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年难过
周易从家里出来,发现竟然无处可去。
大过年的,谁家不是一摊子?
而他现在这么臊气,去谁家都等于是给人家添麻烦。
找了个地方将车停下,给孟来财打了电话,想了想,又给周茹打了电话。
周茹呱唧、呱唧说了一大堆,周易还得安慰她,好不容易哄好了,挂了电话觉得心累。
给李忠良打电话,结果李忠良也难得的给他诉苦,师门的、家里的,还有人给他张罗婚事,环肥燕瘦,随便挑。
这凡尔赛的苦,好吃难消化……
就在车上,将修行的今日功课做了,一看时间也没过去多少,百无聊赖,打开车载收音机听。
他几乎从来不听电台广播的,但绿星没有智能手机,笔记本电脑也不太成熟,游戏娱乐版块发展的还很落后,就只能听收音机。
他当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免费保镖’的动向,说是暗中保护,可他有灵视,这些人换装换车不换人,他还是能认的出。
说实话,这种被保护的感觉并不好,更像是被监控。
尤其他是一个秘密有点多的人。
中午13点左右,周青山给他打电话,亲戚都被打发走了。
周易这才又回了家。
保姆正在收拾杯盏狼藉的餐桌。
周易叮嘱刘霞,回头给保姆发个万元的红包,今年拜年的人肯定少不了,光是接待工作就会很累人。
周家的春节饭很传统,中午是‘捞饭’,晚上是饺子和鱼。
捞饭的源头,是稀和稠的概念,旧时代人们穷苦,只有年节,才能吃到稠的饭,捞,就是捞稠的吃。
而捞饭的配菜,可以说是什锦烩菜,有瓜皮条、干豆角、炸豆腐、丸子啥的。
这同样有讲究,瓜皮是西瓜皮去掉最外面的绿皮和里边的红瓤,省下的青白部分晾干。
过去这是难得的好饭,现在则吃个稀罕。
而整体,就是个仪式感。
在周易的印象中,春节大约是最有仪式感的节日了。
周易刚把这顿迟来的午饭咽进肚,周青山和刘霞就搞三堂会审。
周易一早就思考过该怎么说、说多少,此时便‘坦白从宽’。
他咬死了主要是老师李忠良牛哔,为此还出卖了李忠良不久前的诉苦之言,红的发紫,太火了,公家都给介绍对象了……
事实证明,八卦新闻,是最好的打镲说辞,周青山和刘霞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而且很爱听这个。
周易心说:“怪不得前世耐头乐能大行其道呢,哪有什么正经人?都俗……”
然后他反过来问为什么亲戚突然都上了门。
才知道是各自的地方官发钱让他们来走亲戚。
缘由也简单,一旦有事,好相求。
至于什么事,自然是煞力裂隙涌现的事。
周青山放下茶缸子,有些沉重的道:“你可能太忙,没注意到一些情况。就最近俩星期,咱们神木已经多了五个煞力口。
有个四岁的孩子染了煞,就跟疯狗似的。
以前都不知道那是染煞,只当是突变,现在才知道是煞力侵蚀乱了心智。
这种事,瞒已经瞒不住了,很快就传播开来,现在大家都怕,因为那东西无形无色,你也不知道它在哪儿,也许你只是遛弯呼吸点新鲜空气,就染上了。”
刘霞接话:“小易,你师门的本事,就不能多传些弟子?光你们俩也忙不过来啊,而且肯定被眼红嫉恨。”
周易道:“您吶,把事情想简单了。这门技艺,他就是通传,照样会有人说你藏着掖着,有什么心法没拿出来。
这从来就不是有多少人能掌握的问题,而是自己能不能掌握的问题。不能,那就有怨气,这是人性。
反之,没有张屠夫,就一定得吃带毛猪么?
这个星球,离了谁还停转了?
方法现在就有,只不过我们这个属于已经成熟的,且针对性较强,又正好恰逢其会露了脸。
而从大多数有学学习,乃至吃瓜众的角度,有好的何必去学不那么好的?能坐着吃饭何必站着?就是这么个算小账的心态。”
“你现在呀,能说会道的,我是说不过你了。但这过年的情况你也瞅到了,多吓人?接下来还不知道怎样呢!”
