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赐婚
近来燕国发生了件大事,那就是燕国国君凌商将自己的长女,赐给了闻名天下的神医向景为妻。
按理来说这两人应该是十分登对的一对璧人,但奈何燕国国君长女只有十六岁,而神医向景却已经年过八十。
要说如此不登对的两人之所以会被凑在一起,那还要从燕国国君凌商的头风说起。
凌商是个贤明的君主,整日里忙于朝政,可谓是日理万机,不知何时便患上了头痛的毛病。
凌商的头风日益严重,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凌商无奈只好在民间遍寻名医。
但许多名医来看过,仍没有什么效果,后来向景出现了,他就如同凌商的救星般,不知用什么方法,治好了凌商的头风。
凌商从此对向景感恩戴德,询问向景要什么赏赐,向景却说:“草民别无所求,只想娶陛下的长女顺宁公主为妻。”
此话一出,凌商立时便蹙紧了眉头。
顺宁公主凌清晏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但因为是那个人所出,一直都和自己不甚亲近。
不过在他头风最严重的那几日,倒是经常与他膝下其他的公主来看她,想必就是在那时,向景对凌清晏动了心思。
见凌商不言,向景将头更低的低,他心中也明白,他这个要求到底是有多么的无礼,凌清晏正当妙龄,而自己却一只脚都快踏进了棺材。
但每次看到凌清晏那张与自己亡妻相似的脸,他总忍不住将凌清晏看作是自己的亡妻,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当凌商自己要什么赏赐时,他还是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向神医你可否换一个赏赐,清晏她毕竟还年轻,可你却……”
凌商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向景那张爬满皱纹如同枯木般的脸。
凌清晏毕竟是她的女儿,自己本就欠那人良多,如今如却又要将那人的女儿,嫁给一个八十岁的老头为妻,怕是那人会更恨她。
向景向凌商重重的磕了个响头,仍旧坚定的说道:“草民别无所求,只想娶顺宁公主为妻。”
:“你好大的胆子!”
凌商没想到自己跟向景说得这么明白了,向景仍旧坚持己见,一时气急,大骂出声。
等骂完了,却又想到向景毕竟治好了自己多年来的头风,所以又立时忍住了气焰,但语气还是不太好的道:“不如这样,朕赐你几个貌美姬妾如何?”
凌商心想向景年过八十,却还想着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定一个是个好色之徒,所以便想着给向景塞几个美人,给糊弄过去,反正这宫中的美人千千万,送几个美貌的宫女、舞姬他还是出得起的。
向景问言,摇了摇头:“若是这样,草民宁愿不要赏赐。”
说出这句话,向景已经做好了被砍头的准备,他已年过八十,许多人在他这个年纪就已经死了,而且他是一个医者,见过不少的生死离别,所以他不怕死,但不料凌商沉默良久,迟迟不语。
向景有些奇怪,遂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想看看凌商是何神情,但却在这时凌商突然开口道:“你竟如此喜欢清晏?”
向景听到这句话,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渴望。
凌商愣愣的看着向景,在向景身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曾经也和向景一样渴望得到某一件东西过,当时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不可能得到哪件东西。
他是先皇醉酒后与宫女所生,所以不受父皇喜爱,在宫中受尽了凌辱,所以他渴望登上皇位,为此他不择手段,伤害了很多人,他不知道那究竟是对是错,但终究他还是实现了自己的心愿。
凌商在心中暗叹了口气,不知为何突然想要帮助向景实现心愿,因为他实在喜欢,像向景这种和他一样的疯子。
哪怕知道这样做之后,那人估计会更恨自己,但那又怎么样呢?他是皇帝,他想做什么,没人能阻止他,况且他儿女众多,本就对凌清晏没有任何感情。
:“罢了,那朕便实现你的心愿。”
就这样凌清晏成了向景的未婚妻,凌清晏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她认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父皇怎么会将她许配给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呢?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再三确认之后,凌清晏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那一向清冷、不喜多言的母妃秦寒熏,更是险些站立不稳,晕倒过去。
凌清晏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扶住了秦寒熏。
秦寒熏站稳了身子,却一把推开了凌清晏的手:“凌商他竟如此狠心,不行我得去找他。”
秦寒熏原本是凌商原配发妻,父亲英国公更曾倾力帮助过陛下在夺嫡中胜利,从而登上皇位,但后来凌商不顾旧情,待手揽大权后,屠了英国公满门,秦寒熏也由后位降为妃位,如今她会说出这句话来,倒也并不全怪。
凌清晏想要拉住秦寒熏,但秦寒熏没了个踪影。
凌清晏看着秦寒熏离去的方向,终究不敢跟上,只得忍着心中焦急,无奈的等着。
只是这一等,便等到了深夜,秦寒熏这才回来。
秦寒熏面带泪痕,神情空洞,好像一下子没有了有点儿生气,任谁看了都知道秦寒熏,大抵是失败了。
凌清晏本就没有想过秦寒熏能劝解凌商成功。
所以见到这样的秦寒熏,心中心疼不已,她哪里见过这样的秦寒熏。
她认识的母妃从来就是清冷的,哪怕是对她也从来都是不假慈色,母妃就像寒冬白雪里冷艳、高傲的寒梅,哪怕掉落在肮脏的泥土,都会散发着耀眼的光彩。
但眼前的秦寒熏,却好像失了魂一般,黯淡无光、光华散尽,失去了往日里的颜色。
这回,不等凌清晏上前扶住秦寒熏,秦寒熏便主动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凌清晏,死死的抱着她,好像如果不这么做,凌清晏就会这么眼睁睁的的离她而去。
事实上也却是如此,凌商没有见她,只派人转告她,他心意已绝不会改变主意,让她会去吧!
