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番外
燕京城内下了第一场雪时,陆恒带着余晚媱和岁岁回来了,他们回来没惊动任何人,陆家本身人丁单薄,自陆韶安走后、陈氏母女被逐出,陆恒这个侯爷真真是孤家寡人,去年的除夕过得甚是凄凉,但今年却已是满府张灯结彩。
冬日里,燕京城可比江南冷的多,岁岁自上京来就被余晚媱关在屋里,不许她往外乱跑,但抵不住她闹腾的性子,这日府里喜庆,院里的丫头们在放鞭炮,嘻嘻哈哈的乐着。
岁岁趴在窗户上,张着大眼睛看她们,嘴里蹦着“看、看,”许是太激动,连布老虎都不好玩了,被她落在榻上,扭过胖乎乎的小身体,抱住在看账簿的余晚媱,嚷嚷着玩儿。
余晚媱抿着唇笑,叫秀烟和霜秋给她换身暖和防寒的袄子,外罩着小披风,头上也带着花色鲜艳的小毡帽,活脱脱是年画里的娃娃,这才放下让她们抱着孩子出去,叮嘱了一遍,只叫她们在廊下看,断不准下院子。
没了岁岁这个闹腾鬼,暖阁可算清净了,余晚媱现在手上拿的账簿,是从管事那头接来的,当初她嫁给陆恒,陈氏管着陆家,她一点儿也没碰着这些东西,她也不是什么争强好胜的女人,这管家的活计倒也没想揽着,如今她再回来,还是陆恒私下跟她提了这事,陆家就她一个女主人,她不管家谁管。
余晚媱已翻看了一遍账簿,陆家比她想象的还富庶,祖上积累下来的家产即便陆恒不做官,也可保他及后代安稳无忧,陆恒先前给她的地契房契估摸是他自己的私产,纵使陆家被抄了,也不怕这些被官府收回去。
余晚媱是有些唏嘘的,这账簿有不少年头了,光看着便知陈氏这么多年下来从中抠了不少中饱私囊,若不是她贪心不足,她和陆璎也不可能是那样的下场。
外间听到丫头们说侯爷回来了,紧接着便是暖阁门打开,陆恒身上的官服还没脱就进来了。
一股子冷气袭进屋里,余晚媱坐在榻边看他自己解衣裳,轻声道,“今日回来的早,下午不出门了吗?”
“原本就不该是我当值,圣人准了我一个月养身的假,我就是去署衙瞧瞧,正好跟你大哥谈了些事情,才耽搁到现在。”
官服放在架子上,他内里穿的是件鸦青色对襟长袍,显得人极儒雅,丫鬟端进来水盆让他洗干净手,随后便听墨砚在外头道,“侯爷、夫人,今儿的年宴摆在花月阁。”
陆恒嗯了声,眼看向余晚媱,她听见顾明渊便有些脸色不好了,他挥手让丫鬟下去,屋里又只剩夫妻俩。
陆恒呷了口热茶,等身子暖回来,才踱到榻前坐到她身侧,看小桌几上放着账簿,低头笑道,“账簿看了?”
余晚媱点了点头,“你家中事儿不少。”
陆恒眼眸转深,微歪头,“我家中?”
余晚媱的脸有点发烫,想着不跟他扯皮,天都快黑了,过不了多久还得去吃年宴。
她急着下榻,刚掀了盖在腿上的毯子,就被陆恒伸胳膊抱到怀里,她的脸更红了,眼睫轻快的颤了颤,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陆恒头低下来,挺直的鼻尖将将触到她脸侧,她一瞬间腰开始发软,整个人趴到他胸前,仰着头跟他接吻,随后感觉到他有变化。
原是要骂他的,可心里又滋生出念想,他如今太温柔了,总叫她狠不下心来说重话,也不知他得了谁的真传,越发的会哄她。
她眯着眼睫咬住他的嘴唇,穿的褙子自里撑出宽大手型,她的脖子没劲般后仰,雪腻肌肤泛起绯,她轻皱眉,眼跟他对视,被他亲的更说不出话,稀里糊涂就剥了衣裳。
她不禁抱住他的头。
窗纸上的红色剪纸煞是喜庆,廊下能听到岁岁咯咯的笑,院里的雪盖住了地上的淤泥,屋内却是春色盎然。
自鸣钟发出哒哒的轻声响动。
陆恒手掌抚摸着她浑浑噩噩的脸,小心给她系好外衫,托着她的下巴跟她缠腻,“我想同你再成一次婚。”
余晚媱嗯了声,随后清醒过来,躲过了他的嘴唇,枕着他的肩膀吁气,“不会不妥吗?”
