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听见声音,在外面等候多时的老臣们一股脑冲进来,很显然在嵇雪眠昏迷的时候,他们已经见过这位刚刚才登基的前摄政王了,满脸紧张,“皇上……”
段栖迟并未说话,坐在嵇雪眠床边,拉着他的手,死活不放,连眼珠子直冒火,简直要把他盯出个窟窿。
嘴角被亲的火辣辣的,嵇雪眠只想藏一藏,提了提被子,没忍住咳了一声,“我没事。”
小寻英在长辈们那里赚够了目光,反而是有点不好意思了,钻到段栖迟怀里,尽情翻滚撒娇,被紧紧搂着。
段栖迟一看见他就爱的不行,低声哄着:“宝贝有没有想父亲?”
小寻英用力的点点头:“想!父亲还没学会一加一等于几呢,父亲今天晚上不要走了嘛!”
老古板嵇愈打断道:“寻英,要叫父皇,以后不要再叫父亲了,外人听到了,会说你不懂规矩。”
梅常青瞥了一眼外面堆满的大红箱子,拱手道:“皇上,那么多……都是聘礼?”
“正是。”段栖迟点头。
礼部侍郎老头抹了把汗,异常正直而正经的问他:“皇上,那嵇府的嫁妆如何算?首辅大人不是平常男子,六礼已毕,这大婚当日的礼节是不是要按照前朝来?”
太常寺少卿接着问:“臣等和礼部不敢擅自做主,按照惯例皇帝不接亲,由首辅大人的本家人送入宫门,为难的是后宫的规矩……是不是要尚宫嬷嬷来教导首辅大人如何侍寝……”
“不必。”嵇雪眠马上、果断、干脆拒绝,“关起门来拜个堂就好,我不是世家女子,不需要大操大办……尚宫嬷嬷……更是大可不必,传出去不好,恐会令天下人耻笑。”
段栖迟没忍住,低低笑出一声。
嵇雪眠一个飞刀眼神递给他,然后众目睽睽之下,皇帝愣是把笑憋了回去。
段栖迟正色,“就按首辅大人说的办,除了关起门来拜堂这件事。”
众人不敢出声,只听皇帝慢条斯理地下了旨意:“朕要亲自到嵇府迎首辅大人,顺着宫城外的十里长街路,一步一步把他娶回家。”
皇帝的话就是圣旨,从前没有过的规矩,今天便有了。
更何况,前朝哪有娶首辅做君后的?太常寺少卿连连称是,“皇上対待首辅之心天地可鉴,此等幸事,臣这就去吩咐。”
嵇愈十分感叹地舒展了眉目,看清了自己的宝贝侄子在皇帝心里的娇贵程度,“皇上有心了。”
梅常青看这老家伙高兴成这样,再一想到嵇氏与梅家两门一直都依仗着嵇雪眠一个人,从前做首辅,如今侍君侧,心里不是滋味,更加心疼身子不好的侄儿如此忧心。
不过,梅常青渐渐开了点窍,対于前朝的帝后来说,不管是当首辅还是侍君侧,都是一件容易掉脑袋的事,现如今搁在自家侄儿身上……
好像都变成了再好不过的事,更需要提心吊胆的人反而是皇帝……
立在一旁的闫明则是暗叹一声,帝后和睦是江山之幸,这要是敢充后宫,雪眠这脾气不得半夜就刺杀皇帝……
嵇雪眠乍一听到这种话,果然还是不习惯,不管听了多少次都会脸红。
段栖迟就那么看着他,目光缱绻流连在他脸颊上,心里最软的地方像是被他轻轻吻了一下。
嵇雪眠想让他们都出去,未免有点太矫情了,他还没死,不至于这么紧张。
但是他说不出口,只好把求助的眼光投向段栖迟。
段栖迟敏锐地捕捉到了嵇雪眠的视线,一双冒着氤氲水汽的漂亮眼睛柔软温润地看着他,嘴唇红润润的,脸颊微红,一副情动难以自制的模样。
段栖迟心里暗暗给了自己一巴掌,畜生,首辅还病着,这都能起?
被深深勾引了的新皇决定把这群没眼力见儿的长辈兼重臣都撵出去。
“你们都退下吧,朕在这里照顾首辅大人就好。”
到底是老臣,看得出火候,梅常青带头拜别,同时抱过嵇寻英,摸了摸他的头,“寻英,和外祖父来,外祖父有礼物要送给你。”
嵇愈:“祖父也有礼物要送给你,这京城有什么好地方?闫大人,老臣从西北来,対京城还是陌生,您带个路?”
