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剑,剑神(1)
那是一间装饰已然落伍的房间。...
紫檀雕成的虎像无声地咆哮着,挂轴上墨笔勾画的巨龙雄浑起舞,那一丝幽幽的灯火用的也不是电灯,而是鲸油点成的长明灯。
这间卧室无论是装修还是用品都是一派古香古色的宫殿式风格。
缓缓拂过长江的清风从花棂窗潜入室内,带来江南水乡的开阔和清爽。
擎着华盖的创伤,年老沧桑的帝王已经奄奄一息。
李沉渊!只要听到这个名字,武修界的修行者们便会肃然起敬。
在世俗的眼里,他是大企业家,是红人馆集团的当代馆主。
但在武修界,李沉渊是剑道第一,修为更是登峰造极,是最强者,也是大侠客。
然而那种光鲜的头衔也只是昨日黄花了,这具在病床上日渐消瘦的佝偻身躯,只不过是一个濒临死亡的老人罢了。
虽然将体内器官机械化以延长寿命的技术已经成熟,但忌讳这种机械化的老人也不罕见。李沉渊身为修行者,更加拒绝这种尖端技术,只想依天命而终。
但他的主治医生并没有理解他的心思,老人的房间里已经被科学技术给侵略了。
各种生命维持装置围在他的床边,默然地守护着即将逝去的生命。散热扇的声音已经足够扰乱房间里的清静,光是这一大推医疗设备就将室内的古雅氛围给完全抹杀。
已步入耄耋之年的帝王叹息着,现在连死都身不由己了。
这时,一阵稳健的脚步声打破了房间的“宁静”。所往之处无人可挡,一身傲骨,目中无人,桀骜自负,同时毫不忌惮地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李沉渊很熟悉那个傲慢之情溢于言表的脚步声的主人。
“打扰您休息了,馆主。”尽管言辞恭敬,但语气却不见一丝敬意。
蔑天远一身黑色西服,给人一种风采脱俗的气质,安全不像世俗之人,而那张过份俊美又充满雄性之气的面容,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见了都会心生嫉妒。
而他的本性或许也只能用霸道二字来形容。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蔑副馆主。”对于红人馆的第二把交椅来说,这个男人看上去有点过于年轻,但无论是威风还是手段都是绰绰有余的。敢在馆主面前行为举止毫不收敛的人,要么是相当杰出的英才,要么是十足的蠢蛋。
“看到您今日身体依然健朗,我就放心了。”虽然言辞很恭敬,但他清爽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敬畏之意,甚至可以隐约感觉到一丝对四肢消瘦,只能躺在床上的老人的轻蔑之意。
“我问你什么事!”嘶哑的声音中夹杂着危险的气息,一股凌厉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散发开来,使得整个空间都为之一凝。尽管年迈,但李沉渊毕竟是剑神,绝不能容忍他人放肆不逊。
“陈连乡死了。”
“死得好!老子早就想爬起来,一掌把他给毙了。”重视仁义侠道的李沉渊,自然对蔑天远收纳陈连乡为红人馆干部一事很是不满。
自那之后,李沉渊和蔑天远之间的矛盾便爆发了!
“你之眼光,过于狭隘。”胆敢批评剑神李沉渊,要是有旁人在,恐怕会被吓得魂都飞了,毕竟李沉渊可是出了名的暴脾气。
惹怒剑神,其后果是如何?没有人能想象得到。
“哼!我现在只想知道那些被训练成杀手的可怜女娃们,你打算如何处理?”
“四十多位棂,因不明原因恢复了记忆,在凌虐了失去行动能力的陈连乡后,自尽了。”
“嗯?”
眼看李沉渊就要发怒,蔑天远慢悠悠地补充道:“十三发现得及时,都救了回来,后续的事黄泉自会处理,馆主不用担心。”
“哼,说话说一半,你真是一如既往地让人火大啊,森罗枯骨——蔑天远。”
“哦?难道不是我话没说完,馆主就先一步发作了吗?倒打一耙,馆主还是一如既往的擅长。”尽管看起来火药味十足,但更像朋友之间的互损。
“那么,凶手抓到了吗?”尽管红人馆没有人会因陈连乡的死亡而伤心,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香主,岂是别人想杀就杀的?
若不追究,被别人说红人馆没胆量为手底下的人撑腰倒是小事,若是让追随红人馆的侠义之士觉得红人馆不能作为他们的后盾,那便难办了。
所以,追究还是必要的!
