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红
车子在村子里漫无目的的转了十几分钟,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赶着羊群的老汉,看样子应该是刚好放羊回来。
陈廷松走下车,来到老人身边,询问村委会的位置,老人有些耳背,两人比比划划半天,老人才弄懂陈廷松的意思。
村子没有专门的村委会,处理村里的事物一般都在老支书的家里。
按照放羊老人的指示,七拐八拐总算找到了老支书的家。
老支书叫做张有田,六十来岁,万幸的是他没有耳背,这让他们之间的交流简单了些。
沈杰表明来意,老支书急忙将他们让到了屋里。
房间里陈设简单,一张土炕,上面的被褥叠的很是整齐,一张饭桌,摆放着两幅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正对大门墙上挂着的领袖画像,格外醒目。
张有田的老伴看到有客人进来,急忙收了碗筷,擦了擦桌子。张有田拉出一张凳子,几张马扎,略带歉意的说道:“穷县僻壤,条件简陋,三位同志多担待。”
接过来马扎,沈杰撑开坐了下来,问道:“刚才来的街上,我看咱们村子里没什么人气?”
张有田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这个村子位置偏僻,又一没特产,二没特点,土地沙化严重,种庄稼都长不好,年年是乡里的贫困村,乡领导年年来指导脱贫,年年都皱着眉头回去。前几年兴起进城打工,能出去的都出去了,后来有些在外边干的好的,就把一家老小都给带了出去,现在村里剩下的,都是像我这样,老弱病残,出不去的……”
说话期间,张有田的老伴端来了茶水,茶壶是老式的铝制茶壶,茶碗是白色的瓷碗,洗的很干净,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沈杰道谢接过茶水,说道:“我们这次来是有件案子涉及到咱们村子的几个村民,想向您老打听一下他们的情况。”
张有田咂了口茶,说道:“村里的人我都认识,想打听谁,你们问吧。”
“何建国、宋彪、程起军。”
“程起军?”张有田皱了皱眉。
“我听人说,那小子前几年不是死外边了吗?”
沈杰点头:“对,不过现在有件案子,跟他们三人有些关联,所以我们这次来,是想了解一些他们的背景。”
“哦,这事说来话长……”
张有田放下茶杯,说道:程起军他娘去世的早,他爹管不住他,这小子打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早些年在村里没少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后来他爹也没了,就更没人管他了,有一回偷人家牛,让人逮住了,送到派出所关了两年,出来后在村子里待了有俩月吧,村里人都躲着他,估计他也觉得在村里待不下去了,就进城打工去了,之后就一直没回来。”
“这是哪一年的事?您老还记得吗?”
“八八年还是……哦,应该是九零年。”
“何建国和宋彪呢?”
“这俩孩子倒是老实,尤其老宋家大小子,踏实肯干,别看平时不爱说话,谁要支使他干点啥活,没有不好使的。”
“他们两个是哪一年出去的呢?”
“好像跟程起军差不多,也是九零年前后。”张有田回忆道:“何建国出去做了点小买卖,听说干的还不错,宋彪这孩子人老实,也没啥文化,听说后来去投奔他们家老二了,他们家老二小时候过继给了他姑,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比他们几个有出息。”
“他们三个认识吗?关系怎么样?”
“一个村长大的孩子,
肯定认识,要说关系咋样?也谈不上多熟,不是一路人。”张有田说道。
“他们有没有一块干过什么事?比如说合伙干过买卖,或者一块得罪了什么人?”
“这倒没听说过……”张有田摇了摇头说道。
“村里还有他们的家人吗?”
“早就没了。”
……
对于这个结果,沈杰多少还是有些意外,按照老支书的说法,三人交集并不多,唯一的共同点应该是都在九零年离开了村子,离开的原因不详,这或许和本案有关,但目前看来张有田并不知情。
从包里取出了那张符号的照片,沈杰递给了张有田。“您老看看,见没见过这上面的画的这些东西?”
张有田接过照片,眯起眼睛看了好一会,又从兜里摸出了老花镜。
“眼熟,我好像见过……”半晌,他又摇着头说道:“唉……岁数大了,我这记性,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闻言让沈杰又燃起了一些希望。
“不着急,老爷子,您慢慢想,可一定要想起来,这很重要!”孙大凯也凑了过来,显得有些激动。
孙大凯的话似乎起了反作用,得知照片线索的重要性后,张有田倒是愈发紧张了起来,他不断拍着额头,似乎想把记忆给拍打出来。
“咱们这里,有使用红棺材的习俗吗?或者有没有一个经常穿着红衣服的女人?”沈杰怕他过度紧张,适得其反,于是换了个问题。
“哎呦!”张有田一拍大腿,激动的说道:“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了!”
......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当时的后岭不仅是贫困村,还是有名的光棍村,偏僻的地理位置和贫瘠的土地,让温饱都成了问题,四邻八乡没人原意把闺女往火坑里推。
传宗接代的陈旧观念,和法律意识的淡薄,“买媳妇”就成了村里公开的秘密。
村里谁家里有未成婚的大龄男子,家里砸锅卖铁也会为他买个“外地媳妇”,而这些“媳妇”大多都是人贩子从外地拐骗来的。
当时村里流传一句顺口溜:“先关一两年,生了孩子才算完。”成了当时最常说的一句话。
孙临祥就是这些光棍之一。
在张有田眼里,孙临祥是一个很怪的人,少言寡语,也极少出门,就算和别人遇上了,勉强打个招呼,目光也总是躲躲闪闪,像是在躲避什么。
孙临祥的父亲去世的早,幼年时就和母亲杜桂香相依为命。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尽管杜桂香没有不守妇道,但村子里总有些爱嚼舌根的人,不时也传些风言风语。
或许是为了避嫌,又或者是为了保护年幼孙临祥,杜桂香一直刻意和村里人保持着距离,面对种种的白眼和非议,逐渐养成了她孤僻又泼辣的性格。
据张有田回忆,杜桂香十分迷信,一旦村子传出风言风语,她就会跑到村口焚香烧纸咒骂嚼舌根的人,都是一些绝门绝户的话,时间长了也就没人再敢惹她了。
而孙临祥似乎也受到了杜桂香的影响,也总是研究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一九九零年,孙临祥二十八岁。
在当时的环境下,他当然也没娶到媳妇,杜桂香卖了田地,打算也给孙临祥买个媳妇,但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在这年端午节后的几天,孙家却突然办起了喜事,那是一个谁都没见过的女人,模样清秀,总是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长裙。
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是从那来的,只知道孙家人叫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