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月夜醉酒
月珩初梦中不太安稳。
一会儿梦见被剑雨刺穿,一会儿梦见被火舌吞噬。
最后,沉入冰潭,等待死亡将他吞噬。
突然有人抱住了他,一点一点见到光明。
四目相对。
“这位道友……你可以放开我吗?”
孟织意无声地瞟了眼身上的道袍,以及锁在腰间的手臂。
“这话,该我说吧?”
月珩初无语凝噎,愣愣地松开手。
“既然你醒了,那我们就谈谈诊金的事情。”
经孟织意一提醒,月珩初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伤已痊愈大半。
还……还换了一身衣服。
一身与眼前之人无二的道袍。
“这位道友,是你救了我吗?”
月珩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孟织意。
“嗯。你这眼神,该不会是……不想认账吧?”
“这位道友误会了,既是救命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月珩初听她这么说,多少有点尴尬。
“那就好。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在奈何桥喝汤了。哪里能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孟织意满意的点点头。
“敢问道友要多少银钱?”
“这个嘛……我要的也不多,你就当我一个月的钱袋子好了。”
“道友想必也看到了,在下仇家众多,怕是会连累道友。”月珩初面露难色道。
“那你可得保护好我。”孟织意大言不惭的说。
月珩初别开眼,看起来,更需要保护的人是他吧。
“算了,我会保护好我自己。顺便,也照顾下你。”孟织意见他不说话,顿时没了逗他的兴趣。
“那在下先谢过道友。”
“客气!”孟织意摆摆手。
“不知我们现在是去何处?”
月珩初注意到,马车正在缓缓行进。
周遭却安静得很,约莫还在山林之中。
“京城。”孟织意瞥了他一眼。
月珩初拧眉。
“往后一个月,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孟织意主动开口问他。
“初。”月珩初淡淡的开口。
“那……就叫你阿初好了,你就叫我织意吧。也别道友道友的叫了,我不修道不信教,只是单纯穷得没衣服穿了,观主才接济了这一身。”
月珩初对着孟织意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开口说道。
“孟姑娘真是风趣。道袍式样虽简单,但布料做工却细腻精致,剪裁也合身,并不是接济那么简单。”
更何况,自己身上这一身实在是粗糙得紧,袖口也仿佛短了些。
“阿初真是有钱。”
孟织意不禁挑眉。
“不知道颜姑娘去京城有什么打算?”既然是去京城,那必然是有其他的目的。
“并无打算。”
“京城,有许多人都想取我性命。”月珩初勾起唇角,淡淡的笑了笑。
“哦。那看来你不仅有钱,还很优秀。”
孟织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看着月珩初,竖起了大拇指。
“孟姑娘,你可真……真特别。”
月珩初哭笑不得,无奈吐出一句话。
“往往越是优秀,才越是有人欲除之而后快,我只是优秀罢了。”
“孟姑娘活得如此通透,初自叹弗如。”
“通透的人是活不长的。”孟织意听后,不满地反驳他。
“孟姑娘……”
月珩初叹了声,头一回希望能早些到京城。
马车又行了一日,天色将夜未夜,变到了京城城门外。
“这京城里,最有名的青楼在哪儿啊?”孟织意问道。
“什么?”月珩初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自己,顿时傻了眼。
“就是有很多好玩儿的好吃的地方。听说,很热闹。”
“天上人间。”
“你去过吗?是否真如传言那般有意思?”
孟织意托着腮,面露怀疑。
“去过。”月珩初也不隐瞒,“家道中落的官家女子,获罪发落的男子,个个容貌过人……确实没有比那里更热闹的地方了。”
月珩初的脸色莫名冷了下来。
“看来颜墨寒那狗东西没骗我。”
孟织意低声呢喃,眉眼舒展。
二人来到天上人间。
“好吵。”
孟织意站在月珩初身边,略烦躁地扶住脸上的猛鬼面具。
这还是月珩初非得让她戴上,才肯带她来天上人间的条件。
“这群人鬼吼鬼叫的,当真是比拔舌地狱还聒噪!”
“后间设有私苑,比起这里僻静许多。”月珩初好心提醒道。
“倒也不必那么安静。得找个又热闹,又不吵的地方……”
两个身穿道袍的人站在偌大的殿堂中间,十分惹人注目。
“这……着实让我有些为难了。”月珩初不好意的扯了扯身上的道袍。
“为难什么?走,我们去自在点的地方待着!”
话落,孟织意便拉着月珩初的手,在鸨母到达之前,转身离开。
天上人间屋顶。
“怎么样?这里是不是好多了?”
孟织意伸手倒了杯顺来的酒,对着月亮就是潇洒饮尽。
“是啊,热闹之中,喧嚷之外,是个不错的地方。只是,身处牢笼之中,站得再高,也无法彻底挣脱。”
“听不懂,但是感觉,不太舒服。”孟织意眼神迷蒙地摇了摇头。
“孟姑娘,你醉了……”
月珩初无奈地叹了口气。
“胡说!”
孟织意一挥衣袖,直接打掉了月珩初脸上的面具。
“我啊,孟织意,千杯不醉!你少在这坏我名声!”
月珩初似笑非笑,将孟织意手中的酒壶和酒杯都拿了过来。
“是在下失言了,这就自罚三杯赔罪。”
一杯接一杯,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情。
孟织意静静地看着。
“不然,你还是把面具戴上吧.....怪让人想入非非的.....然而我只想专心地喝酒。”
她的声音闷闷的,像被抢去糖人的孩童。
“孟姑娘一直很专心。”
月珩初眼角染上浅淡的笑意。
看着眼前人的流露出与平常迥异的娇憨之态,有些忍俊不禁。
“笑个屁,把酒还我。”
“抱歉,喝完了。”
他拿起酒壶,轻轻晃了晃,然后便直接撒手。
隐约听到碎裂的声音,以及行人骂骂刚咧的声音。
但很快又重新被人声淹没。
“阿初,我现在很生气。后果将会很严重。”
孟织意眯起眼睫,眉心聚起戾气。
“杀我吗?”月珩初看他凶狠狠的样子,不禁反问道,“救命之恩,以命相报,在下绝无怨言。”
月珩初十分淡然地合上眼帘。
带着酒香的气息缓缓靠近,温热。
紧接着,冰凉的面具便被粗鲁地扣在脸上。
“杀什么杀?小小年纪,活着不好吗?你看下面那些人,谁不是拼尽全力地活着。”
孟织意说得很认真
“你又怎知,我不曾拼过命呢?”月珩初语气很是悲凉。
手臂一伸,孟织意哥俩好地揽住月珩初的肩膀。
“行,看你这命也硬不起来。以后啊,我罩你。只要你以后别扔我的酒就行,否则,别怪我翻脸。”
月珩初只是笑了笑,并不言语。
孟织意摇头晃脑地哪囔个不停,大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的粗话。
他都安静地听着。
忽然听见浅浅的呼吸声,紧接着便是右肩一沉,转头就见孟织意睡得正香。
双手还仅仅抱住他的手臂,不愿松开。
“孟姑娘,你的话,太多了。”
叹息的话带着刺骨的森冷。
下一刻,月珩初却轻柔地将孟织意揽入怀中。
月光皎洁,光华追随着飘逸的身影,快速掠过墨色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