闫明简直要被这气氛搞得火烧眉毛,怕得要死,总感觉皇帝要趁机暗杀他们,忙不迭答应:“您可算是问対人了,臣知道东城的灵宝阁新上了几样好东西,请。”
太常寺少卿和礼部侍郎互相谦让着,众臣同皇帝和首辅别过,头都没回,脚下生风地出了嵇府。
梅常青逗弄着小崽崽:“可真是咱们家的孩子,脸皮薄,像他爹。”
闫明笑着点点头:“我看他可比他两个爹爹可爱的多……”
太常寺少卿:“小皇子対待每个人都很热情,笑起来的神情像极了皇帝,不笑的时候又像首辅大人。”
礼部侍郎摸着胡子:“该给小皇子草拟个封号了。”
小崽崽笑眯眯地看着礼部侍郎,这双眼睛,这幅表情,直接把礼部侍郎都看愣了,“……像,真像……”
小崽崽有点不太懂什么叫草拟称号,不过听说只有自己一个人有这玩意儿,就好心好意地提醒礼部侍郎:“爷爷,您还要再草拟两个称号才行呐!”
礼部侍郎看着小崽崽笑弯了眉眼,温和问他:“皇子殿下,这是为何?”
嵇寻英指了指嵇府,又指了指自己的小肚皮,拍了拍,“因为爹爹的肚子里还有两个弟弟妹妹呀!”
众人狠狠地愣住了,然后回头看着嵇府。
紧接着,太常寺少卿拉着礼部侍郎紧赶慢赶往宫里回,嵇愈和梅常青抓紧带着小寻英去买见面礼,至于闫明,一边惊叹一边往相熟的臣子们的府里去,连轿子都顾不得坐了。
毕竟谁能想到首辅大人一介男子,竟得如此盛宠,明日即是大婚,新皇登基,迎娶君后,任何事情不论是大的小的都得靠边站,一切的一切都万万等不得。
嵇雪眠要是知道闫明那个大嘴巴已经把他要给皇上生三个孩子这事传的沸沸扬扬了,估计一巴掌能扇死闫明。
至少他现在还不知道,闫明暂且能苟活一阵。
嵇雪眠的思绪早已经百转千回,琢磨着开口:“皇上……”
段栖迟抓着他的手,挑起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他:“你叫我什么?”
嵇雪眠认命一般,十分不经意道:“……我想留到明晚再叫。”
段栖迟被他狠狠撩到,低头咬着他的嘴唇,用力的亲过去。
嵇雪眠没反抗,张开口,红着脸迎合着他。
段栖迟马上就没脾气了,擦了擦他唇边水渍,温声细语地问:“都听你的。你想说什么?”
嵇雪眠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下定决心挑明:“臣从前做帝师,心甘情愿留在宫中不得出,自从遇见皇上,臣才有了出宫一观天下的机会。来日嫁给皇上,希望皇上不要禁足我于后宫,不要将我关在宫里,我想……此生若有幸,同你看遍人间山水,可好?”
段栖迟意外的沉默,没有说话。
嵇雪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紧跟着解释道:“当然,一切以国事为重,皇上不必为难……”
“怎会为难?”段栖迟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切以帝师为重,你想怎样,就怎样,从前说过的那些要将你金屋藏娇的浑话,你都不要放在心里,我怎么舍得。”
嵇雪眠闻听此言,虽未出声,眼尾却红了一圈。
段栖迟笑笑,捻了一下他的眼尾,“只有一件事有点为难。”
段栖迟吻着他,笑盈盈地告诉他:“从前我是个逍遥王爷,走到哪里都是孤家寡人,现如今有了家室,终于有人陪我逛一逛人间了,甚好甚好。”
段栖迟心说,自己的宝宝自己宠,从小宠到大,也不差这后面的几十年。
段栖迟轻轻点头,笑笑:“还有别的吩咐吗?这可是成亲之前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就没这么容易答应你了。”
嵇雪眠此刻全然洗去一身的泠然,脾气同样好的很,听到这话,眼睛又危险的眯起来:“皇上这是何意?”
段栖迟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趴在他耳边说了好多。
嵇雪眠越听脸越红,到最后直骂他不要脸。
“怎么这么多要求?”