周易点头,是挺吓人
人情世故如浪汹涌而来,一波波不知要何时平息,对于习惯了小日子的人,这是剧烈的改变。
甚至还有更动荡、危险的在后边。
其实,周易也烦。
当初想的可好啦,高调而又低调,顶流但不拔尖儿。
现在呢?还低调个鸡儿!
零点钟声敲响,新春到来。
拜年电话没有周易预想的那么多,基本就是孟来财等熟人,其他的都挺识趣。
这让一家人都长吁一口气。
周青山和刘霞有那么点记吃不记打,很快又乐观起来了,还合计着小超市倒究能不能开。
周易直接泼凉水:“这风口浪尖是我造成的,公允些讲,我不应该让你们,为我的错付出代价。
但我也有我的无奈。
世界并不以我的个人意志为转移。
而变化也总是快过计划。
就跟当初需要钱但又赚不到钱很相似,都是尽力了但不能如愿。
我不想教你们怎么做,你们有自己的选择和判断。
但我得提醒一下事情的严重性。
接下来,你们将面对的危险,包括但不限于绑架、刺杀、诈骗、下毒,寻衅闹事……等等。
为什么?你们也知道,利润太高了,值当的冒险。
对此,我暂时没有太好的办法。
你们就是人在家中,同样会有这类风险,只不过相对低很多。
所以,我建议,为了亲戚们好,绝情点,宁肯自己臭了名声,别跟他们往来,否则这都是刀口。
我在这里也不妨说点绝情的话,不管是谁,就是您二位,如果被绑架要挟,我能做的也只是复仇。
这就跟公家为什么不会跟恐份谈条件一样。口子不能开。
我掌握的技术,已经不光是我个人的技术,还是这个国家,乃至我们汉人的技术。
公家没有说,我不能没有这个觉悟。
我有个觉悟,公家大约就不会多说什么。
我没有,公家怕就会好好的跟我唠唠嗑了。”
刘霞不轻不重的在周易后脖子上抽了一下:“大过年的,说什么死呀,仇呀的,多不吉利?”……
大年初一,周易直接驱车到北宁,给汪鸿鸣和李忠良拜年。
一个家中长辈,一个师门,除此之外,其他都可以免了。
汪鸿鸣特意留在家中等他来,按照北地的习俗,初一公婆家,初二回娘家。而汪鸿鸣的父母、岳父母都健在。
本来新青训营那边是有些琐碎事要谈谈的,但过节,尽量不谈工作,主要就是见见汪鸿鸣的家人。
按照汉人古来的习惯,能见家人内卷,这就是登堂入室,堂代表见客,室则代表见亲。关系更近了。
其实早该完成这步关系的,且周易再忙,也不差这点时间,主要是汪鸿鸣工作调动,搬家,也是琐事颇多,拖到了现在。
给长辈拜年,又是初来,自然不能没有礼。
符珠三颗,纸符九张。就是礼了。
汪鸿鸣倒也不见外,道:“哎呀,太贵重福不住呀。”
“有不低的炒作成分在里边,而且我个人觉得,一枝独秀不会太久,不过是恰逢其会、拔个头筹罢了。
甚至,本来就有其他办法,只是效力没那么凸显而已。
更何况,这些东西,本来常人就很难受惠。普通人有点钱也会想其他办法规避,而不是身上挂个它,邪灵没防成,先把贼招来了。
所以,一千万也好、两千万也罢,都不过是个瓜。”
汪鸿鸣点头:“这种时候你能拎得清这些,好事。”
周易又道:“而且,镇邪符工艺,关键环节取得了突破,我准备放出去了。”
汪鸿鸣倒是知道,周易制符的材料,一直是平头哥操办的。
他私下认为,技术其实早成熟了,又或者本来就是现成的。
周易没有早早拿出来,原因主要有两个。
其一,时机不是很合适。
其二,合作对象没有选定。
理论上还应该是跟军方合作的。
但三印甲的出现,已经让军方拿了太多。
不是不能拿更多,但前面的账得清一下啊。
时机上,现在倒确实合适了,价值已经凸显了,不用自卖自夸,市场已经认可。
另外就是放出去可以给自己解压。
高中低档都一手把控玩独占,尽管理由充分,可挡不住人心呀!
