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棋之人
泰山刘家世代居于五岳独尊之下。九州五岳之间,各方家族表面上以和平为贵,然而在那些不为人知的一方,族与族之间的争锋较量无时无刻不在进行。
以八百里秦川为界,秦川以北,名曰大楚;秦川以南,名曰南隋。
昔日楚萧皇齐羽谛挥剑指兵八十万南下,以龙虎之势抗衡南隋,与此同时,镇岳帝军大将军刘传空、鹤鸣羽军大将军慕容康并肩作战,北上外域,成功护住了大楚的安宁。
那一战,沙场之血染红了一片天空。
战士手中的剑崩了刃,将军披身的铠甲鳞片尽碎。
在那之后,镇岳帝军与鹤鸣羽军成为了外域的噩梦。而大将军刘传空和慕容康,也就此成为了外域将领口中谈之色变的杀神和屠夫。
神见泣、鬼见愁。
这是外域九空洞首领可尔雄赋予镇岳帝军和鹤鸣羽军的称号。
而被誉为杀神的大将军刘传空,正是这一代泰山刘家的家主。
江湖,乃至天下间,论起最神秘的一脉家族,莫过于刘家。
无人知晓刘家的底蕴究竟多深,也无人知晓刘家世代供奉的老祖是为何人。
就连朝堂的那位也亲口承认,刘家,是大楚王朝的底牌,也是大楚王朝的变数。
若是刘传空心存二心就此占山为王,掀起北原战火,大楚王朝的仅有三成胜算。
或许,这就是杀神的恐怖吧…
缥缈客栈。
依旧是熟悉的一碗黄酒,还是那位清冷的少年老板。
不过这一次,他的脸上却是挂上了一抹迷茫。
一张棋盘,两只棋篓,三根檀香。
执一子,捻于双指之间,眉头紧锁,却是不知该落在何处。
少年老板闭眸深思,落雪为伴。
忽然,他睁开了眼眸,自手中,赫然多了一块精致的玉佩。
“泰山刘家,泰山刘家…”
他的口中不断的重复着这个江湖之中的禁忌。
刘传空是何许人也,仅是率领三万镇岳帝军便硬生生的杀退了外域九空洞的二十万大军。
论计谋,刘传空不在当朝宰辅徐远莽之下。
论戾气,他甚至要比屠夫慕容康更胜一筹。
隶属于大楚王朝的大将军,按理说朝堂之人绝不会染指江湖之事。
然而这一次,他却是甘愿让自己的孩儿踏入这纷乱江湖。
无论从那一方来看,这显然不像是刘传空的作风。
“大乱来了啊…”
少年老板轻叹一声,自天元位落下了手中的一颗棋子。
“天下间,也有你慕容清洛想不通的事情?”
这时,一道爽朗的声音自客栈之外传来。
少年老板不为所动,只是端起了温好的酒仰头一口饮下。
“又来了。”他无奈的说道。
步法轻盈,一袭青衣,来者同为少年,不知是不是江湖的规矩,这位青衣少年的腰间,也佩戴着一柄长剑。
大雪寒冬,此人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青衣,长相俊秀,眼眸如银河璀璨,举手投足间甚至比寻常女子更加艳美。
那么一瞬间,青衣少年如同自天上仙境踏来一般儒雅。长剑若是代表阳刚,那么这位少年,便是阳刚与阴柔的绝美之合。
“见到老友也不迎接一番?”青衣少年笑着打趣道。
慕容清洛摆了摆手:“普天之下谁不知道你凌傲公子的作风,想当年学宫选子,不过是五十步的距离,你便用了三筐花瓣,也不知儒仙是怎么选中你为学宫傲公子。”
“人见人爱,谁让我这么好看呢。”青衣少年挑了挑眉。
来此客栈,他并未感到陌生,顺势坐在了慕容清洛的对面,好似他才是这间客栈的真正老板一般。
学宫,是每一个读书人的向往;亦是江湖少年郎的扬名之地。
一儒仙,二先生,三公子;琴棋书画剑无一不通。
每逢腊八之时,学宫弟子便有了游历江湖的机会,尽管只有一个月的期限,但是对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闷在书院里的学子们来说,这已经是求之不得了。
昔日轩丞来此,定会事先写信知会,而慕容清洛收到信之后也会摆上一桌野味,对酌几杯,吐出一口洒脱。
可这一次,这位凌傲公子轩丞来的却是有些突然了。
“贫嘴。”慕容清洛瞥了他一眼,“距离腊八还有一个月之久,这一次儒仙竟然会让你提前游历江湖,真是难得。”
轩丞笑了一声,也是不拘小节,取了碗便豪饮一口:“江湖之事,复杂的很呐。”
慕容清洛见状,佯怒道:“你倒是真不见外。”
“咳咳。”
不知是不是掩盖内心的尬尴,轩丞咳嗽了两声捻起了一枚棋子。
“独自对弈,你很闲?”轩丞问道。
“棋中,可认清自己。”慕容清洛沉声道。
轩丞撇了撇嘴,放下了棋子,对着窗外的寒天又饮下一杯。
“如此饮酒,不怕儒仙罚你?”
