劲窄的后腰,好一会儿才能有说话的间隙。
任昭远被亲得透红的嘴唇弯起:“想你了。”
紧接着是更重的亲吻更久的纠缠,衣扣,腰带,浴室,水流,深入,私语。
所有想念与爱意尽数通过激烈力道传递。
后半夜任昭远闭着眼睛伏在谭铮胸口,声音里满是最放松的慵懒。
“收尾顺利吗?”
“很顺利。后天就回去了,还多跑一趟。”
“不喜欢啊?”
“喜欢,”谭铮手臂圈着任昭远,含着笑的低沉声音格外磁性,“喜欢死了。”
任昭远轻轻笑了一声,说:“我最近没什么要忙的了。”
“我再忙几天,之后也能闲一段时间。”
“快到你生日了。”
谭铮没太注意日期,想了想才回答:“还有半个多月。”
“半个多月很快。”
“嗯,和你在一起的话就很快。”
任昭远无声笑笑:“我问了你助理,月底有个招标要忙,到你生日这段时间可以空出来。”
谭铮听懂了,手在他后腰搓了搓:“任老师有什么想法?”
“之前说好要出去玩,想等到我们都有一个月时间有点难,就趁现在吧。”
“好,你想去哪儿?”
“听你的。”
谭铮低头看他发顶,新染的颜色是任昭远习惯的棕调,不过比从前浅一些,看着心间就会生出几分愉悦绵软。
“你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任昭远拖长声音「嗯」了声:“最近到处跑,没什么想法,你定吧好不好?”
“好。累的话就在家歇一歇,我是想和你一起做些事,不一定要出去。”
“不累,就是去的地方太多反而不知道想去哪里了。你来选,我跟着,哪里都好。”
哪里都好。
谭铮拥着任昭远,觉得最好的地方不过如是。
回S城后在家歇了一天,两人收拾行李驾车去了火车站。
谭铮想去西藏。
任昭远有高原反应,飞机直达速度快但难受的可能性更大,火车行驶中海拔阶梯式上升,有过度时间,人体会更容易适应。
不过让他们选择耗时近两天的交通方式的最主要原因不是这个。
是谭铮说起想去时,任昭远说自己曾经想坐绿皮火车去一次,已经坐上了去拉萨的火车,可中途下车赶了回来。
当时他收到舅舅的信息,说他爸妈快要回来了。
任昭远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等了许久,等到一场大雪,之后再也没有去过。
他说,后来一直抵触,现在再想,反倒只余下遗憾了。
谭铮说,不用遗憾。
没什么好遗憾的。
余生几十载,岁月等长。
他们可以做数不清的事,从前没来得及的,或者今后忽然想的。
一等座不比头等舱,路上时间又长,坐久了累人。可平时飞机延误一小时都会耽搁许多事的两个人,选了相较之下性价比最低的方式,花费几十个小时这样慢慢在路上走,却无时无刻不在享受。
路上风景很美。
身侧之人难得。
任昭远这次高原反应很轻,入住酒店后拥着谭铮躺了几小时就基本恢复了精神,不过两人没着急出去,吃了些东西收拾好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谭铮带任昭远去一家小店吃了口味正宗的藏式早餐。
他对当地的熟悉显而易见,任昭远知道他来过,现在怀疑他来过许多次。
“只来过一次,”谭铮给任昭远递了两张纸巾,“包子里面汁多,小口咬,当心烫。”
“嗯,”任昭远咬破点皮,嗅到肉馅里其他地方全然不能媲美的鲜香,“想起件事。”
“什么?”
“阿姨说,谭清告诉她你学做饭了,好像是去年。”
任昭远着重强调了「学」这个字的音,眼睛里沁着些微笑意,想表达什么根本不用继续说下去。
谭铮有些无奈地笑了下:“我发现在你这里什么秘密都藏不住。”
“啊,”任昭远手肘支着木桌边沿,声音微微拖长,“原来你还想藏秘密。”
“哪有,我有什么能瞒过你。”
“瞒得过的我也不知道啊。”
“嗯,”谭铮煞有其事地点头,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比如我现在特别想把你带回酒店去。”
任昭远把包子塞到他嘴里:“吃你的饭。”
——
他们在西藏待了一周,有时上午去八廓街下午去布达拉宫,有时候就穿着藏服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或走或坐,从日出到日落。
这里有最蓝的天、最白的云,有浓厚的人文气息和虔诚的朝拜者。
临走那天他们去了海拔四千多米的纳金山,山风自崖口呼啸而过,连接崖口两端的无数经幡猎猎作响,任昭远难以形容站在层层叠叠经幡之下时的震撼。
遮天蔽日。
至烈,至诚,至浓,至净。
“这上面有你的一条吗?”
谭铮同样仰着头,说:“如果还在的话。”
山上有许多颜色渐褪的经幡垂落在地面,任昭远尽量避着不踩到,可再往上一些时五彩经幡几乎覆满,无处落脚。
“上一次来的时候我找了一位藏民带领,他说,信仰只在心中,万事不胜心诚。”
褪色的经幡并未褪色,地面的经幡不在地面。
谭铮一手提着买好的四卷经幡,一手牵着任昭远爬到崖顶。
从上面低头再看又是另一番震撼。
仰头湛蓝无垠,俯身经幡不计。
他们把一端牢牢固定在崖顶,沿着陡峭山坡将经幡放下,天空、祥云、火焰、江河、土地,彼此相连,随风而起。
经幡放得越长就越难掌控把握,可没有一处不平整的地表让他们磕绊过。
到另一座崖顶已经是许久之后,日头偏移,影子交叠。
地面的经幡被日照雨淋,腐蚀的气息日日随风而散,只余微末。
在略平坦些的地方相依而坐,不过转眼,已经分辨不出浩瀚色彩间哪一条是方才他们挂起的经幡。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出国那年。”
“许下的愿望成真了吗?”
谭铮笑了笑:“到现在为止,成真了。”
任昭远也笑了笑,说:“那这次的愿望也会成真的。”
山风不停,经幡震响,谭铮牵着任昭远,问他,怎么不问自己上一次许了什么愿。
“总之不会是希望和我在一起。”
的确不是。
谭铮安静几秒,时隔多年的情景恍若就在眼前。
他牵着百余米的经幡在坎坷难行间走得平稳,心里澄明沉静,一步一步默念的,只有一个任昭远。
求他此生顺遂,异国平安。
任昭远微微侧身换了一只手给他,两人的戒指撞在一处,几不可察。
谭铮去年的愿望犹在耳边。
“希望我顺遂平安,是吗?”
片刻怔然,谭铮说:“是。”
“这次呢?”
谭铮安静看他,眼底深沉,只容得下跟前这一个人:“你再猜猜看。”
任昭远轻笑着,又看向随风飘扬的经幡。
“我猜,和我一样。”
“你许了什么?”
安然携手,与共白头。
“谭铮。”
“嗯?”
任昭远转回来看他,在蓝天下,风声里,畅然笑说:“我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