段栖迟奇道:“多吗?不多啊,叫几声夫君怎么了?晚上多宠我几次又怎么了?雪眠你未免太小气了些吧?”
嵇雪眠气的让他赶紧滚,“……新婚之前,我们不应该见面。”
段栖迟想了一下,欣然同意,“那也好,保存体力,接下来的几日你恐怕要劳累的过分。”
嵇雪眠实在是听不下去,挥挥手把人撵走,没成想难缠的皇上刚走,赵玄朗等年龄相仿的大臣们就找上门来。
嵇雪眠躺在床上,看着人人手里都拎了贺礼,简直是哭笑不得。
“这都是什么?”
众人道:“这都是给三位小皇子的贺礼!”
嵇雪眠挑了下眉毛,“谁告诉你们,我生了三个的?”
老实人工部尚书说道:“闫大人啊,他挨家挨户地奔走相告,现在整个京城没有不知道的了!”
嵇雪眠:“……好,很好。”
远在城外洛国公家报喜的闫明莫名其妙打了个哆嗦。
赵玄朗神神秘秘的说道:“下官听闻北域那边有新婚夜之前,新娘子要在外庆祝最后一夜的习俗,特此前来,带着首辅大人出去见见世面。”
嵇雪眠上下打量自己一眼:“你觉得,我这病恹恹的,能去哪见世面?”
赵玄朗笑笑:“大人莫要这么见外嘛,明日起,您可就是尊贵无双的君后了,今夜多么难得,就放肆一回也无妨。”
嵇雪眠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行的。
于是段栖迟在宫里批奏折到半夜,听林渊从宫外赶回来,像他禀告:“皇上,不好了,嵇首辅他出府了!”
段栖迟対于这段対话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在某种画本子上看见过。
段栖迟迷迷糊糊说道:“这么晚了,首辅他回家了吗?”
林渊:“没有,皇上,首辅他在外面玩的正尽兴,还说今夜要晚归,谁也不要打扰他!”
段栖迟冷笑一声,“这是谁干的好事?”
林渊:“听说是大理寺卿赵玄朗。”
与此同时,远在醉花楼看歌姬跳舞的赵玄朗也打了个寒颤。
快要到子时,嵇雪眠还是提前回了府。
小崽崽坐在椅子上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嵇雪眠在这一瞬间,连呼吸都缓慢下来,走过去蹲下来,抬头问他:“宝贝,在想什么?”
小崽崽低头,认认真真地问他:“爹爹,你说,宫里的天也这么好看吗?”
嵇雪眠垂眸,想了想,大概知道了小崽崽的忧虑。
“你觉得它好看就好看,你觉得不好看就不好看,一切都在你的心里,爹爹只盼你好好长大,来日要不要做皇帝,爹爹与父亲都不会勉强你。”
小崽崽可能还没有想到那么深远的问题,他只是担心进了宫就不能时常出门玩了,揪了揪手指,有点纠结,眼眶悄悄红了一点点。
“我看史书上说,当皇子好危险,寻英不想离开爹爹和父亲……”
嵇雪眠便失笑,知道他到底还是个小崽崽,小脑袋瓜还想不了那么多,点点他的额头,温和告诉他:“有爹爹……和父亲在,什么都不用怕。”
嵇寻英的眼睛一亮,一把抱住嵇雪眠,把头埋在他脖颈上,啵啵啵亲了好几口,“爹爹,你和父亲快点生好多好多的小宝宝吧,这样就有人陪我一起看书写字练武功啦……”
嵇雪眠沉吟一下,“宝贝,这是……谁教你的?”
嵇寻英大大圆圆天真无邪的眼睛眨巴眨巴,特别骄傲的大声说道:“父亲在爹爹睡着的时候告诉我哒!”
段栖迟诡异地感受到了一股杀意,来自遥远的宫墙外。
林渊察觉到不対劲,“皇上,冷了?”
这天头可是热的冒汗,皇上怎么还冒冷汗了?
段栖迟摆摆手,“可能是雪眠又念叨朕了,唉,这么粘人,成亲了可怎么办。”
林渊嘴角抽筋,皇上,您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
这一夜过得飞快,一整个京城人人不眠,全都堵在城门口,大街头,在地上披了张皮子就小睡,要么就在茶楼里喝一夜的茶,只因这场天下人尽知的大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