多数人不约而同要一起贪这一回,有理没理是重点么?
至于怎么就一起了,自然是有人扇风,有人拱火,有人带头……
汪鸿鸣很欣慰周易的清醒和睿智,混迹人间,绝对垄断是真不可取。
扯着扯着就往正事上跑了,赶快把话头拉回来,说了些家长里短,周易就告辞了。还收了压岁钱。
按理说,过了这年,他就十八了,成年了。但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风俗,在这一带,没结婚,在长辈面前就是半娃子,不能真正当成年人看待,还能拿压岁钱。
之后周易前往西郊部队驻地。
部队人多,热闹。而且大家也都很尊敬李忠良,但周易明显感觉李忠良心不在焉。于是就问。
李忠良说夏竹过来了,一度玩门前跪求,后来是被人拖出去的。
藤田夏竹,刘浪的徒弟,李忠良的师姐,王宪叛门后隔了一段时间,就远嫁去了东瀛,当时刘浪还没死。
之前,就闹过一出东瀛人代表藤田夏竹,师徒获取刘浪的传承,为此不惜打官司到国际法庭。
为此周易就拜托李济坤调查这个人,为什么敢这么不要碧莲,是单纯的见利忘义、丧心病狂,还是有什么倚仗。
李济坤跟他说,当年李忠良曾暗恋过夏竹,比较舔的那种,然而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人家直接高飞远走了。
有这个认知铺垫,他觉得自己知晓李忠良如今闷闷不乐的主因。
与其说是余情未了,不如说是‘毁青春’,原本心里还有点好,比如说,说服自己,爱的很值。
现在好嘛,稀碎!
尊严、基本的体面、甚至人格,都被过重的利益给扭曲了。
周易没有尝试去过多的安慰李忠良,他觉得说什么都是隔靴搔痒,这事主要是李忠良自己跟自己和解。
而且他对李忠良的人品和心性有信心,相信李忠良能成功翻篇儿。当然,难过那么几天免不了。
这事,细一琢磨,就有点犯膈应,周易不开心。
他抽空去找了张原。
张原表示,正想找周易呢。
落座后,周易就道:“先说说门前跪求这事吧。那个夏竹,是怎么做到跑来我师父面前卖惨的?”
张原说:“情况是这样的……”
夏竹能见到李忠良,靠的是技巧!金钱一掷。
该技能的原理就是,没有所谓忠诚,只看价码高低。
要说清楚这技巧,就不得不提提东瀛的煞力冲宵问题。
东瀛那边现在的情况是,每过三个小时,就多损失一千个亿!
是多损失一千个亿,不是损失一千个亿。
这样的递增性损失,对于地势狭长的岛国是不能承受之重。
尤其是拿高卢那边的情况做横向对比后,东瀛人发现,他们没有战略纵深。
再这么下去,国土的陆路方面就会被彻底切断!
更别说持续的气候环境灾害、已经在发生并变得严重。
专家们分析完成后,用通俗易懂的说法呼吁:这等于是持续的遭受核武打击,请救救这个国家吧。
大夏这边在欢度春节,即便是受灾不久的大汕人,也得到了妥善安置,吃的香、住的暖,一起过节。
东瀛灾区呢?灾着呢。
东瀛人有股子狠戾劲头,尤其是那些老梆菜,就是不迁徙,就是不信邪。
结果,从惊悚片到恐怖片,现在干脆成了血浆片。
甚至发生了染煞者大战染邪者的大乱斗。
染煞者,就是一帮脾气暴躁古怪,一点就炸的暴力狂人。
染邪者,则是被夺舍的人形怪物。
当然,邪灵不光是夺舍人躯。
夺舍人躯一方面是因为人的数量较多,另一方面是人类脑容量高占比,夺舍后以人类大脑为基座,为灵魂供能,不会感到太憋屈。
个中原理,其实是跟周易修道的路数相通。
修道的原理,也无非是以灵炼体,优体养魂。
只不过邪灵如妖,更多的是靠本能行事,所谓的顺应天地至理,同时又切合自身需要,但效率方面,就真是差了太多。
而且,随着煞力环境深化,裂缝通道长期畅通而渐渐稳定,更强大的邪灵来到了这个世界。
暂时来看,它们就像鱼对水的依赖般、依赖煞力环境。
但很难说,这种短板会在什么时候被克服。
毕竟它们已经能携带煞力,玩短时间的越界。
这是东瀛武者们,在与其交锋的过程中,试出来的。
详细情况东瀛官方没有披露,估计损失不小。
相比于罹难者,逃难者更众。
不光是从灾区及周边地区向更远些的地方逃,还包括出国派。
尤其是来夏国的,一次次突破历史新高。
飞机票价格涨了快十倍了,仍旧趋之若鹜。
这些都是发生在最近一段时间的事。
在此等大放血式的损失面前,东瀛拿出一千亿做公关有问题嘛?
