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知非···知非··”元昭心里一惊,这是她的小字,除了父皇没人知道,她仿佛进入了一场梦境,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可她做不到。
“殿下!再跑快些!”
清平拉着身后的人一路狂奔。那女子用尽平生最快的步伐,紧紧跟着侍女。路过一片芦苇荡,与人齐高,穗子掠过脸庞,竟似一把刀。二人都不曾注意脚下的泥沼,领路的清平先察觉到不妥便一把推开了身后的人。那女子好不容易站稳,却看到沼泽起泡,清平开始下陷。
女子慌了神,“你莫动!我拉你出来!”身旁一时找不到可接替之物,女子便上手拉住了侍女,可无济于事,清平依然下陷。眼看着追兵近乎赶到。“殿下,您快走吧!”女子丝毫没有松手,“要走···一起走!”追兵迫近,清平顾不得那么多,将怀中的匕首拿出来对准脖颈,女子大惊:“清平!你干什么?”“殿下,快走吧,熟轻熟重您应该明白的!”女子看着眼前人的决绝和她脖颈处渐渐泛出的血痕,终于狠心松了手,眉间尽是愧疚与痛苦,“对不起···对不起!”转身向林中跑去。清平看着远去的身影,悬着的心慢慢落下,自言自语道:“殿下,无论结果如何,您一定要平安。”说罢便准备挥刀自刎。就在这时一柄长剑挑了她手中的刀,追兵到了。走来最前面的男子身着麒麟甲,手握碧霄剑,审视着周围的一切。“将军,附近并未发现元昭公主,怕是跑了。”郑栾并未做任何指示,只是盯着眼前的林子望了许久。直到士兵将满身是泥的清平拖到他面前。他徐徐俯下身来,玩味的望着眼前的人,手指一次次地的划过她白皙的脸颊,拂过耳垂。清平不停地躲着他的手,嘴里骂道:“要杀你就痛快点儿!”郑栾也不恼,慢慢收紧了手上的力气,捏住她的下颚,语气冷漠“她去哪儿了?”只见清平双眼紧闭,不再多说一个字。问不出东西郑栾显得很不耐烦,丢下一句“把她带回去交由贵妃娘娘处置”后就自行带着人离开了。
离丘境内,江东的一队人马向北行着。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是淮吾将军言璞,面若清水眉若长虹,眼眸流转间似刀锋般令人为之一颤。五经剑在他手中如长龙般出神入化,弱冠之年便已是江东家喻户晓的平西英雄。此次带兵驻扎江左境内,一来整顿军容,数月前的平西战役虽取胜可折损近乎过半,大将军回营有利于稳定军心。二来秘密调查大公主明瑞的死因。日头高照,人马劳顿,士兵们苦不堪言。只有言璞仍面如沉水的走着,底下的人虽有微词,也不敢造次。忽然,他听到了一阵不同于行军的马蹄声。那声音很急,似乎有二三十人的样子,离他们不到五里路。言璞抬手示意停下,吩咐身边的言清:“去看看。”言清领命,不一会儿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江东六公主李惟肖。“大哥哥!”李惟肖看到言璞,原本蔫头耷脑的她顿时精神了。言璞看见她后微微蹙眉,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言清,言清有些无奈。随后转向李惟肖,面色不虞“你怎么来了?”李惟肖见他这个样子也不怕他,眼睛贼溜溜的转,“我听说大哥哥出门办事,我也好久没出来了,所以想让你们带着我一起。”“听说?听谁说的?”言璞一边问话,一边看了言清一眼,只见言清正可怜兮兮的望着李惟肖。他算是明白了,言清又一次卖了他,不等李惟肖开口,言璞便道:“行了我知道了,言清,送她回去。”言清如蒙大赦,“是!”“不行!”二人同时说出口。言璞不再理会他们,说罢转身就要走。李惟肖见状,急忙挡住了他的去路,竟然当着百余将士的面撒泼打滚,拽着言璞的袖子不放手,“我不!你们今天必须带我走,我都跟父皇打过招呼了,你若是这样送我回去岂不是要我丢脸吗?!”言璞抽出袖子,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你还差这一两次?”李惟肖傻傻的看着他,无言以对。而言清在一旁早已捂着嘴笑开了。言璞又恢复成一副冷冷的样子,轻咳一声,言清意识到后立刻噤声。李惟肖看到言清刚才那副样子,顿时炸了锅,跳起来揪住言清的耳朵:“本公主你都敢笑!你个大呆子看我不打你!”“我没···没笑。”二人追着打闹起来。士兵们看呆了,向来不苟言笑的副将居然陪着公主玩儿,士兵甲“千年铁树开了花啊”士兵乙“看来咱们言副将的软肋是六公主啊!这小祖宗可有他受的。”言璞看着眼前人不住扶额,“其他人继续跟我走。”言清见状“哎···公子等等我了··哎··”“他这是让我去了?”李惟肖:“大哥哥!等等我呀!”李惟肖一路上小嘴嘚不嘚说个没完,言璞虽无心理她,但也多了几分乐趣。
天色慢慢的凉了。也不知跑了多久,元昭累的是在无法继续前行,就停了下来,静静地听身后是否有追兵。林子寂静,只有树叶因风而沙沙作响。确认追兵没有追进来,元昭不禁松了口气。林子里风越来越大,各种飞禽走兽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不知怎么的,身后传来阵阵打斗声,掺杂着女人的厮杀。她下意识的向后看去,便听到了其中一名女子的惨叫。元昭吓得紧闭双眼,打斗声持续,她握紧匕首,那女子的哭喊声理她越来越近,弄得她开始眩晕,猝不及防的蹲了下去。这时,那女子的惨叫声停了。“知非···知非··”元昭心里一惊,这是她的小字,除了父皇没人知道,她仿佛进入了一场梦境,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可她做不到。“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空气里充斥着腥甜的味道,像是血。“快出去吧,你不该来这儿的。”那女子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声音悠长、空洞。元昭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感觉她就在自己身旁。呼吸更加急促,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此刻的她已经非常累了,她勉强站起来,朝反方向一步步的挪动。