但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离开,于是她便一直跪在凌商的宫门外,可是直到她跪到腿脚发麻,凌商却依旧没有见她。
凌清晏知道凌商是个心狠之人,但却没有想到凌商会如此狠心,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随意赐婚给一个年过八十的老头。
是了,她早应该知道的,从她一家老小全都死在凌商手上那一刻起,她就应该知道了的。
想到已故的亲人,和自己即将嫁给八十老头的女儿,秦寒熏在心中不由更恨凌商了,只觉得自己会遇到凌商这样的夫婿,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感受着秦寒熏身上的温暖,哪怕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凌清晏还是不由得享受的眯了眯眼。
秦寒熏实在是一个性情冷清之人,自凌清晏记事起,秦寒熏就从来没有抱过她,对待她这个亲生女儿,也从来都是不假慈色,所以她分外享受这份温暖。
有时候凌清晏甚至觉得秦寒熏,大概是因为自己父皇的缘故,而十分厌恶自己。
但今天她知道她错了,一个母亲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女儿呢?
在这个时候她们谁也没有开口,因为她们彼此知道,此刻说什么话,都没有意义。
没过几日,凌清晏终究还是嫁给了向景。
那日新婚之日,眼见着夜色渐黑,只听一声推门响,轻微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
凌清晏双手紧握,掌心之中不断冒出汗水,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神,并在心中不断的告诉自己“凌清晏,你一定要忍住,不过就是老了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蜡烛一灭,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终于盖头被揭开,一张如同枯树皮般苍老的面孔,以及干瘪枯瘦的身材,出现在她的眼前。
对于向景这副尊容,凌清晏并不意外,她曾去看望过凌商的病,自然是见过向景的面。
只一眼,凌清晏便又极快的低下了头,她害怕向景瞧出她心中对他的厌恶。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向景竟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目光似是询问:“公主害怕我?”
出乎意料的,向景的语气温和谦卑,对她没有丝毫不敬的意思。
凌清晏躲避着向景那双浑浊的眼睛,声音细小如蚊蝇:“不是害怕你。”
她确实是不是害怕向景,而是厌恶向景,如果向景不去像父皇讨这门亲事,她又何必嫁给他这个已经年满八十岁的糟老头子。
但是凌清晏却不能明说出来,她这门婚事是皇帝亲赐的婚,她不能有不满的情绪产生,这是她自小就明白的道理。
向景显然不信,他轻柔的抚上凌清晏的面颊,神情温柔得仿佛像对情人低语:“你不要怕,我已经老了,不会碰你的,待我死后你便可以改嫁,到时候嫁个好人家。”
凌清晏嘴巴微张,瞪圆了一双眼,不吃是该喜,还是该恨。
真是太可笑了,这个老头向父皇求了这门婚事,却原来只是为了娶回来当个摆件,日日观赏摆弄。
她双唇闭合起来,不发一言,看着向景为她卸掉头上的钗环。
为她卸钗环的时候,向景忍不住苦笑出声:“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像我的亡妻,当年我与他的新婚之夜,也是我为她卸的钗环。”
凌清晏依旧不说话,只是双拳握得越来越紧,全身渐渐紧绷起来。
心想原来是这样,向景怕是将她当做了自己亡妻的替身。
睡觉的时候,凌清晏与向景虽同床而眠,但向景却果真信守承诺没有碰她,这让凌清晏稍有些心安。
不过向景会在她合眼之时,用那双苍老得布满老茧,如同树皮般粗糙的大手,爱怜的抚摸着她的面颊。
也因如此,凌清晏并没有真正的进入睡眠,在向景抚摸着她的时候,她不敢动弹,害怕向景察觉。
每每当向景用他那是粗糙的手抚摸她的脸时,凌清晏都会无比的难受,像是有一个肮脏的小虫子,在她的脸上爬来爬去。
她想要这一切尽快结束,但向景却好像逗弄玩宠般,有着源源不断的兴致。
这一夜,凌清晏一整晚未眠,直至次日清晨,向景离开她的身侧,再不见踪影。
凌清晏这才猛地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无声的哭泣起来。
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泪水,再一次的奔涌而出,尽数落下,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因为害怕屋外的侍女听见,也害怕刚离去不久的向景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