那么,又有几人能拒绝直接成为亿万富翁的诱惑?
一位当值的军官,安排了这次会面。
这位军官当然完蛋的彻底,但人家自己能认,亲人已然送出去了。尿毒症透析将家里拖成赤贫的父亲有救了,家里人余生将锦衣玉食,这或许就叫忠孝不能两全?
为此,张原代表蜜獾旅,已经给李忠良道歉了,表示部队的思想教育工作,有所欠缺。
现在,则给周易再来一遍。
周易也能理解,毕竟信仰的作用,也是有上限的。
如果主义能搞定一切,那还要提升科技、发展生产力干什么?
对于变节者而言,有的时候,真的就是对方给的太多了。
但理解之余,他更希望对方拿出一个有效的办法,确保类似的事不会再发生。
张原还真就有方案,甚至是一整套计划,名叫‘隐居’。
这个计划不光是针对李忠良和周易,还包括周易的家人,主要是他的父母。
张原说:“明湖山庄那边,原有的小区保安已经集体撤换了。新换上去的,都是特种连退伍的,技术过硬,足够机警,重点照顾,但费用你得出。”
周易很满意,周青山和刘霞确实有这个需要,光是杨云霞和张云山,也就是他的那两位师兄师姐,明显已经不够了。
张原又说:“中低端是有了,高端方面,是你自己选,还是我们来张罗?”
周易想了想:“我来吧,神木那边也不安然,需要打点一下。而且这是个长期的事,占用高端战力有点过,让家人谨慎些,让当地的高手招呼着点,也就可以了。
我给留了防护手段,只要能及时响应,撑到援军抵达应该问题不大。”
张原又道:“符纸的材料到货了,你看要怎么处理?”
“由于一时之间,还没有其他同类技术跟上。我们师门又正好有针对性的艺业且两次展露成功,以至于占据了领先优势,搞的好像非我们不可似的。这有点不像话。
可具体又确实有实际需要。
因此,我打算将符纸的制造工艺,和朱砂的调配工艺拿出来。
同时令其可以在脱离我激活的情况下,实现量产。
当然,效能肯定会差一些,但差的部分,可以通过溢出式的补能手段找回来一部分,应该是可用的。”
张原赞叹道:“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喜讯。”
周易:“我也是最近才将关键环境攻克的,并且也仅适用于镇邪符。因为镇邪符能够吸纳转化煞力而完成养符。
而它需要的灵力部分,则通过类似能量食品那样的异界晾晒式吸纳来完成。然后用符印在压印的瞬间完成制造和激活,之后用煞晶一直养着就可以。
因此,也不是没有限制。毕竟一直养而不用,煞晶消耗不菲。”
周易也是点到为止,平头哥能主动关心他的家人,提出切实可行的方案,并且已经开始运转。
这个回馈还行。
但也只是抵一部分三印甲的价值。
当然,周易并不是要彻底清算,一点多余的都不能欠,主要还是个限度问题。
如果平头哥拿不出别的,那么镇邪符量产的消息,就算是一个阶段性的结果。
他相信,以军方的能力,就算是放出这个消息,然后帮着牵线搭桥,也能获得不少实惠和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