脚步声越来越近,元昭从身后摸出匕首找准时机奋力向身后刺去,只感觉手腕被真实的拿住,便没了下文了。来自体温的触感让她猛地睁开眼,却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女人望着她,在流泪。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感到害怕,只是心在隐隐做痛。当她再次抬头看向女子的时候,对上的却是另一个人的眼睛。她也流泪了,终是体力不支昏了过去。在梦里,她看到的只有影子,再没了女人的脸庞。所有意识与记忆都在慢慢消退,可她不想忘记这一切。元昭拼命的想赶上她。而她就像一阵风一样,吹完就走了。到最后,梦里只剩下了自己的哭喊。元昭逐渐苏醒,看到了他的眼睛。“殿下做恶梦了。”郑峰用袖子替她拭去脸庞的泪。她努力看清楚眼前的人,良久才缓过神来,惊讶中带着疑惑,呢喃到:“怎么是你?”“公子派我暗中保护殿下。”元昭站起身来,避过了郑峰想要搀扶的手,郑峰一顿,收回了半空中的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两个时辰前他还带着人抓我呢。”口中尽是揶揄讽刺,“你们又在耍什么把戏?”郑峰也不恼,只是中规中矩的回答道:“此举实属无奈,公子也是身不由己,还望殿下见谅。”元昭盯着他许久,“你有没有···”一要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便开始头疼,等到她想说什么的时候,又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郑峰看她脸上尽是痛苦,眼眸中闪过一丝心疼,轻声安慰道:“别想了,都是噩梦。”元昭摸摸自己的脸,看着眼泪失魂许久。又想到清平还在他们手中,便逼问:“你口口声声说保护我,那清平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清平是被当众抓获的,只能将她带回。”元昭不语,转身就走。郑峰见状,慌乱之下抓住了她的手腕,“清平是殿下的人,公子定会保她无虞。”元昭许是没想到他反应会这样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却以见郑峰红了脸,在意识到自己举止不当后,赶忙收了手。“殿···殿下,天色已晚,今日···今日便在此处稍作歇息,明日属下再送您出去吧。”元昭看着他无处安放的手,不禁心中笑骂道:“呆子!”天色已晚,元昭考虑到此刻所处的位置也很陌生,于是点点头,“那好吧。”郑峰见她没有反对,不由得松了口气。“殿下先歇着,属下去找些柴火来,到了夜里寒气重。”元昭“嗯”了一声,无话。
太阳落山时,言璞一行人也到了槐越,前方就是江东与江北的交界,贸然进入会有诸多不便。士兵们早已是人困马乏。旁的倒也无所谓,都是些男子,不娇贵。只是苦了李惟肖,皇城长大的小公主从没吃过苦,这次出门连侍女都没带。一开始还能对他讲讲趣事,现下早已经趴在马背上不出声了。言清时不时地扶她一把,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从马背上滚下来,言璞看着她只有无奈。看时间差不多了,言璞示意大家下马休息。李惟肖还是趴在马背上懒懒的不想动,最后还是言清硬着头皮将她抱了下来。大家搭帐篷的搭帐篷、生火的生火,一切都井然有序。言璞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叫言清开始写写画画些什么,时不时地的指着图说些什么,神色严肃认真。每当这个时候李惟肖总是乖乖的不去打扰他们,她明白母后所说的,大哥哥年轻有为,是要做大事的人,切不可耽误。所有人都在忙着,只有她无所事事,便一个人向林子深处走去。林子很大,走着走着就没了方向,出来时身旁也没带人,“这可怎么办?”李惟肖一时没了主意,不知道该怎么走。远处的郑峰看着她在到处乱窜了许久,一直没现身。看她的打扮倒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怎么一人在此处,郑峰思索着。或许是看她急的快要哭出来了,郑峰心软,远远地叫了一声“喂!”李惟肖闻声四处找人,这时郑峰从树后走出来,走向她,手里提着柴火。李惟肖看见他后退了几步。意识到她怕自己,郑峰便在离她五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率先开口发问:“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就你自己一人吗?”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李惟肖,她傻傻的望着他。郑峰无奈叹气,再次开口态度柔和了许多:“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吧。”“我···我在离丘··奥不对不对,我在槐越,就是这个林子的外面,可··可我现在走不出去了。”听到离丘二字,郑峰不易察觉的怔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李惟肖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那···那你是谁?”声音小的似蚊子一般,郑峰晃晃手中的柴火,“我是个樵夫,来打点儿柴火。”李惟肖面不改色,心里却在腹诽:废话!难道我看不出来你是个打柴的。郑峰不想再多说什么,直径向外走去,“走吧,我带你出去。”可身后的人明显信不过他,没有跟上来。他回头道:“你怕什么,我要想干点什么还用在这跟你周旋?”李惟肖还在思考中,就又听他说“你走不走,不走就等着喂狼。”下一秒李惟肖就跟上了。
良久后,言璞凭一路的记忆终于将江北境外的图绘完,上一次来还是两年前护送和亲的大公主,但当时也只是匆匆而过。待他将东西收拾好后,才发现李惟肖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