“这我会处理好,馆主好好休息吧。”
“好好休息?”李沉渊仿佛听到了什么荒缪的言辞一般,抱怨道:“呵呵,你还真敢说啊,整天面对这一堆医疗设备,恐怕在我老死之前,先一步给气死了。”
其实,李沉渊大可自己撤掉这些机械设备,之所以不这么做,就是因为相信蔑天远会给自己一个解释,但这一等,就是好十几年。而最近,李沉渊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了。
“他奶奶的,让我这么活着,你到底想干嘛?”
“只是想让馆主见识一下,何为剑!”毫无疑问,蔑天远此番言语是对剑神李沉渊赤裸裸的挑衅。
如果是别人的话,李沉渊一定会大发雷霆地骂道:“呸,就凭你这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就敢大放厥词,回娘胎里再练个两千年再说吧。”
然而,如果是蔑天远的话,他会欣然接受。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被公认为剑神的自己,曾在五十招之内,败于蔑天远之手!
“你想利用天之碑找来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如同当年我用天之碑将你带来这个世界一样......难道说,在剑道上,还有人能与你势均力敌?”
若是如此,李沉渊也欣然接受。
“在剑道上,能让我全力以赴的,仅有两人!但你能让我认真对待,也是不差。”
“哈哈哈。”李沉渊闻言止不住大笑,原本李沉渊在剑道上的修为,便是公认的最高境界。然而与蔑天远交过手后,他才真正理解了蔑天远的话:所谓的剑道,从来都不存在什么顶峰。
李沉渊只是闭上了深陷的双眼,“天之碑会持续三年的时间,陈连乡一死,我忧心之事没了,这口气算是咽了下去,怕是活不过几天了。”
蔑天远闻言,凝视着李沉渊,半天不语,眼中露出让人捉摸不透的遗憾。
“就算没能见证你的剑,但这一生总算败过一次,也是无憾了。”
蔑天远自然有强行续命之法,但让李沉渊依靠这些设备续命,已是对他极其残忍了,又怎么能用那种邪法呢?
论修为,论剑道,李沉渊都不如蔑天远,他原本不会自降身份去交李沉渊这个朋友,但李沉渊对剑道的痴迷,让蔑天远肃然起敬。
同样痴迷剑道的两人,自然被对方那永无止境地探索剑之真谛的高贵品质相互吸引,渐渐的,蔑天远才放下了身段,渐渐的,李沉渊接受了失败。
“世人眼中,剑的造诣,分剑王,剑尊,剑圣。剑圣之最者,可称剑神,李沉渊你乃当之无愧的剑神。但终究受制于世人定义的剑境,难以突破。”
李沉渊也知道自己所困于何处,所以才许愿天之碑,寻来了蔑天远,本想借与蔑天远一战有所突破,但可惜,李沉渊老了。
蔑天远的认同,让李沉渊苍老的面孔上露出了苦涩的微笑。
“嗯!!!”忽然,蔑天远的视线冷不防地滑向北方,透过他对剑的独特感知,从遥远的北方捕捉到了令人怀念的气息。
“怎么可能......”
最初蔑天远并不相信命运,只是沉静地闭上了眼。
“百年不涉之约已过,难道说,是你吗?”当他确信从北方感受到的气息为自己所熟悉的“灾”时,他睁开了眼,然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在这段期间,究竟是怎样的思绪在他内心来往呢?
困惑,焦躁,接着便是压倒性的喜悦。
李沉渊同样也捕捉到了来自北方“剑”,他感到惊愕的同时看向蔑天远,但眼中看到的哪里还是蔑天远,而是一个世界,仅由剑构成的世界,万千柄剑如同生物般充满灵性,剑是世界本身。
“原来如此!看来老天待我不薄啊~”看到蔑天远暴涨的剑意与战意,李沉渊好像明白了什么,“去吧,蔑,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剑!”
不必多说,刹那间,滔天的魔力化作黑色的龙卷洪流,将蔑天远全身包覆。
当魔力散去之时,原本一身黑西服的蔑天远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黑色宽袍,魔氛滔天的霸者,森罗枯骨。
“出征了,万世神伏!”
李沉渊眼里看到的是,那宛如星球般的剑之世界,如孔雀开屏般绽放了起来!此等精妙绝伦的绝景,是超越了一切有形和无形之物的美,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的美。
接着,蔑天远踏出了一步,仅仅只是一步,整个身影便如遁入虚空般消失了。