她记得前年因为国丧,所以要求朝臣百姓嫁娶从简,余晚媱当时嫁到陆家,陆家甚至都没大操大办。
陆恒道,“年后国丧就过了,本来就该补办。”
余晚媱唔了声,又没话了。
陆恒知道她的顾虑,便道,“你母亲给你送了十八抬嫁妆,也想让你风风光光嫁给我。”
余晚媱眼眸动了动,良晌道,“她还认我?”
“怎么会不认,废后已死,东宫也被驱离燕京,即便京里人人都知道你母亲在废后跟前说过的假话,可总不能让死人说话,”陆恒轻笑道。
余晚媱又嗯着声,未置可否。
陆恒审度道,“你哥哥余雪晨已中举人,来年春闱若能高中,在京里便能立足了,你不想再跟英国公府有交集,之后也有他们。”
余晚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性子是这样的,其实放不下英国公府,可也似乎真的没有必要再回去,只能看英国公府是否真有诚意,往后才能看出来。
陆恒温声道,“你大哥的意思,是看你,若你愿意,国公爷和老夫人在我们成婚那日必定到场,尽一尽做父母的心,若你不愿意,他们也不会勉强。”
余晚媱极快的眨了下眼睛,眼泪流出来一点,就被陆恒伸手抹去,她还很镇定道,“他们对我有生恩,母亲也待我很好,我不能忘恩负义。”
“我明白了,”陆恒抱紧她,未几拍了拍她的后背。
——
这一年的冬季极短,过了年后雨一下就入春了。
燕京城就这么大,稍微有点什么都能传开,比如谁家的婆媳不和,谁家的老爷又纳了小妾等等,
自然的,陆恒要跟自己夫人重新办一场婚事的消息也传遍了燕京城。
朝里上下出了不少事,年后重建,陆恒这婚事算是燕京城第一件喜事,和陆家有交情的人家都被递了喜柬。
正月初十那天,陆府门庭若市,聚集了很多人。
“听说这陆夫人美若天仙,陆大人宠的跟宝贝疙瘩似的。”
“要不然陆大人怎么会为她重办婚事,真是羡慕死人,足足十八抬嫁妆呢!”
“还是陆家有排场,连英国公府的小公爷都来了。”
“听说还要国公爷和傅老夫人到场受礼,陆侯爷上无父母,也就国公爷曾做过他先生,倒也当得起这礼。”
余家父子远远跟在英国公府一众人后头,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小厮将他们迎进门,余忠旺先被请到堂上坐倒。
余忠旺是提前得知了消息的,今儿特意换了身精神行头,就为的不能给自己姑娘丢面子。
遂同顾淮山父母一起坐倒。
须臾即见陆恒身着喜服,嘴边噙着笑,一手执彩缎引着蒙住盖头的余晚媱入内。
陆恒气宇轩昂,她身段窈窕婀娜,与陆恒同站在一起,二人极登对。
傅氏瞧见她出来,便有些止不住眼红,只听着喜婆高声一句一拜天地,他们夫妻跪到地上叩拜,随即便是二拜高堂。
傅氏看她给自己磕头,点着头胸口难受,想伸手让她起来,却被顾淮山拉住,傅氏只能看着她跪在地上,仿佛她不是自己的女儿,这趟来陆府,也不是为着她,是应着陆恒的邀请来充做高堂。
可这是她的女儿啊。
余晚媱递上茶,傅氏抬手接过喝了一口,眼中含泪的托着她的手起身,仍鞠着笑道,“起来吧。”
余晚媱听出她嗓音里的颤抖,手被她握紧,终究是不忍,回应似的捏了捏那只苍老的手。
傅氏心没一动,当即高兴道,“好孩子,以后跟瑾瑜好好过日子。”
余晚媱轻轻颔首,又在身边丫鬟的搀扶下跟陆恒做了夫妻对拜,片晌就听喜婆高声欢叫,“送入洞房。”
陆恒便伸手揽住她的细腰,搂着她回自己院子。
傅氏目送着他们离去,最终没忍住落泪,却是一脸欣慰,来日方长,她的姑娘迟早会再叫她一声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