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第94章 第94章

嵇雪眠对此一无所知,而是换了件轻薄的水色衣衫,独自一人去了若卢狱,看了一眼宣沃。

自那日海晏楼清剿之后,明面上是昭告天下,宣沃带着亲眷逃离了京城,实际上段栖迟还是手下留情,把人关进了大狱。

宣沃是活着,宣懿已经死在悬崖底,尸骨无存,高傲如他,死也不愿被擒,最后被林渊赶尽杀绝,一世的睿王落到如此田地,令人唏嘘。

狱中寒凉,嵇雪眠拢了拢衣领,淡薄的眼眉难得染上一丝动容。

狱卒来的快:“嵇首辅,您怎么来了?”

嵇雪眠微微颔首:“来看宣沃。”

狱卒把嵇雪眠领过去,一路上,扑鼻的血腥气味涌来,狱里关押的都是朝廷罪犯,一个个生不如死。

他们看着嵇雪眠伸出手,试图牵他的衣角,嵇雪眠突然想到,当年他也曾想过把段栖迟关在这里。

如果当真关在这里,一切恐怕就难以回头了。

最宽敞的那间牢房里,宣沃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见到嵇雪眠来看他,话未出口,两行清泪落下,“老师……”

嵇雪眠心里何尝落忍?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就算是之前没心没肺,恩将仇报,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嵇雪眠也确实看不下去。

“宣沃。”狱卒打开狱门,宣沃一个飞扑抱上来,嵇雪眠摸了摸他的头,“你先放开。”

其实他今天来,带来了一张太后恩若的懿旨。

至于这是不是段栖迟的意思,嵇雪眠没问,也不想问。

若真是段栖迟下的旨……

嵇雪眠不敢细想,饶了宣沃,段栖迟到底要下多大的决心。

“哀家与朕感念公主年幼,着赦免罪臣宣沃出狱,此生囚于深宫不得出,照顾公主安然长大,钦此。”

宣沃睁大了双眼,似乎难以置信。

嵇雪眠合上懿旨,抹掉了他的眼泪,“接旨吧。”

“老师……”宣沃一如既往地喜欢他的老师,嵇雪眠从他眼睛里看得出来。

这张圣旨,只怕是段栖迟不想让小公主这么小就没了父亲,像他当年一样,才赦免了宣沃。

嵇雪眠叹了口气,“宣沃,你母后为了你的后半生耗费心血,你三……皇上也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从今以后,你只要不出这宫门,性命便可保。”

宣沃不知想起什么,眼泪流的更凶,“无妨,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认了。只要阿兰和公主安好,做什么都好。”

嵇雪眠不知道说什么好,宣沃确实和从前不一样了,但这一切都是用失去换来的,嵇雪眠不知如何评价,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带他回了宫。

宫里,早已不是皇后的阿兰却没有离去,而是抱着小公主,站在宫门口等他。

嵇雪眠看着他们,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五味杂陈,不忍去看。

在皇宫偏阁安顿好了宣沃,又和小公主说了一会话,嵇雪眠出门,便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响,是宣沃在跪他。

嵇雪眠没有回头,但他知道,这也许是宣沃最后想做的事。

“宣沃,你起来吧。”

宣沃在身后喊:“老师,等公主长大了,可以请您教导她吗?”

小公主尚在襁褓中,阿兰抱着她,脸上却是意外的平静。

或许,这样也好。

嵇雪眠轻轻地笑了笑,“臣荣幸之至。”

另一边,太妃正在寺里礼佛,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没有抬眼便知是谁。

“皇帝,你来了。”

段栖迟向她一拱手,“母亲,阔别多年,身体可还康健?”

郑太妃跪在佛前,垂下双手,漂亮的桃花眼里有些哀怨。

“我还以为,你此生不愿再原谅我。当年失去了你,我一时想不开,得罪了先皇,在这寺庙里一待便是半生,从小到大没有照料过你,你……可曾恨过我?”

段栖迟瞥见她发间一缕白,心尖一抖,她年不过三十岁,就已经愁白了头发。

比起母子,段栖迟和她更像是熟悉的陌路人,但是当她站在眼前的时候,再没什么称呼比娘更合适。

段栖迟就在此时此刻想起嵇雪眠。

他放下了,自己既然是他的人,也该学着他放下。

“儿子从未恨过你,只是对命运不公略有微词。先皇的仇,儿子已经报了。”

段栖迟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彻底释然,“您,永远是儿子的母亲。”

郑太妃点点头,双手合十,虔诚一拜:“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这么多年的夙愿,到底是了了。”

守在外面的太监这才跑过来,急匆匆地跪下,“皇上……不好了,嵇首辅他……他出事了!”

段栖迟瞳孔微眯,郑太妃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去。

段栖迟上前一步扶起她,郑太妃扶了扶额,直摇头:“无妨,去看看首辅大人,他若是没事,大婚之后,你带他来见我。他若是有事,我绝不会饶你。”

话说得狠,段栖迟却笑了笑。

母亲很喜欢嵇雪眠,也很喜欢他们的孩子。

深宫中的女人大多如此,一世的荣耀成也帝王,败也帝王,帝王死后,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段栖迟不由分说地跪下,双手合十,许下誓言。

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四周静悄悄的。

半晌,他抬头,露出一点点笑意,“希望母亲能亲手缝些衣物,儿子先代他们谢过。”

郑太妃浑身颤抖,点了点头,“好……好,你去吧,我会的。”

·

嵇雪眠回府的路上走到一半就开始腹痛难忍,说不出来由。

巧的是,正撞上了从方将军府请安回来的李御医,听闻首辅大人的轿子打对街走来,李御医慌忙下轿子来接,谁承想半天也没听首辅大人让他跪安。

兰慎本来在赶马,掀开帘子一看,不好了,“大人您怎么了?”