“他应该看不见。”
“我想,这是有可能的。”
慕容清洛依旧面对着棋局痴迷,眸中尽是黑白棋子,然而脑海中却是交杂万千,回忆着江湖千百事。
轩丞怔怔的看着他,神色尽是不屑。
身为学宫三公子之一的凌傲公子,按照学宫的规矩应是琴棋书画剑悉数知晓才对。
可入学宫七年,这位公子却是个例外。
不读古书、不学棋艺、不问朝堂、不谈文语。
正因如此,儒仙也是亲自为这位公子取了个爱称,名曰“四残公子”。
或许是天生心性,轩丞虽然不善文学,但是在学宫之中论起打架,那么凌傲公子当属第一。
一杯酒,一柄剑,想当年也是敢在皇宫门前拦路的狠人。
若不是儒仙出面,那一天轩丞怕是走不出那仅仅五十步的街道。
少年狂傲,意气风发。
握一剑,可斩世间不平。
“来此何事?”
慕容清洛不再下棋,正视着轩丞问道。
轩丞闻言,脸上的洒脱笑容瞬间凝固,就连酒碗也定在了半空。
“怎么?”慕容清洛又问道。
“说来话长啊。”轩丞放下了酒碗,仰头深叹了口气,“五日前,国师涯重风曾深夜进入学宫面见儒仙,四个时辰,无人知晓这二位老前辈谈了些什么,待国师走后,儒仙…”
“能让儒仙亲自去见,你的面子不小啊。”慕容清洛笑了笑。
轩丞一怔:“你怎知晓?”
慕容清洛摊了摊手:“普天之下,令涯重风如此慌忙之事,怕是只是江湖了吧。”
“不错。”轩丞点了点头。
“而儒仙非天下大乱而不出,涯重风又是一朝国师,定然不可亲自出面。偌大的学宫,能够在江湖之中来去自如的就仅剩两位先生和三位公子。而两位先生现如今一位身在终南山养伤,另一位则已经是风烛残年,所以能够替国师和儒仙出面之人,貌似就只剩下了你。”
慕容清洛饮了口酒,寒气愈来愈深,他的面色也比先前更加憔悴、苍白。
对于这一番话,轩丞勾起了嘴角:“学宫之中三位公子,为何非选我一人?”
“明知故问。”慕容清洛瞪了他一眼,既然故意试探,何不就此令这位凌傲公子心服口服。他笑了,解释道,“空城公子赵离沧神龙见首不见尾,是当今学宫最洒脱的一位。叱咤公子宋骁已经身在江湖,现如今不知在那一方无人之地逍遥。而你,虽然打架饮酒、不学无术,但总的来说要比另外二位公子稳妥一些,孤身纵剑便敢阻拦大楚皇帝的出行军队,从古至今,你怕是头一个。”
轩丞挠了挠头,一壶黄酒已经见底,低眸望着腰间的长剑,却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