嵇雪眠没什么力气,咬着嘴唇直摇头,苍白细瘦的手指揪紧了衣袖,额头上满是细汗。

兰慎吓得手指发麻,“快去告诉皇上!李御医你就别跪了!快起来看看咱们大人这是怎么了!”

李御医生怕人头落地,叽里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膝行爬到了轿子里,手上一搭脉,眉心紧跟着就皱了起来。

“首辅大人的老毛病又犯了,肯定是去了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冲到了,赶紧回府喝药!还有这一身的血腥味,怀着孕怎么能去监狱呢?”

李御医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嵇雪眠,“更何况这肚子里两个小娃娃,首辅大人怎么也不注意点?微臣冒死进谏,首辅大人不要怪罪!快快起轿去嵇府!”

嵇雪眠都疼迷糊了,混沌之中,好像听见李御医嚷嚷着回嵇府……

嵇府众人却惊讶于嵇寻英这个小娃娃的存在。

嵇愈老泪纵横,抱着嵇寻英默默擦着眼泪,“没想到啊没想到,雪眠居然是个哥儿,还不声不响地生下了个孩子,孩子的父亲居然还是皇上……我嵇家祖坟冒青烟啊……”

梅常青也听的直感叹,“更遑论,如今聘礼都送到家门,他日雪眠成了君后,比起首辅的权力更是大的没有边界,于你我两家更是满门荣耀。嵇愈老兄,你可还担忧雪眠是不是哥儿这回事?”

提起这事,嵇愈多少还有点老思想,“虽说祖训有云,哥儿不足以承担一家大业,但如今看来,没有比雪眠做得更好的后辈了,既如此,老规矩也该翻篇了。”

嵇寻英伸出小小的手来,给嵇愈擦了擦眼泪,非常小声温和地安慰他道:“爷爷别哭啦,爹爹可能要回来啦!”

梅常青把年幼的小崽崽接过来,搂在怀里,小寻英窝成一团,扭着小屁股往里缩了缩,“真的,我都闻到爹爹身上的香味啦!”

话说至此,灵音耳朵尖,听到门外急匆匆的脚步声,“还真是!”

赶紧跑过去开门,结果兰慎像只没栓绳的猎犬,抱着嵇雪眠就冲了进来,看到这满院子的亲戚长辈,来不及解释,“李御医快!”

嵇雪眠意识不清,陷入昏睡之中,等他再次醒来,看见床边的李御医一直坐着,战战兢兢的,他身后的段栖迟看到他醒了,猛的站起来,“雪眠……”

嵇雪眠缓缓睁开眼,感受到一个暖乎乎的小团子在手边拱来拱去。

小寻英的两只手正抓着他的手,试图捂暖了,搂在怀里,自己却睡着了。

嵇雪眠心头一软,把他搂进怀里,盖上了背角。

嵇寻英睡梦中搂紧了嵇雪眠的胳膊,有些娇嗲嗲地撒娇:“爹爹……我好想你呀……”

嵇雪眠失笑,不就一个晚上没见到就想,这粘人劲儿也不知道像谁。

李御医把所有人都撵出去了,唯独撵不走段栖迟,只见这位从来不动如山的新皇一个箭步蹿到床边,握住了首辅大人的手。

看见他醒了,脸色终于从苍白有了一点血色,李御医忙跪下:“还好还好,其实就是吃的太少了,又没什么油水,身体供不上两个孩子的需求,所以才晕倒的,没什么大事。”

段栖迟顿了顿,“两个孩子?”

李御医:“是,两个,之前月份小没看出来,确确实实是两个,都很健康……”

嵇雪眠扶额,似乎是早已料到了,他偷偷翻了一下孕期话本,发现他最近一直在做胎梦,龙首和龙尾都暗戳戳地表明……他怀了个双胞胎。

真要命。

但是段栖迟是没料到的,摸了摸他的肚皮,直勾勾的,“两个?”

李御医适时地退下了,门一关上,嵇雪眠就被他俯身彻底拢住,发丝还有点凌乱,披散在雪白的皮肤上,一双丹凤眼直直地看着段栖迟。

紧接着,一个覆盖了呼吸的吻就落了下来,浅浅的红色在他眼尾蔓延,难以忍耐地闭上了眼睛。

口中,微凉的舌尖被他紧密追逐着,狠狠扫荡着,这吻从刚开始就失控,嵇雪眠躲无可躲,只好抬着手勾住他的脖子,似有若无地迎合他,随着他的侵略予取予求,无异于在段栖迟已经烧着了的大脑里再点上一把火。

嵇雪眠好不容易被他松开,双手推在他胸前,急急喘着气,拉开一点距离,抬眸正撞进他火烧炽热的眼睛里,顿时脸就红了一片。

段栖迟看他这样子更加控制不住了,低头在他唇角轻轻咬了一口,声音又沉又热:“雪眠,你怀的居然是双胞胎……”

“……父亲?”小寻英被惊醒了,嵇雪眠赶紧把段栖迟推一边去,段栖迟不慌不忙,宠溺的笑了笑,“宝贝,醒了?”

嵇寻英嗯嗯地点点头,抱着嵇雪眠的手臂,蹭来蹭去,夹着被子的一个小角,黑漆漆的大眼睛满是惊奇,“这里面有两个小宝宝哦?”

嵇雪眠眼睁睁看着算千位数不费力气的嵇寻英开始扳手指头,认认真真地说:“一个、两个、两个……嗯?爹爹,父亲,你们要是成亲的话,可是有整整五个人会看见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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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揣了死对头摄政王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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